十八罗汉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在与天兵天将寒暄几句之后，就带着悟空，前往金兜洞叫阵。

由于孙悟空的金箍棒一直被他小心保护，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有发生原书中那段精彩的徒手格斗。裴玄觉得稍微有一些遗憾，不过想想面对青牛精时这一连串的变故，以及已经完成大半的任务，他觉得不看那场热闹，也是可以接受的。

裴玄远远跟在十八罗汉后面，准备好好看看这些罗汉的表现。虽然原著里说，这些罗汉不过是用了十八颗金沙，结果还被青牛精金刚琢一挥，就都收走了。但这并不影响裴玄的好奇心，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些罗汉不简单。按理来说，只有降龙罗汉知道青牛精的底细，但在十八罗汉里，至少有三个罗汉的心跳和其他人不同，似乎更紧张一些。从这些罗汉的本事和经历来看，他们不可能因为要打仗而紧张，所以一定是因为他们也发现了什么。

悟空蹦蹦跳跳，到了金兜洞前，就开始发挥自己的嘴炮本事。如果说裴玄的嘴炮还是靠歪理邪说来摧毁别人的信念，孙悟空的嘴炮就是最直接最没底线的，各种污言秽语连珠炮一样喷出去，别说金兜洞里的青牛精受不了，十八罗汉都面面相觑，裴玄直捂脸，心想：“我这样的嘴炮高手怎么有这么个丢人的徒弟，真是丢人。”

哪吒一直跟在裴玄身边，听悟空骂得热闹，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老师，师兄他太有趣了！”

裴玄瞪着眼睛，道：“你是说那只猴子？我不认识他，你可千万别跟外人学坏了！”

哪吒听得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只觉得自己这一次下凡，简直赚大了，不但狠狠的揍了李靖，还结识了这么好玩的老师和师兄，真是不虚此行。

裴玄看他笑得可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们两个轻松愉快，悟空那边也把青牛精成功气出来了。只见此时的青牛精一张青脸都已经气得通红，脑门上几道粗壮的血管迸现，显然已经怒急攻心。

裴玄笑道：“悟空这张嘴，真是厉害，估计这妖精的血压都得300了，若是再骂一会儿，不得把他气成脑出血啊！古有武乡侯骂死王朗，现在有美猴王骂死青牛，这多有意思。”

一直到现在，天兵天将、悟空哪吒，都还不知道这个妖怪的真身，裴玄一时之间不注意，突然说出了妖怪的身份，顿时引起哪吒的注意，他一双大眼睛立刻盯住裴玄，道：“老师，你看出了这个妖怪的真身？”

裴玄愣了一下，他突然被哪吒发现了秘密，居然一瞬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沉默了几个呼吸，才道：“我其实早就猜出来了。不过他身后那位不好惹，我本想让佛祖来揭穿他，没想到佛祖似乎也有些顾虑。”

哪吒也是个聪明孩子，他立刻想到了那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大能，再结合裴玄说的“青牛”二字，顿时想起来，看看头顶，又看看裴玄，迟疑道：“这妖怪，他曾经出过函谷关？”

裴玄点点头。这只青牛，正是老子出函谷关时乘坐的那头，当年老子出西关，有西行化胡的想法，但在函谷关，被守卫拦住，才留下了一篇《道德经》，从此道教诞生，所以这只曾经经历过道教大机缘的青牛，能有这样的本事，也是天经地义。

哪吒想了想，道：“老师，你猜这妖精，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的，还是偶然来的？”

裴玄道：“据说他已经在这里作恶许多年，而我西行不过三年，所以应该不是针对我的，至于是不是故意放下来，那就不重要了。”

哪吒不再说话，但一张小脸儿却严肃起来。他也知道一些玄奘西行的内情，金银二童子下界化作金角银角两个妖怪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但如果太上老君不是受到佛门某位大佬的邀请，就把青牛精放在西行路上，甚至默许青牛精吃了唐僧，那其中的隐情，可就不是妖怪作乱那么简单了。说小了是太上老君擅自行动，说大了就是道门在暗地里给佛门传法下绊子，很容易引起双方的对立。

裴玄此时也反应过来，他蹲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和哪吒平齐，严肃地说道：“哪吒，这件事情，你就当完全不知道。我已经是其中棋子，有些身不由己，但这件事情与你却没有什么关系，你回到天庭之后，继续当你的三坛海会大神，如果发现天庭和西天有对立的架势，立刻想办法脱身，不要留在天庭。”

哪吒可不是一般的孩子，他在天庭的大染缸里，什么事情没见过？那天庭不过就是凡间朝廷的神仙版本，各种互相挖坑使绊子的事情比比皆是，所以对裴玄说的话一下子就懂了。他沉吟一下，道：“这种时候，站队和不站队都一样危险，甚至不站队的人更危险，我如果等事情爆发再走，也难以脱身，不如我回去之后，立刻想个办法离开，最好是能跟在老师身边，暗中保护老师。”

裴玄道：“第一，我身边更危险，第二，我身边还有悟空八戒沙僧，他们对我忠心耿耿，也有些本事，应该能保住我。第三，你以为我就甘心做一枚棋子？我为什么不能成为下棋的人？你现在就是我的一枚暗子，越晚暴露越能搞出大事情！”

他这些话虽然说得漂亮，其实除了第一点，其他两点都经不住推敲。所谓三个徒弟忠心耿耿，至少目前八戒和沙僧的忠心，裴玄并不能保证。至于那句要做下棋人的话，根本就是在赌气。以裴玄目前的能力，以及系统套在他身上的任务枷锁，他不成为弃子就已经烧高香了。

哪吒却没有多想，他的关注点更多在于那句“暗子”上，他又想了一下，道：“如果是这样，那我的确应该留在天庭，打探更多消息，如果可能，还要参与其中，最好能掌控一些权利，才能在最后事情爆发的时候，对结果造成影响。”

裴玄见他说得郑重，心里反倒有些担心，但他也知道，哪吒说的，才是正确的布局。从目前的情况看，裴玄如果一直跟着任务走，那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但裴玄从一开始就随心所欲，用了各种偷奸耍滑的法子摸鱼，完美的展现了现实世界打工人的良好品质，所以才造成了如今的各种变数。如果裴玄现在还不做一些准备，这些变数只会约积累越多，最后量变变成质变，把他带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裴玄点点头，伸出右手，握成拳头，放在哪吒面前。哪吒愣了一下，不知道裴玄是什么意思。

裴玄道：“碰个拳，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哪吒这才明白，也举拳和裴玄碰了一下。

两人相视一笑，裴玄站起身来，看向金兜洞那边。只见十八罗汉已经祭出十八粒金沙，把青牛精陷住，悟空趁机挥棒就打，青牛精一手举枪勉强挡住，另一手已经举起金刚琢。悟空见状，立刻一个筋斗窜出去老远，只听呼噜一声，原本还有一米多深的金沙已经消失不见。

十八罗汉哪敢恋战，都转身就走，一直退出七八里才停下。那青牛精得意洋洋，向十八罗汉叫骂两句，也鸣金收兵，对暴露在最前面的裴玄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裴玄见十八罗汉说走就走，一下子把自己撂在最前线，也气得不行，拉着哪吒往后猛跑，一直跑到悟空回来与他会和才停下。

这时十八罗汉也已经凑了过来，人人面带羞愧。裴玄仔细观察，发现其中过江罗汉、长眉罗汉、布袋罗汉三人面色与其他人似乎有些不一样，虽然也脸红，却多了一些释然。裴玄心里更加奇怪，觉得这件事儿似乎越来越诡异了。

这时降龙罗汉越众而出，他在十八罗汉里面排第十七位，只比伏虎罗汉高一位，却是众罗汉中名气最大，本事也最高的一个。他向裴玄合十，道：“唐长老，贫僧有话与大圣单独说。不知长老可否允许。”

裴玄看看这降龙罗汉，只见他模样清秀，虽然有一条金龙在身周盘旋，其本人却只是一个好看的青年和尚的模样。裴玄看看金龙，再看看降龙罗汉，忍不住又想起电影里的法海，还有那句“大威天龙”。

他合十还礼，道：“罗汉请自便。”降龙罗汉告一声罪，拉着悟空到旁边窃窃私语。可裴玄如今已经修炼成天耳通，他们的对话自然听得清清楚楚，知道降龙罗汉在暗示悟空，那青牛精的主人是在三十三天外离恨天上。最后那降龙罗汉还不忘提醒悟空：“佛祖尚未明示，大圣在成事之前，也不要告诉玄奘，省得他胡思乱想。”

裴玄心想：“我胡思乱想？要是老子是那傻不拉几的唐僧，还可能乱想，可老子可是看过西游记原著的！老子是能把这西行路搅和得乱七八糟的，我能胡思乱想？你这和尚，看上去眉清目秀，没想到一肚子坏水！”

悟空听了降龙罗汉的话，果然远远看了一眼裴玄，裴玄与他对视一下，轻轻眨了一下眼，悟空显然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也眨下眼，向降龙罗汉作揖，一拧身已经窜入云中。

裴玄这时又听到了与其他人不同的心跳声，他不动声色，用余光扫视十八罗汉，却见到心跳异常的，是哪个大耳罗汉，心想：“这也是个天耳通的？只是这耳朵也太大了，是故意让别人知道他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东西？”又看他大耳垂肩，忍不住又胡思乱想：“这大耳朵，快和八戒有一比了，不知道刘备那个大耳贼的耳朵，有没有这么大。”

系统一直在监控着现场，自然也听到了裴玄的心声，忍不住道：“你好奇啊？回去之后找一本三国演义不就行了，我带你去三国浪一圈儿。”

裴玄连忙道：“达咩，千万别玩我一个人了。我还认识几个特别烦人的货，等我回去介绍给你认识，你玩死他们我都不心疼。”

系统：“不嘛不嘛。人家就想和你玩~”

裴玄：“大姐，大哥，爸爸，亲爹，你可收了神通把！”

降龙罗汉看悟空已经离去，才走回来，道：“唐长老，大圣又去想办法了，我们便再等等他，如何？”

裴玄道：“全凭罗汉安排。”

这个降龙罗汉似乎是个E人，很快就和裴玄聊起了灵山的趣事，至于其他罗汉，似乎是集体I人，在降龙罗汉和裴玄说话的时候，都悄悄退开了，居然各自占据了一个方向，席地而坐，闭目不语。

降龙罗汉一边和裴玄说话，一边看向众罗汉，他眼神在大耳罗汉身上停留的时间，远远超过其他罗汉，而且神色稍有变化。这一切自然逃不过裴玄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心里却暗暗的记住了。

不过一个多时辰，悟空就带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回到金兜洞前。其中一个身材高大，一身紫色道袍，须发皆白，正是那太上老君，另外那个矮一些，则是个头上扎着羊角髻的童子。太上老君依然是一副慈祥平静的模样，看着裴玄微笑，那个童子则低着头，用脚尖儿在地上蹭来蹭去，偶然一抬头，能看出他脸上又是惭愧又是恼火，还有几分害怕，应该就是那个偷吃了仙丹，导致睡了七天的牛童了。

还不定裴玄说话，太上老君已经开口道：“唐长老，别来无恙啊！这次又是老道惹的祸，实在是无心之失，唐长老切莫生气，老道给你道歉了。”裴玄瞠目结舌，他本来想趁着这机会，当着罗汉、天神的面，施展嘴炮，从道德层面、律法层面好好挤兑太上老君几句，狠狠敲一敲竹杠，却没想到这老头儿姿态放得这么低，让裴玄的计划，还没开始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