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普尔曼很是担忧，继续待下去有可能会被发现，但玛丽莎执意要继续看看这些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工程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两个法师，或者说工程技师，一刻不停地校对着步骤和进度，指挥士兵作业。各种仪器和魔具运作的声响不断从窃听水晶里传来，混杂着士兵们的连天抱怨。

直到窃听器彻底耗尽了魔力，施工也终于完成。士兵们又在工程技师的吩咐下，将泥土原样盖好，地面平整如初。弄完后，他们又向着下一个地点开去。

普尔曼观察一阵，确定对方已经走远。据他所知，像这样的工程还有至少十支小队同时进行，这几天中，已经目击到了几十上百个不明物体，被埋遍了城镇各处每一个角落；

他并不理解那些专业魔法术语，思考了片刻，觉得那些士兵可能是在布置某种用于监视，或者防御性质的机关法阵，这种东西在战争中不足为奇。到时候一并向指挥部汇报一下，让攻城部队多加留意就行了。

普尔曼打算带上玛丽莎离开，返回客栈。拽了一下，却没有拽动她；后者正努力思索着什么，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一边自言自语；

“晶冕、晶核、硼砂、龙角。浇筑底座，菱角阵型，漏斗状向下结构……好像在哪听过。”

……

“小玛莎，证据已经拿到了，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夜幕之中，普尔曼跟在玛丽莎后面，女孩正在急匆匆地奔向前方，并不是朝着返回客栈的方向。

玛丽莎头也不回地说道，“别急，去顺点东西。”

普尔曼大为吃惊，“不是吧？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个吗。”

两人一路来到城镇北区，这里是离南侧交火点较远的城区，没有多少卫兵驻守。两人翻过栅栏，来到建筑前，卸去窗户，偷偷潜进了空无一人的郡立图书馆。

在战火将至、城镇秩序一片崩坏的情况下，很多公共设施都经历了零元购和监守自盗，但图书馆显然是最完整的几个地方之一。

这里曾是流浪法师协会的重要据点，很多书籍都有上百年历史了。玛丽莎打开袖口的照明石，一头钻进林立的高大书架间，飞速翻找着一本本书籍。在门口放风的普尔曼紧张地注视着周围，小声催促道，“小玛莎，能不能快一点，现在不是学习的时候吧？”

“闭嘴，候补夫君第七号，我官比你大，听我的就是了。”玛丽莎头也不抬，继续翻找。

一段时间后，玛丽莎终于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几本书籍，《魔网的分布》、《元素的共鸣原理》、《魔具与符印材料学》、《东部王国禁术史》等等。在普尔曼的帮忙下，费力地从梯子上搬下沉重的大部头，席地而坐，开始翻查起来。

查着查着，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会错的！那个天平肯定是测量魔网压力的仪器，而符印和材料的配比，十有八九是大地系法术的导魔砂浆。漏斗状向下，则是易发生震**的符印结构；

如果自己的判断没有错的话，此时在黑山镇中，有人正将无数震**发生器埋设到地下深处，均匀分部在魔网交汇的每个点上。如此庞大的数量，不可能只是测量或者研究设施。

甚至更糟糕的情况，一旦有人将它们同时启动，且震动的频率和方向一致，那就会导致一个灾难性的结果，地脉共鸣。

……

客栈地下室里，玛丽莎以墙壁为黑板，拍着上面用粉笔画满的魔法图阵和字符，神情严肃地讲了老半天，试图让底下一脸懵逼的战士们，理解事情的严重性；

魔女手下的技师，正在指挥那些不明就里的士兵，在城里布下一种大规模杀伤性禁术。这种法术在能量足够大的情况下，可以一举摧毁整个城镇大小的地区。

大部分是草根出身的护卫队员们都惊呆了，他们互相交头接耳，觉得堂主是不是夜间外出着了凉，脑袋变得不清楚了。

玛丽莎焦急万分，越细想她越确定这种猜测。这是有一回她跟斯卡尔一起到月溪镇，听后者的书友、一个性情古怪的法师老头讲过的一种工程法术样式，名字叫地狱魔渊。

据说最初记载在艾瑞达人的典籍上，在德尔戈星战争时期，维纶的殖民军曾用它摧毁过数座兽人的神殿城市。规模最大的一次，造成了卡拉波港至少十万影月族祭司和平民丧生。

那个怪老头听人说原本是高级皇家法师，在第一次大战时期被兽人起义军俘虏，并很快投降，在兽人的暗影工程院供职了数年之久。战后他想尽办法，散尽家财托关系才免于被处死，依然在暴风城监狱里被关了十几年才放出来。后被下放到偏远边境城镇的贵族魔法学校当小学老师，从此半辈子郁郁不得志。

为了不犯法地报复社会，他总在书友会和小学生的课堂上讲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就包括这些来自兽人和恶魔军团的禁术知识。

本来魔法的事，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有关这个法术的详细图纸、材料和建造形式早在德星毁灭时便已散佚，几乎只剩下个名称和基础原理，根本判断不出是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所以才没人管他讲这些东西。因为十分无聊，玛丽莎没听完就跑掉了，只记得是个大型空间扭曲法术，需要触发和利用地脉共鸣。

现在通过从图书馆顺走的书籍，以及从军官身上窃听器听来的信息，她已经基本确定了，官军和魔女手下四处埋设的，正是这种禁术的魔印。

战士中间，只有粗略接受过法猎培训的普尔曼，还算稍稍理解了一些。但他仍然想不通，如果真是这样，那机械修女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地盘上布置毁灭性法术呢？

除非，她和幕后势力早就做好了郡府失败的准备，不惜在义军主力打进城时，一举摧毁整个城镇。普尔曼额上冒出冷汗，甚至这样一来就可以说得通了；

如果黑山无论如何都守不住，那么此举不仅可以有效杀伤义军作战人员，还能避免工业重镇的资源、设施和人口落入人民手中，成为义军的堡垒。一座废墟在义军手中毫无价值，骑士团随时可以拿回来。不管怎么样，城内的数万百姓，和浑然不觉的友军官兵的性命，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内。

为了验证这个推测是否属实，普尔曼立即带上两名战士，返回刚刚目击到士兵埋设魔印的地方。他们挖开封土，遵照玛丽莎的叮嘱，用不破坏上面符文的方式，小心地拆除了闪烁着光芒的魔印，并将其搬回了客栈。

玛丽莎让战士们把金属块抬到地下室里，又在上面贴上了起爆符文。遥控引爆之后，随着一声闷响，魔印被炸得粉碎。

众人开门检查，发现魔印的碎屑溅到桌子、地面和墙壁上时，都融化为**并在上面腐蚀出一个个小洞。尤其是掉在地面上的，竟笔直地沉入地底，留下了一道道深不可测的细小孔洞。

这下，即使不懂魔法的护卫队员们，也都看出这是一种非常危险和恶劣的东西。而现在，同样的装置已经被埋遍了城镇下方，正在厮杀的两军将士和无辜镇民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