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驿站遇险
第二天,天一亮,我们便又开始逃窜。
我们不敢走大路,专门捡荒无人烟的羊肠小道走。后来走到一个山村老百姓家,买了几件老百姓的衣服换上,化了下装,才敢上正道。
然而,此时已天下大敌,商纣的江山十有八九,已经易帜换主,一些地方豪杰和大户人家也占山为王,那些剪径的强盗比比皆是。
我脱了那身虎皮,从高高的神坛上走来下来,自然就没有人把我放在眼里。
一路上,走不了三五里地,就听见一声棒喝:“留下卖路钱!”
起先,我还杀了几个毛贼,和一些官逼民反实属无奈的穷苦人理论一番;后来见这种事太多了,便丢下几个铜板走人。可这些家伙又都是得寸进尺的亡命之徒,不把你身上的钱搜尽,根本就不许我们走人。
没办法,我只好重操旧业,靠卖武耍艺来维持生计。可就是这种辛苦钱,也隔三岔五地被抢夺走了。
我们走得很慢,一个月才不过走几百里地,出不了几个国界。
卢顿终于找到了我们,归回了我们的建制。
小鹰带着他的娇妻杨小姐却杳无音信,想必是丢下了我们,找了什么安全的地方藏了起来,这样也好,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想我们兄弟三人都生生死死,穿越时空,来到这个战火纷飞的荒蛮时代,原本想改变历史的轨迹。想不到历史的车轮大巨大啦,根本不是我辈凡夫俗子撼得动的。
小鹰夫妇的离开,在我们这个小团体中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记得哪位哲人说过,人的行为很有传染性,有些事其实很多人都想做,但苦于没有人开这个先例,一旦有人开了先例,后面路着的人就有一大串。
果然,走不到两个月,天香也悄悄地溜了,据孟姜女说她在临失踪前的半个小时,跟我们投宿地的一个花花公子打得火热。不用说,她肯定是跟着那个花花公子私奔了。对于这种事我看得很开,俗话说:“墙倒众人推!”“飞鸟各投林”。
我没有任何怨言,倒觉得有一种解脱的轻松感。
因为万事万物都在不断地发生变化,男男女女间的爱情也一样,世界上没有永远不变的东西。天香她当年一个女孩子舍身亡命地追我,是对的;现在她要离开我,去再一次追求自己的幸福,也没有错。
我们身边有许多男男女女,就因为不没有认识这个问题,故而酿成了太多的悲剧。
孰不知爱情也有个萌生、生长、开花、结果直至死亡的过程,总以当年那么爱自己的人,曾经山盟海誓甚至写过血书离了自己就无法活的人,突然间有了另爱,怎么也接受不了……
于是便丧失了理智,做出了许多过激的事。
一些人对已经不再爱自己的“爱人”心存幻想,总希望“爱人”有朝一日能回到自己身边。
他们用尽心计,有时甚至是卑躬屈膝,然而当他们一旦真正感到绝望时,便采取过激行为——人世间最最惨烈的杀妻杀夫案往往出自这些人的手笔。
另一些人明知对方去心已决,但就是偏偏不离,死缠烂打。
他们的哲学是你不和我好好过,我也不让过得好;最后双方都拖得筋疲力尽,才勉强罢休……
我不仅对天香网开一面,还分别找机会,劝卢顿和孟姜女,要他们也离开我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这一对本来就有很好的感情基础,只不过是孟姜女对我情有独钟,卢顿又碍于兄弟的情份,才没有发展。
虽然我也很爱孟姜女,但这种爱与对妲已和叶子的情感不一,我们俩在很大程度上只是一对心心相印的朋友。
记得有位学者把男人与女人的形象的比作兽性、人性和神性,那我和这位奇女子的感情无疑是神性啦。
如今目前的情况,我连起码的安全保障也不能给他们,所以除了劝他们离开我以外,就别无他法了。
孟姜女当然不愿意离我而去,但当意识到自己这份沉甸甸的爱已经成了我生命中的拖累时,便不得不洒泪而别。
妲已一言不发,仿佛自己真的犯下了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
她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过比以前更有风韵,更有魅力。
“乌云叠鬓,杏脸桃腮,浅淡春山,娇柔腰柳,真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不亚九天仙女下瑶池,月里嫦娥离玉阙。”
我不竟轻轻地背诵起许仲琳在《封神榜》里描写的诗句,看来也真是的,纣王为她丢了江山也值,就是我现在这般狼狈地亡命天涯也没吃什么亏。
他妈的,美人就是美人,男人真的没救。
真正的美人无所谓胖瘦,也不论健康与否。
杨贵妃的胖是丰韵,西施的病态却有一种脱胎换骨的飘逸感。
而我的妲已虽然满面忧郁,但她的每一声叹息都令人心动心痛……她这里启朱,似一点樱桃,舌尖上吐的是美孜孜一团和气,转秋波如双弯凤目,眼角里送的是娇滴滴万种风情,我们这些没用的男人便魂游天外,魄散九霄,骨软筋酥,耳热眼跳。
好了,闲话少说,方归正传。
大家都走了,最后就剩下我叶子妲已三个人孤零零的。
过了几个月风餐露宿的野人生活,两个美女吃尽了苦头,我们见离那些叛军远了,便从林子里钻出来,夜里也寻些小店和农家讨口热汤暖暖心窝,找个遮身的地方躲躲风寒。
一路上,自然又是少不了朝登紫陌,暮践红麈。逢州过县,涉水登山。也不知走过了多少绿杨古道,红杏园林;闻见多少啼鸦唤春,杜鹃啼月。
一日黄昏,我们抵达一客栈后,实在是筋疲力尽,刚把两位美人安排休息,猛一抬头,只见客栈的门槛上几个大字,上书:“恩州驿站”。
天哪!这不是当年苏护护送妲已时住过的客栈吗?
当时苏护不听驿丞劝告,明知此处有妖精,仗着自己的女儿是天子贵人,硬是把好当当的一个纯情女送到了狐狸精的嘴里,活生生地送掉了成汤的万世基业。
看来历史就是历史,它绝对不可能以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意志所转移,谁要想逆历史潮流而动,最终会被历史的车轮碾得粉碎。
我挑灯,作出彻夜长读的模样,其目的就是为了看看这本该早就上场的戏如何开锣。
夜已经很深了,叶子和妲已虽然都劝了我几句,可究竟架不住一天的劳累奔波,眼皮一瞌便沉沉地睡着了……
我糊乱地翻着书简,心里却没有看进去一行字,眼前则一遍一遍地反复重播着影视剧中妲已为狐狸精所害的细节片段……
苏护将妲己安置在後面内室里,派五十名侍儿左右伏侍;另外安排三千人马,守在驿外四围;五百家将,陪伴在馆驿门首屯札。自己则在厅上坐着,点上蜡烛。
驿丞说这里有妖怪,他开始不信,这么繁华个驻节之所,人烟凑集之处,会有此事?
然而既然连驿丞都说了,也不可不防。
于是,将一根豹尾鞭,放在案桌之傍,剔灯展玩兵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只听得恩州城中戌鼓初敲,已是一更时分。
苏护终是放心不下,便手提铁鞭,悄悄走出後堂,到左右室内,点视一番。见诸侍儿并小姐寂然安寝,方放心。再看兵书,不觉又是二更,不一时将交三更。
可煞作怪,忽然一阵风响,透人肌肤,将灯吹灭而复明。
苏护被这阵怪风,吹得毛骨耸然,心下正疑惑之间;忽听後厅侍儿一声喊叫:“有妖精来了!”便赶紧提鞭在手,抢人後厅,左手执灯,右手执鞭,将转大厅背後,手中灯已被妖风扑灭。急转身再过大厅,急叫:“家将取进灯火。”来时,复进後厅,只见众侍儿慌张无措。
苏护急到妲己寝榻之前,用手揭起帐幔,问曰:“我儿方妖气相侵,你曾见否?”
妲己答曰:“孩儿梦中听得侍儿喊叫妖精来了,孩儿急待看时,又见灯光,不知是爹爹前来,并不曾看见甚麽妖怪。”
“这得感谢天地庇佑,不曾惊吓了你……”苏护复安慰女儿安息,自己巡视,不敢安寝。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回话的,乃是千年狐狸。
他自己的女儿妲己的魂魄,已被狐狸吸去。
而这狐狸精却借助妲已的躯壳,迷惑纣王,断送他的锦绣江山。
我那夜的处境比苏护不知要惊险多少倍……
我刚熬到三更时分,突然肚子疼痛难忍,连忙提着裤子跑出,刚蹲下才嘘一口气,猛地几个黑影窜了出来,一阵阴风袭来,整个天地罩了一层浓浓的雾霭,竟宛如活地狱一般,难以分判此是何处。
我赶紧站了起来,连屁股都没来得及擦,就往客栈里钻,可怎么也找不着刚才出来的门;但见残垣处处,梁塌柱折,尘丝蛛网随风在眼前妖魅般的飘舞。
我麻着胆子转了一圈,确实证明自己迷路了,便索性重新蹲下方便完……
为了给自己壮胆,我把那把随身佩带的宝剑抽了出来,……
“啊呀呀呀——”阴冥冥的迷雾中不时异声桀桀,既似枭啼,又像狼嚎,更似鬼魅在暗处冷笑,多听一会便心头发毛。
我顿觉毛骨悚然,仿佛四周尽是妖异之物,它们倏地在很远很远,一会就在你的身边,游走穿蹿之声悉索不绝於耳。
我捡起旁边的石头,敲击出几点火星,借助火光,只见一个爪状魔物从身旁急蹿而过,躲入残墙影中。
我心底一阵刀绞般地疼痛,暗暗叫苦:“妲已此命休矣……”
我猛地站了起来,挥舞着宝剑乱砍一气:“天灵灵,地灵灵,太老君急急如律!”
这一砍还真有点用,我周围的黑雾消失了,放眼望去四周全是无尽无尽的古森林。
我在这木茫茫芊芊浩淼无际的林子里瞎转悠,也说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看,老藤巨木中,一道苍老的河流嵌入林海,巨莽般蜿蜒逶迤,在夕照或月光的照耀下,那墨色的雾气腾腾而上,云蒸霞蔚,将这片丛林笼上一层阴霾。再往前行,一股远古之气逼人而来,仿如天地开辟以来,这片林海从无人类踏足一般。
沿着鸟兽足迹行入林间,余光渐收,四周猿啼虎啸,怪声时起,大片水气氤氲扑面,森气逼人。
突然一声凄然长啼,一只怪鸟不知从何处飞腾而下,乌黑的双翼展开一丈有余,擦着我的头顶直掠而过,一股腐败的瘴气就从鸟翼间扑鼻而来。
怪鸟过后,天地间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引火石,小心地拿了出来想再敲出点火星。
猛然间,头上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了一下,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