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皆来者?
铁匠的儿子端着海碗蹲在苏远旁边,仰头稀里哗啦顺完最后一口粥,意犹未尽的冲着苏远的脸打了个饱嗝:“醒咧就包躺着啦,底商凉...”
苏远一咕噜爬起来,面无表情的进了里间,砰的一声关上门:“都别进来,我想静静!”
“静静私谁?”铁匠儿子转头问道。
...
里间,苏远趴在桌子上,捏着一根碳化的小木棍不停的写写画画,一边和小白嘀嘀咕咕....
“小白,我觉得,我大概、可能、或许....发现了些了不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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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的点已经过了快个把时辰,房门才打开。
铁匠父子一左一右够出个头往里面瞅。苏远板正的坐在桌子后面,表情很严肃。
桌上一个茶壶三个碗,正中还摞着一沓纸。
铁匠一看这架势,伸了个懒腰:“哎嘿,这场面饿熟得狠。”说罢提溜着自家儿子,坐到苏远对面。
“方言的事先放一放。”苏远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边说边提壶给铁匠倒茶,也没忘推了一碗给铁匠儿子。
“宫廷玉液酒!!”铁匠刚端起茶碗,苏远突然开口,直勾勾的盯着眼前人。
铁匠父子莫名其妙的看着苏远。
哎?接不上?那换一个。
".....岂曰那个无衣,与子同袍?"
铁匠儿子脱口而出:“王于兴师,修我戈矛”说完后一脸无辜的看着他爹:“饿没忍住..”
苏远没有理会铁匠的儿子,只是从桌上那一沓纸里抽出一张看了看,然后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木桶里。
转身认真的看着铁匠:“锤爷,咱俩也算是熟人了,救命之恩我记在心里,客套话说多了膈应。”
顿了顿,继续说道:“从始至终,我没坏过您一条规矩,老实得跟鹌鹑似的!今天这架子您都搭起来了,火候到了吧?您给我解惑我给您解馋!晚上大碗宽面!攒劲得很!”
“你问。”铁匠一听苏远要亲自做饭,老开心。
转头看着自己儿子:“崽娃子豁面去,这小子的手艺,撩咋咧!(好得很)。”
“咱先不说方言行不行?我听着很费劲啊...”苏远无奈抚额。
...
雨一直下,气氛十分融洽。老铁匠跟苏远坐着喝茶,铁匠儿子在旁边揉面疙瘩..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您是谁?”苏远单刀直入。
铁匠笑呵呵的看着他:“这里是曜洲大陆,老夫白起!”
“曜洲是什么地方?白起?这名字有些耳熟啊,等等!白起??”苏远惊得跳了起来,这名字太如雷贯耳了!
饶是苏远做了心里准备,仍旧被这个回答给弄得猝不及防:“不是吧!?秦国武安君白起?”
"正是老夫。"白起点头抚须。
深呼吸,深呼吸...
转头看着正在揉面的年轻人:“太原郡守白仲?”
年轻人笑嘻嘻的看着苏远。
苏远激动了!激动得又从桌上抽出一张纸,看都没看就揉成一团,扔进木桶里。
手里几十万条命的人屠啊、我居然在这位爷的院子里住了那么久。
这回答太超纲了!超得根本不想去深究。
苏远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放下袖子。
恭敬的朝眼前的白家父子行了个大礼:“华夏族后裔苏远,见过大秦武安君白起、见过郡守白仲!”
白泽的声音在脑中响起:“草率了,历史里的大人物突然活生生的出现,他说您就信?还有、左手应该放前面。”
苏远悄悄换手:“无论他们到底是谁,是真是假!目前我只需要知道这个陌生的地方有人晓得秦国,就够了。
先摆个姿态出来再说。
至于为何出现在这里,我们不也出现了吗?
缺少关键信息就别瞎分析了,先收集再说,要不然方向容易出错,脑子容易进水.”
“逻辑自洽?”
“对!这早已作古的白大杀神和他基本没啥存在感的儿子,现在却站在我们面前,真有意思。”
“您在地球的生卒应该很详的!”白泽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谢谢你陪葬啊..”
...
白起站了起来,并没有在意苏远的小动作,坦然的受了礼:“是个知礼数的,不错.”
苏远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晚辈见长辈、礼数是肯定要有的。"
“这里不是华夏。大秦么、我已知晓啥结局了。所以娃娃你就按平日里来,叫锤叔,铁匠都行、老夫无所谓。”
白起顿了顿,用嘴努了努一旁的白仲,继续说道:“一样样的,他也不是什么郡守了。”
白仲接话:“爹说的是,瞧着你也只是小我几岁,四舍五入咱俩平辈论就行咧.”
你一脸胡子拉渣的,怎么可能才差几岁?
而且这一切如果都是真的、怎么平辈论?论个屁啊!
苏远抓头、疑惑道:“白大杀..不、锤叔,哎呀真别扭!白爷、是谁告诉您秦国的结局的?”
“咱们后天就离开,到了地方你自然就知道了。”
“您别卖关子了好吧,这几个月卖的关子比卖出去的马蹄铁都多,好歹也是大名鼎鼎的武安君啊!总得干脆些!”苏远打算揪住刚才的话头不放,他隐隐猜到了一些东西。
秦朝时候也没棒子国啊,这拖泥带水一句话分三集来说的毛病跟谁学的?
“小子,你是哪朝人?”白起突然问道。
苏远拱手作揖,言语中却没有退让的意思:“恳请长辈先解惑,稍后晚辈一定知无不言!”
白起想了想:“此方天地,莫名而至的还有几人!”
苏远呆了:“啊??”
“我爹在木渎已经呆了快两年了,就是为了等你。”白仲搭话。
苏远彻底凌乱了:“专门等我?您知道我会出现?”
“不是我知道,是先生知道!”白起继续说道:“也不是知道谁会来,只知道可能有人要来,大概时日和地界。
然后我就提前过来守着看看。不过也不一定都是人,上次就来了头猪..”
苏远已经麻了,抓起一沓纸使劲的揉:“先生是谁?有人来都是您接?次数多么?”
白起答道:“不算多,基本都是老夫和这小子去接。
不过这次可等得够呛!只知道地点,根本算不清具体时辰,这一呆就是两年,还好来的是个人。
先不说先生,此处先生要老夫卖关子。”
白仲有些心疼纸:”好好的纸你扔了做啥?可贵咧..”
“我扔的不是纸,是嗝屁的三观!”苏远摆摆手:“白爷,我来的那个国家没有皇帝。虽然还是同一片土地,只不过隔着秦朝快要有2300年了....”
苏远并没有和盘托出,也没有说得太细。
他感觉到了对方话中似有若无的的探寻。目前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这父子二人说的就是真话。
虽然对方没有展露出过什么恶意,可言语中总有一丝保留。
背后的疑问还有很多,大家其实都在试探。听得出白起也并没有对自己完全推心置腹。
不过以其说防备,感觉却更像是在考量。
真相没有确定之前,怀疑并谨慎的求证,是一个科学家的基本素养。
自己初来乍到,面对的却是已然熟悉情况的对方。
尽量不要被人带着节奏走总是能起到些安慰作用。
或许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但如果不这样的话,总有一种被人剥光了研究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好。
不过这才正常,这世上哪有莫名其妙的毫无保留。
“没了帝王?谁说了算?百姓谁来管?”白起疑惑道。
不出所料!每个时代里的人都是有局限性的,那么白起问出这样的问题也就证明了另外那些人,应该也来自于皇权时代,还没有超出封建社会的范畴。
“博士,按照这个逻辑来说的话,大概率您是唯一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至少目前看是这样。”
“是我们!”苏远纠正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咱们手里算是有一些优势了。”
苏远认真的对白起说道:“这个问题背后涉及的东西实在太庞大了,就算说个大概可能都要花上个把月,但一定会给您讲得明明白白,晚辈答应过的事情决计不会不作数。”
“行,老夫信你。”白起到也不急。
“您能告诉我、除开咱们三人、还有谁吗?”
白起想了想:“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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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的时候,天黑得总要早一些。
廊檐下坐着的白家父子悠闲的喝茶。苏远在厨房里用那些咽了气的三观引火烧锅。
氤氲的水汽在空中打了几个转,慢慢的爬上屋顶的瓦坡。
滚油泼面,呲啦啦的响声炸出了葱花和山茱萸特有的香气。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舍了桌椅,苏远和白家父子并排蹲在檐下,唏哩呼噜。
“这饭里最好吃的,就是面。这面里最好吃的,就是蒜。再加点辣椒,哪才叫一个美!可惜了,没大蒜没辣椒..”苏远撩起袖子擦了擦嘴,把碗放在了一边。
白仲满嘴面的看着苏远,口齿不清:“大蒜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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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五千年,华夏神奇的地方数不胜数。但要说最让异族难以理解的酒桌文化,当能占一席之地!
他们眼里吃个饭的方寸之地,却是中华大地千万年的烟火道场。
有被柴米油盐浸润的温情、也有看不见的刀光剑影。有勾心斗角、更有肝胆相照。
磁石一般,用无形的力,凝聚出了东方独有的家、国、天下...
...
桌上放着一碗炒黄豆,葫芦里还有几口浊酒。
浅酌低唱,五味同尝,大醉同眠,那便是吾之友了。
这是华夏独有的味道江湖,人神共享的酒里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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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眼朦胧,苏远似哭似笑:“大将军你别诓我啊!这里不会是阴曹地府吧,我们是不是已经死了啊?”
“崽娃子,瞎,瞎说啥咧!地府里哪来的太阳...”白起舌头打结,似乎也醉了。
白仲笑嘻嘻的朝苏远丢了颗黄豆:“疼不?疼不?嘿嘿嘿嘿...”
苏远也跟着笑了起来,七颠八倒的晃**到院子中心.丝毫没有意识到,飘落的雨,滴不沾身。
“深秋绝塞谁相忆噢
木叶萧萧乡路迢迢
六曲屏山和梦遥
佳时倍惜风光别嘿
不为登高只觉魂销
南雁归时更寂寥哇.....铛哩个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