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川似乎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还没有耗尽家财，他就快要离开了。

顾惜要熬不住了。

她带着女儿，来到了林明川的病床前。

“爸爸。”女儿一声稚嫩的呼喊，让林明川几近沉睡过去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他还能听到声音，还能听见女儿的声音。

“妈妈，爸爸怎么了？”六岁的小羽还不理解“癌症”是怎么回事，她只知道妈妈告诉过她，爸爸生病了，在医院，不能陪她玩，也不能送她去学校了。

“爸爸……睡着了……”顾惜忍住快要喷涌而出的眼泪，呜咽着说出这句话。

“我能摸摸爸爸的手吗？”小羽说完，就掀开盖在爸爸身上的被子，去找他的手。

顾惜原本想去阻止，她知道丈夫的手背已经被扎得千疮百孔，如同骷髅，这样的手被女儿看到，会不会吓到她。

可是小羽已经把爸爸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了。

顾惜把凳子搬过来，坐在女儿的旁边，她想要说些什么，来缓解女儿的情绪，她以为小羽肯定被吓到了。

“小羽，爸爸……他只是……”顾惜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痛恨自己怎么这样脆弱，在女儿面前她永远都坚强不起来，就像以前，女儿的一切，都是林明川在操心去做。

“爸爸在跟我说话，妈妈你先别哭。”小羽转过头，对着顾惜说道。

顾惜的眼泪就落在眼眶里，不敢流下来。

“爸爸说，他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小羽柔软的手捧着林明川的形同枯槁的五指，好像这样真的能传递什么。

“小羽……你……你别吓我……”顾惜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她实在没有想到带女儿来看爸爸这个决定，会给幼小的她带来这样的影响。

“妈妈，你别哭，爸爸没事，不管怎样，他都会陪在你的身边。”小羽稚嫩的脸上，说着与她这个年龄不符的话。

“小羽，你怎么了？”顾惜已经开始恐慌，她觉得女儿肯定是……中邪了吗？

“爸爸要你坚强，他最爱的人，始终是你。”

“可是爸爸有危险，没人帮他，该怎么办？”

小羽的手轻轻抬起，来到林明川的额头，她抚摸着林明川的脸颊，在他冰冷的脸上划过，就在那么一瞬间，一切都不再真实了。

林明川把原先对妻子的爱，几乎全都转移给了女儿，小羽。

“怎么又不穿**睡觉……”

林明川拿来女儿的小**，给她小心翼翼的穿上。

这样的场景，从女儿两岁的时候就开始了，对于女儿，他可以说是照顾得极致周到。

“怎么老是不穿**？”

“怎么又不穿**睡觉。”

……

他在心里这样想，顾惜可没有这样的习惯。

可是他记得，栩栩有这样的习惯。

栩栩。

栩。

沐羽，

他的女儿叫林沐羽。

“啊——！”

林明川耳边传来一声尖叫，他再次回到了那天，与那个叫“青青”的女孩，约会的那天。

“怎么了？怎么有点心神不定的？”青青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林明川，他的脚步一会快一会慢，自己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突然，林明川停下了脚步。

青青则毫无察觉地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出了离林明川两步远的地方，被他伸过来的手，猛地拉回了自己的怀抱。

“青青，我们结婚吧。”林明川把她揽入怀中，在她的耳边说道。

青青一米七几的身高，穿着高跟鞋，与林明川站在一起，属实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这好像是上天安排的缘分，让这样的美人来配他。

他知道他们不能再往前走了，路过那个路口，他又会再次重复那个可怕的悲剧。

“你说什么？”青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一头雾水，同时被他紧紧抱着，动弹不得。青青感觉自己浑身的细胞都好像在抗拒林明川。

“我说，我们在一起，结婚吧。”林明川松开手，看着青青的脸，对她说道。

“可是我们才……才刚认识啊！”青青吃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长相英俊，风流倜傥，人品优秀家境优渥，确实是好丈夫的首选。

而她已经被家人催婚，催到脑袋痛。

但是这样的决定，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我……我们……我们做不了决定。”青青这样说道。

“家里人，都希望我们能结婚，不是吗？”林明川说完这句话，就听见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传来一声刺耳的汽车刹车声，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汽车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他知道，在这个时空，栩栩已经不存在了。

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与十年后穿越而来的女儿，相识相恋这一件事。

只能任由为了救他穿越而来的女儿，在这里以悲惨的方式离开人间。

栩栩手中的鲜花散落一地，明黄色的向日葵被疾驰而过的车轮碾压，地上流着栩栩的鲜血，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对不起。”林明川在心里说道。

往日那些与栩栩在一起的快乐日子，此时在林明川的心里筑起了一道围墙，在围墙的里面，是属于他们两人共同的记忆。

时至今日，林明川才发现，这以身体交换作为代价的穿越，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