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自从宴止川那句石破天惊的宁老师蹦出来之后, 气氛突地就变得奇怪起来。

是一种尴尬而僵硬的古怪气氛。

凌时初抬眼看向宴止川,眸中的冰冷几乎无法控制,而宴止川自然察觉到这不怀好意的目光, 转过头, 与他对视。

对视的一瞬间, 气氛更僵硬了, 仿若使人置身极地,冷得不行。

看看,就算凌时初脾气再好,被口无遮拦这么一顿嘲讽, 也会恼火。

宁如扯了扯宴止川的衣袖:“咳、咳,好好交流……”

“怎么?”

宴止川直视凌时初, 微微扬起下巴,“你有什么没听懂,希望我再说一遍么?”

宁如捂脸:直接把话说到了最难听的程度!

凌时初率先收回了目光, 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当然听懂了, 我本体弱,法术不精,自当多听他人建议,会好好记下。”

“拐?”

凌时初轻轻笑了笑,温声道:“我刚修炼没多久,确实对这方面不甚了解,请等我一下,我这就去采些来。”

“我可不记得路。”

想从宁如身上得到什么?

宁如:“道理真是……一套套的。”

宁如小声道:“……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偷偷跟……着我……”

回想原著中两人的互动,想想两人全然不

“那不是吗?”

宴止川直接把宁如的手抓下,冲着凌时初说,“不认识的话,树底下黄色圆叶细长紫杆的就是,掰碎了汁液涂在伤口处即可。”

宴止川轻笑着说他虚伪。

凌时初前一步取得法器,他后一步也要弄来个同类的。

宴止川冷哼一声:“我不喜欢装弱,也很讨厌装弱的人,不准帮他。”

下一秒,宁如的掌心和伤口之中横插入另一只手。

宴止川像被针戳到一样,转过头看她:“……1

她给凌时初使了个眼色。

宁如的视线跟着落到凌时初的脸上,才发现在刚才的打斗中,他靠近右眼的额上,被划了一道口子,伤口沁出鲜红的血,不算重,但明显影响了他的视线。

偏偏他还微微扬起下巴,朝那边示意了下,“喏。”

确实,有些蛇会在遇上危险的时候装弱,这种何尝不是装弱的行为?

但最值得警惕的是,猪妖不像是遇到危险而装弱,定是有什么目的,

他把视线投向宁如。

宴止川冷淡地说。

“我乐于助人他变得强大,而不是学会如何讨食。”

千金草是一种用来疗伤的草药,生长在野外,遍地都是。

从此宴止川作为反派出场,跟凌时初结下了梁子。

凌时初眸中亮起喜色,稍稍俯下`身,闭起眼睛。

宁如忙答圆场,“好了好了,我们赶紧回去吧。闹了这么大动静,也不好继续留在落霞林。”

宴止川从小居无定所,生长在野外,自然对千金草熟稔得很。

就在两人大概率又要拌嘴时,温润的嗓音打断两人的对话,成功吸引了注意力,“小如,我知道,我来带路吧。”

宁如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给他用治疗术,“闭上眼。”

说完他转身走入丛林中,远看背影单薄得很。

知道宴止川擅长气人,也没想到他如此会气人。

很多人在野外受伤没有准备伤药,千金草则是最好的应急药。

在原著中,凌时初和宴止川的第一次相遇, 是凌时初救下了一位逃跑的魔族女子,并为她惹怒了一个宗派, 正巧破坏了宴止川设下的局。

见到凌时初手持逐月,不喜用剑的宴止川还特地闯入清心宗的剑陵,硬是把魔剑焚心取到手中。

宁如看了他一眼:“……刚才不还挺乐于助人的吗。”

那日深夜,宴止川盘腿坐在屋檐上,托着下巴,问他值得吗?

凌时初将女子送上马车,坦荡地说救人一命,自是值得。

宴止川蹙眉,语气不满,“那边有千金草。”

他当然察觉到这猪妖没有这么弱。

宁如决定保持沉默,在这和宴止川掰扯只会让他更加大开嘲讽。

宴止川松开了宁如的手。

宴止川抱起手,“谁知道怎么被你拐到这来。”

对头的气氛也好理解。

准确来说,是宴止川看不爽凌时初的方方面面。

凌时初冲宁如一笑,说完后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伤口。

宁如惊讶他的逻辑:“你今日倒爱多管闲事,是我去帮他,又不是你。”

“因为是你所以不行知不知道。”

宴止川不耐地回答,许是一急之下吐露了真心,纤长的眉睫微微一颤,不吭声了。

宁如听不懂:“为什么?”

宴式摆烂回答:“不为什么。”

“……古古怪怪。”

宁如拉过他,小声道:“而且你别对他这么苛刻。”

虽说凌时初看上去脾气柔和,但一直被宴止川明嘲暗讽,一会拉满仇恨值,两人直接冲到大结局紫禁之巅对决可咋办。

“苛刻?”

“是有点凶了小蛇……”

宴止川听到凶这个字眼,沉默了一瞬。

之前她也曾和自己提过太凶,看来她不喜欢凶。

不知为何,他微妙地对她不喜欢的事,也起了排斥的心理。

“……嘁,脆弱的家伙。”

先是维持脸面地吐槽了一番,接着补了句,“知道了。”

凌时初听着身后两人的交谈,虽听不清晰两人在说什么,但好歹有来有往,气氛活跃。

他弯下腰,苍白修长的手指落到千金草上,毫无预料地用力一折,用力到手腕青筋凸起。

如果可以,他的手想放在那黑蛇的脖颈上。

但是……现在不行呢。

*

他们走出落霞林,宁如便招来白云,打算乘坐白云回宗里。

宁如先跳了上去,凌时初是第一次见到,站在旁边,抚了抚,露出新奇惊讶的表情。

宴止川则熟门熟路地跳上,转过身看到凌时初一脸惊异,挑眉问:“你是第一次?”

自从宁如打点过他的态度,宴止川好歹再没这么张牙舞爪。

“嗯。”

凌时初应了声,“从未见过。”

宴止川知道他是第一次见到,而自己早就见过,心底微妙地产生成就感。

凌时初看向宁如,弯起双眼,眸中闪动着异色:“云朵果真是如此柔软。”

难得见凌时初像个小孩子般笑得如此开心,宁如不由软下了声,“本就是以云朵为灵感。”

凌时初垂着眼眸,唇角漾起一个温暖和煦的笑容,如照明月,手抚着,轻轻应了声,“嗯,是真的好看。”

“好看。”

他又加了句。

宁如歪了歪头,觉得凌时初的状态隐隐不对,整个人洒着缅怀什么的气息,“你……”

“你还有得学。”

宴止川的声音又冷不丁响起,他盘腿坐着,一手抚在云上,硬是抢话,对宁如说:“你今日怎么了?”

宁如莫名其妙:“嗯?什么怎么了?”

宴止川抓起一点云朵,捏了捏,“这次很粗糙,呵

糙,呵,没用心吧。”

宁如见他跟质检员一样:“……你可别挑拣了。”

“只是正常发表看法。”

凌时初安静地坐到一边,他哪没听懂宴止川的意思,宴止川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说话毫不掩饰,犀利直白,难得这次多了些暗示——意思宴止川之前已经坐过了。

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礼物的人。

凌时初目光中的喜意渐渐消散,接而沉下。 回程的路上还算安稳,虽宴止川隔三差五就嘲讽几句,但凌时初不搭腔的话,又有宁如打圆场,气氛还算和谐。

直到宴止川站起身,凌时初注意到了什么,主动开口道:“这把剑竟在你手中……”

凌时初说的是逐月。

宴抬眉:“对,怎么了?”

“当日我得到了去剑陵的机会,却无法撼动这把剑分毫。”

凌时初声音轻润,非常有礼貌,试探地问:“能否给我看看?”

宴止川虽看凌时初不爽,但他本质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故而凌时初礼貌地提出请求时,他虽面上嫌弃,但不会拒绝。

他把逐月丢到凌时初手中。

凌时初接下,将它横在膝盖上,目露惊叹地抚了一遍。

宁如看着这场景,心情复杂地抿起唇,这把剑本来就属于男主。

剧情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了。

而未来又会变得如何。

一切都搞不懂。

无论剧情变得如何面目全非,她却只能循着剧情往下走。

宴止注意到宁如脸上露出的失落,蹙起了眉头。

在两人都出神时,抚摸着逐月的凌时初面无表情地划破了自己的指尖,一滴献血落到剑身,很快就被剑吸收,消失无踪。

凌时初收起了剑,恭敬地还给宴止川,“多谢。”

“哦。”

宴止川也没看几眼,收了起来。

他们很快回到了清心宗,白云慢慢落到地面。

凌时初颔首行李,态度恭顺地说:“那我便先回去了。”

“等一下。”

宁如唤道,又回头跟宴止川说:“你先回去,我有点事要跟小朱说,是关于清心宗的事。”

原以为宴止川会出幺蛾子,谁知他看了眼凌时初,点点头,说了句那我先回去,便转身往院内走去。

难得,出乎意料之外的好说话埃

宁如冲凌时初微微颔首。

两人走到不远处的树林中,宁如才开口:“这里他听不到。时初,今天的事你切莫说出去。”

“是,师尊,我明白。”

凌时初轻声道。

宁如又问:“今日你顺了我的话,是察觉到了什么?”

她指的是承认自己是猪妖这件事,凌时初没有露出一点马脚。

“是。”

少年看向她,弯起眼,柔和的目光泛起水雾,“我看师尊对时初临时改口,定是有什么想隐瞒之事,故而就顺着话应了,没有……被发现吧?”

“还真是多亏了你。”

还真是心思细腻,宁如松了一口气。

凌时初又问:“他如今和师尊住在一起么?”

其实这问题一看便知,但凌时初依旧固执地问出。

只想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在宁如承认时,凌时初掩在袖中的苍白的手,紧紧地攥起。

宁如想着该怎么解释,“他呢其实是……”

“没关系,师尊。”

凌时掀起眉睫,扯了扯唇角,“师尊不必全向时初吐露全部,无论他是谁。师尊待他如何,时初便待他如何。”

宁如听完这段善解人意的对话,心思确有触动。

她看向凌时初额上的伤口,虽用千金草处理过,但仍留有印子。她示意了一下,笑了笑,“来。”

凌时初早已比她高,听到这话,惊喜地抿起唇,微微弯下`身。

宁如伸手为他治疗伤口,不由得为宴止川说两句,“他今日心情不好,本人没这么难相处。”

“是。”

凌时初垂眸,“时初都理解。”

顿了顿,他又开口,声音略显酸涩:“不过师尊和他在一起,倒不像原来的师尊了。”

“这样吗?”

宁如略微惊讶,又不住说道:“大概因为他又难搞又倔强吧……”

宁如吐槽宴止川来实在收不住,虽用词一个比一个狠,什么天塌下来他嘴巴顶着,他能用四种字体写倔强,但吐槽时的笑意,却是遮掩不掉的。

凌时初一直安静地听着,时不时乖巧地应两声,眸中的光彩却被漆黑笼罩。

宁如治疗完毕后,就让凌时初离开了,他走之前还好好地行了礼。

“明明相处起来挺乖巧的小孩。”

宁如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解,“怎么和他走到弑杀那一步呢。”

她转身,刚踏入院中,便见到门边倚着个人影。

宴止川臭着脸说:“谈完了?”

“对。”

宁如倒吸一口凉气,“你刚不会在偷听吧?”

“……我怎么可能做那种无趣的事。”

宴止川满脸不屑,转身向厨房走去,“去做菜了。”

“那你贴在门边做什么?”

“监督你是不是又偷偷帮了这只柔弱的猪妖罢了。”

宴止川抱着双臂,大声回道。

他确实贴在了门边,远远看了他们对话,但真的不屑偷听。

只是连院门都进不了的猪妖罢了。

跟自己可是天壤之别。

*

凌时初的身影在树丛中穿行。

焚心在他腰间微微颤唞,是浑身充满力量,恨不得马上能大干一场的强烈兴奋。

他面无表情地按下腰间的焚心。

“动什么。”

焚心快乐到忍不住发出剑鸣:“我好想杀人啊,我感觉浑身的力量快溢出来了,我痊愈了!死而复生了1

焚心是吸食邪气为养分的魔剑,主人的负面想法越浓郁,它的状态就越好。

它在落霞林中受的伤,仅仅没过一会,就被凌时初的杀意、恨意戾气给治愈了。

它甚至化为人形,跟在凌时初身边,兴冲冲地给他提议,“我们去杀人吧?你不是也想杀人吗?我感受到了你强烈的杀意,那可真是太棒了啊,多么美妙的滋味。”

“回去。”

“为什么,若你展现隐藏的实力,那条小蛇哪是你的对……”

凌时初又重复一遍,声音甚至没大上几分,却隐隐含着怒不可遏的杀意:“回去。”

“……”

一团白气消散,焚心郁闷地默默消失。

真憋屈啊它这把魔剑。

凌时初走了两步,回头看向院子的方向,眉眼沉沉,眼尾泛起猩红。

自己何尝不想杀了宴止川,上辈子不就早已经将他碎尸万段。

但是现在不行。

自己要示弱。

无论是对宴止川忍气吞声,还是故意招惹伤痛,都是他心甘情愿使出的手段。

他早把宁如性子摸了个干净。

只有示弱卑怜,才能让师尊给予他多一点点怜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