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具体的调查结果会在案件调查结束后再告知你。”刘队点了点身旁的两个人,说,“这几天警力不足,只能拨两个人保护你,你看你现在是在这儿待着还是怎么说。”

他犹豫了半天,到底还是透了个底:“不用太担心,上回的事故不会再有了,这案子可能很快就……尘埃落定了。”

时楚很轻地点了下头,笑着说:“那我就放心了。”

“不会有事的。”刘队又问了一遍,“你在我们这待着还是怎么?”

警局里有一片小花坛,侍弄得很好,这时节鲜鲜妍妍的,花开了一大片。穿堂风一过,被带起的花香就飘飘摇摇地进了房间,在鼻尖不住晃悠。

时楚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她笑了下,但嘴角平得看不出喜色,脸上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声音忽然放轻了一些:“大家都忙呢,我就不在这边打扰了,我现在是能自由活动了是吗?”

“对,你想去哪?”

“这个,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时楚弯了下嘴角,身上难得显出学生特有的青涩感,几乎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能去找我对象吗? ”

时楚低着头不说话,黑色长发在背后铺开遮住皮肤,缎面黑衬衣垂落如流水。

除了在化验室工作的人,剩下的研究员来了没多久,就被召集起来开工作会议,刚刚散会不久,研究所里还安静得不得了。

时楚靠墙坐在他办公室门口的地板上,头埋在膝盖里,一点响声儿也没有,只有因呼吸微微起伏的背显出这是个活人。

研究所和管控局算是同一个系统的,化验室从昨晚开始被带着连轴转了一晚上,直到早上才渐渐消停。

时楚出声接过话茬,说:“去A大附属医院那边。”

这件事本来只是一次寻常的合作,但随着联合调查的开始,两边互通信息,案件的严重程度不断加强,现在出个报告恨不得需要整个研究所的人全签字画押。

“哦,可以啊,我们不会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刘队点点头,对站在一旁的警察说,“那你们把她送回A大,到了给我打个报告。”

“不去学校。”

研究所去年刚翻修过,墙面和地面都是纯白色,瓷砖嵌细金属条,整体观感又冷淡又冰凉,加上人都去开会了,走廊顶灯只开了头尾,中间看不见多少亮光。

她弯眉笑了一下。

会议结束,所里负责行政的工作人员拦着江清燃给分析报告签了字,就火急火燎地从楼梯间跑去三楼所长办公室了。

散会后,许多人还留在会议室讨论,或是直接去三楼实验室里了,走在二楼走廊上的人一时间竟然只有江清燃一个 。

再过一个转角就是办公室,他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种莫名的紧张,越走近越明显,有些疑惑地按了按心口,才几步跨过转角。

然后一眼瞧见门口的小Alpha。

昏暗的像是一片泛银光的雪地。

“你在左下角签下字,写已核对加名字,一会儿我再拿给所长签个字,就给那边送过去。”

是雪地里晕开的浓墨。

江清燃下意识放轻脚步,站着看了她一会儿,又觉得地板太凉了还是不能这么任由她胡闹,于是单膝蹲下来,曲起手指,扣门似的敲了敲时楚的膝盖,问:“怎么不进去等?”

时楚没动。 倒是她头顶的一簇头发晃了晃,不知是风吹的还是怎么,像摇手打招呼的小人。

过了好一会儿,她慢吞吞

慢吞吞地把脑袋从胳膊里抬起来,像在拔一颗遭霜打过的萝卜,蔫头巴脑的。

“我好像有点累了,江老师。”时楚缓了缓,忽然不顾场合、不分时机地激动起来,“他们是,当年……”

她没有说完。

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场合,理智将剩下的话压回喉管里。

时楚呆了下,很快扶着江清燃的手站起身,转头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我想在这儿等着会快一点,能一眼看到走廊那头。”

她默不作声地跟着进了屋。

办公室里亮着一盏台灯,阳光也照了满地,显得有点太晃眼。空气里仿佛飘着淡淡的茉莉花香,仔细闻又消散了,不知是不是错觉。

时楚本以为自己会情绪激动,至少要有点生气,忍不住发泄一下。但是没有。

也许是因为她这些年一直反反复复地告诫自己要成熟、要理智、要稳重,导致太剧烈的情绪一生出来就下意识地被压住了,最终直接消散。

这事儿太荒谬了。

时楚想,原来我只是一个“前言” 。

与正文完全不相干,只是写来混淆视听、故弄玄虚的一篇前言。

江清燃对这件事显然不是一无所知,作为管控局的技术顾问,他大概也被告知了一部分案件信息,所以没有询问一句,只是端了杯热水和一小碟点心放在桌上,然后在时楚旁边坐下。

他们没有对话。

时楚不是那种一受打击就激动的人,正相反,她很擅长抚平自己的情绪,不需要别人劝慰就能明白事理,即使遇到这种颠覆人生观的事情,情绪也只是外露了一点。

“我父亲倒是很满意,难怪他那样的人会结婚。”安静良久,时楚开始慢慢讲自己的猜测,“他们没有告诉我细节,但大概就是这样——我父母看起来是合作关系,一方提供金钱支持,另一方拿自己当掩护和幌子,很多线索的第一指向都是我父亲,等警察开始查他的时候,另一伙人就能靠这点风声脱身了。”

江清燃很轻地点头,很多信息按规定都不可以说出来,他只能挑不那么精准的结论来讲:“从公安那边共享的调查资料来看,他们查到的‘A97’,和时教授研制的那一种差别非常大,完全是两种药物,它具有一定的成瘾性,一般来说……能够产生经济利益……”

他讲的很委婉。

时楚不言不语,把江清燃的手抓过来,一根一根地拨拉他的指头,把十根手指来回地数,像刚学会算数的小孩子。

“就这样吧。”她嘟哝着,“我不会再理会这件事了,谁闯的祸由谁来承担吧,毕竟那么多年了,他们也……说起来,我父母当年自焚的时候,在新闻头条上挂了很久,那一阵还有媒体来采访我。您猜猜他们是怎么死的?”

没等江清燃回答,时楚开始自顾自的解释。

“有一段时间我母亲忽然变得很焦虑,表现的其实不明显,但放在她身上就很让人惊奇,以至于我一直记到现在。现在想想应该是露出什么马脚被抓住了,每天都在想办法脱身吧。她保持了这种状态很久,有几次三四天都不回家,一直到第二个月的月末。那天他们俩在客厅说话,没有避着我。”

“我母亲说,你帮我吗?我父亲没有犹豫,我记得他一点儿也没有犹豫,就直接点头了。再过一个星期,就出了那件事。”

时楚叹了口气:“我这些年也一直怀疑这段对话和他们的死亡到底有没有关系,但又不敢相信他们真的会‘殉情’,毕竟我母亲那时候的存在感太弱了。”

“说到这个,您一定不知道——我父母的信息素匹配度也非常高,比我们还高,大概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