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番外《缘起》 情不知所起 一往
第三十九章 番外《缘起》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司恶乃西王母属下星君,掌管三界罪恶与刑罚,传说他每隔一段时间会降临人间一次,其标志便是额间的曼陀罗花纹。
可对于他来说,去到人间是他的职责。
那一日,他刚好结束一次漫长的公务。向王母述职后,王母身边的百花仙子告诉他仙界正有一场百花会,希望他能留下来赏花。
他一向是不喜欢凑热闹的,但百花深得王母喜欢,既然她已经开口了,他便不好拂了她的心意。
只是他从来对什么花花草草不感兴趣,趁其他仙官不注意时,他独自提了一壶酒,想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躲起来,图个清静。
人们大多喜爱那些艳丽夺目的花,神仙也一样。他在百花谷的西南角找到了一片开得雪白的梨花林,林中阒静无声,一路上他几乎没遇到旁边人。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到梨花林的尽头,再往前就是一处悬崖。他看到一棵身姿优美、花团锦簇的梨树独自生长在悬崖边上。
各路神仙早已将它遗忘——比起明丽鲜艳的桃花,自古天上地下都美名远扬的杏花等等,苍白又普通的梨花总是容易被人遗忘。
他去到树下,抬头看着那一团团白色花簇中还透着嫩绿的新芽,心想着:看来今日,咱俩要作个伴了。
说话间他看到那位传说中不近人情、冷酷专横的司恶神君朝自己微微笑了一下,将双肘撑在身后,抬着头望着远方。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剑眉星目,神情不怒自威。他说他喝多了,但眼神却一片清明。
又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到了他额间的花纹上,那是像火焰般炽热的红色,异常醒目。
他将脸转身天边,脖颈与下颌间转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声音依旧冷冷地说:“区区小仙,不足挂齿。”
不时,果然在林中看到了一座小院。借着明亮的月光,能清楚地看到院门紧闭着,里面没有掌灯。
他侧目看了司恶一眼,又将目光投向前眼的滚滚白云,点了下头。
被他压在身|下那人顿时猛推了他一把,可他俩正挂在悬崖边,他立刻抓住对方的肩说:“别动,要掉下去了。”
“不曾,”他说。
也没有什么要紧事,不是过趁着百花会的兴头,王母让他给大伙儿讲讲这次去凡间,有没有遇到什么新鲜趣事。
司恶有些疑惑地问他:“我可曾与君有过过节?”
司恶转头看向他,拍了拍身边的地面,“坐。”
“您……”他依旧将脸朝向天边,非常别扭地说,“您压着我了。”
他也起身,静静地站在一旁。
“既然如此,君为何对我如此,”司恶顿了顿,“冷言冷语。”
正看得出神,他突然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眼神交汇间,玉寒迅速收回目光,掩饰性地抬起酒壶大灌了一口。
司恶立刻从他身上退开,悬坐在悬崖边上,揉了把脸说:“刚在被那几个星君拉着喝不了少酒,失礼了。”
两人又在那小院门口静站了一阵,玉寒见他也没说要离开,只好邀请道:“寒舍简陋,若神君不弃,请进屋喝杯茶吧。”
两人就这样在崖边静坐到天边升起了一轮幽蓝的圆月,那酒壶中的酒早已喝尽了,司恶才终于起身,玉寒也跟着站了起来。
“下仙身份卑微,无需侍者伺候。”
司恶见他面如冠玉,气质清冷的模样,又想到突然消失的梨树,了然道:“你是梨花仙?”
“神君您不也没去?”
“没有。”
“果肉似玉,生性偏寒?”
抬起酒壶刚想往嘴里倒酒时,突然感到身下一空,整个身体便从空中落了下去。落地那一刹,他发现掉到了一个人身上。
思及此,一飞身坐到便一根树桠上,寻个了舒服的姿势半靠半躺着。
“不了,”司恶说:“我明日来找你喝酒。”
司恶又问他:“你没有侍者?”
说完,他就走了。
那人果然立刻停下手,仰着头冷冷地看着他说:“堂堂司恶神君,即使掉下去,也总不会被摔死。”
次日晨,他带着两壶酒正要离开府邸时,见王母的使女来传信,说王母想见他,他只好先去了宫里。
“玉寒。”
玉寒转头看向他,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接住他递来的酒壶,“多谢神君。”
司恶只好不再追问,提起酒壶往自己口中倒了壶酒,又将酒壶递给他,“喝酒吗?”
他本已经喝了不少,临走时仍捎了两壶,朝着宫外百花谷的西南角飞去。来到昨日那悬崖边,只见孤伶伶的一棵梨树在微蓝的月光下静静盛开着,整树梨花仿佛都染上了一层朦胧的蓝。
司恶问他:“玉寒君家住何处?”
他又只好在旁边坐下,司恶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司恶又问他:“玉寒君怎么不去百花殿与其他仙子一同游玩?”
“就在附近的梨树林里,”玉寒给他指了指方向,司恶便朝他的住处走去。
那花在他指尖下微微顫了顫,转眼便变化人形站在了他面前。
在宫里一呆就是一整日,等大家尽兴而归时,夜幕已然降临。
他去到梨树下,仰起头,轻抚着一团花簇低声问道:“你是在等我吗?”
“那我是在哪里得罪过你?”
司恶将其中一壶酒递给他说:“我来晚了,去宫中耽搁一整天。”
玉寒接过他递来的酒,回说:“神君公务繁忙,却能如约而至,下仙已然很是感动。”
“没什么公务,”司恶说着又坐到崖边,“不过是陪着大家饮酒作乐罢了。”
玉寒坐到他身边,转头借着月光看着他鼻梁直挺、轮廓分明的侧脸,有些好奇地问:“神君不爱同大家一起饮酒?”
司恶喝了口酒,望着眼前被渡了层银蓝色的云层,顿了片刻才回说:“我天生性子冷,不合群,没觉着有什么意思。”
“那……”玉寒看向手中他给自己带来的,装满酒的白玉酒壶,不解道:“神君为何还来跟我一起喝?”
司恶看向他,默了默,才说:“大概是遇到个比自己还孤独的人,忍不住惺惺相惜。”
“孤独?”玉寒又问他:“那是什么感觉?”
“你不感到孤独?”司恶有些诧异。
他却说:“我日日在这崖边,白天沐浴温暖的阳光,夜晚吸收着月光的精华,倒也不觉得孤独。”
司恶听着,怅然一笑,“挺好,挺好。”喝完壶中的酒,便各自回家。
第二日他起得有些晚,再去时,见玉寒已经坐在崖边了。他将给他带来的酒递过去,玉寒问他:“神君今日怎只带一壶酒来?”
他在他身旁坐下,手肘撑着身体活动着脖子说:“这几日天天渴个不停,不想喝了。”
玉寒捧着那只酒壶问他:“您不找我喝酒,那找我做什么呢?”
司恶看向他,“没事就不能找你?”
玉寒摩挲着手感细腻光滑的酒壶壶颈,与他对视了一眼,不知不觉地翘起了嘴角,“那倒也不是。”
他们之前的交谈并不多,大多时候气氛都如此静谧,不知过了多久,玉寒突然问他:“神君,您常在人间走动,您能给我说说人间是怎样的吗?”
司恶微皱起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问他:“你对人间感兴趣?”
他没有发现,看着手中的酒壶说:“是啊,那些花仙们,个个都说人间好。还说若有机会,一定要偷偷溜去看一眼。”
司恶冷声道:“人间遍地是罪恶,没什么好看。”
玉寒惊讶地看向他,“是……是吗?”
司恶与他对视着,眼神一片冰冷,沉声告诉他:“起码我去过的地方,没什么值得去看的。再说,古往今来,凡是从仙界偷偷溜去凡间的神仙,大多没有好下常”
“哦……”玉寒被唬得说不话来。
司恶继续对他说:“那些说凡间好的神仙都是叶公好龙,真让他们下凡受苦,没一个愿意去。”
玉寒连连点头,“我……我也不想去了。”
“这就对了。”
往后近半个月的时间,司恶每日都会去到崖边,两人的关系越发熟稔。交谈依然不多,但玉寒不再像以前那般拘谨。
那日,司恶突然打趣般对他说:“玉寒变成树给我靠一靠如何?”
“神君为何要靠到树上?”
“你看这悬崖边光秃秃的,理应就是该有一棵树。”
司恶侧身,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人,凑到他白皙的脸颊旁,轻声说:“那日我自你身边经过,一眼就相中了你。我就想啊,靠在你身上,微风拂面,看着前眼这层层叠叠的云海,这滋味该是何等的惬意。”
说着微微一叹,“哪曾想,我刚一上去,你就把我扔了下来。”
玉寒低下头,盈盈一笑说:“我还想是哪里来的无礼之辈。”嘴上这么说着,可转眼却真的化身成了一棵眺望远方的树。
司恶抬起头看着那一树梨花,微微一笑,起身腿一抬坐到了树桠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然后拉起手边的一枝夹杂着青绿嫩叶的花枝,轻抚着。
指尖碰到花瓣,手中的花却在他指下微顫。
司恶问他:“玉寒,你抖什么?”
玉寒静默了片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闷声说:“神君,你好重埃”
“是吗?”司恶微仰起头,一头乌黑的长发飘落在半空。他将花枝拉到自己脸边,感受着花瓣触及到脸上的温柔又微凉的触感,语调慵懒地说:“改日,我也让玉寒在我身上靠一靠,如何?”
如此又是好长一段时日。
那日的任务来得有些匆忙,司恶需得尽快赶去人间处理。临行前,他让待者给玉寒传信,让他别等自己。
这一去就是好几日,再去到老地方时,见玉寒就抱着自己的双腿,独自坐在崖边,一动不动地望着远方。不像棵树,倒像块石头。
司恶去到他身边,弯下腰去,用指背轻抚了一下他的发端。
他这才回过头,两人相视一笑,他低声说:“你回来了。”
司恶在他身边坐下,“我不是差人告诉过你,我要离开几日。”
他点了下头,微笑着说:“他的确告诉过我了。”
“那你还一直在这里等我?”
“我怕我离开了,你回来时,见不到我。”
司恶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阵,也没说话,从袖中拿出个黄澄澄的果子,递到他面前说:“看,这是什么。”
玉寒见他拿出个梨来,又拿出把小刀,动作熟练地削起皮来。
边削皮还边说着,“这梨口感细腻清脆,汁水又多。”削好之后,切了一块放到口中,点头道,“嗯,味道也很甜。”随后又转头问他,“你介意我吃梨吗?”
玉寒只是默默在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又说:“你若介意的话,我以后就去吃什么桃啊杏啊的,再不吃梨了。”
玉寒低下头,仍是不说话。
司恶低下头凑到他面前,“怎么不开心了?”
他低喃道:“那你去吃别人吧。”
司恶扑哧一笑,切了块梨送到他嘴边,“你也尝尝,你自己的味道。”
他身子往后仰了仰,表情有些为难。
司恶问他:“你不能吃梨?”
“不是不能,就是有些奇怪,”他说。 “我也觉得应该没问题,凡间有句诗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司恶说:“这果子熟了,掉到地上,不也是同一回事吗?来,张嘴。”
玉寒眼
p;玉寒眼神幽幽地看着他,“都说梨不能分吃。”
“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
“我偏要,”司恶又将那块梨往他嘴边送了下。
他只好慢慢地张嘴将梨咬下,细细品尝那清甜地味道,见对方嘴角噙着笑,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甜吗?”司恶问他。
玉寒默默地与他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他的手说,“水都流出来了,”说话间赶忙拿出手帕,侧过身去替他擦拭着从指缝间滑落到手背上的汁水。
司恶微微挑了下眉,大咬了一口那白玉般的果肉,“嗯,水多,肉嫩。”突然手臂一抬,将他拉到自己怀里,又将果子递到他嘴边,“你也再尝尝。”
玉寒靠在他怀中也不敢乱动,耳根子有些发烫,默默地再咬了一口。
吃完了一颗梨,司恶用他的手帕擦着手说,“黏乎乎的,”随即拉起他的手,“走,去你家洗洗。”
他只好跟着他起身,悄悄看了眼他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司恶拉着他去了他的小院,像回自己家般主动推开院门,见里面除了简陋得只剩两间屋子,微皱起眉低声道:“怎么什么都没有?”
“水是有的,”玉寒带着他去了右边那间屋。那看上去是平时盥洗用的房间,他结了个手印口中默念咒语,一个木盆中便凭空出现了半盆清水。
他问司恶:“神君还需要什么?我给你变。”
司恶忍俊不禁地看着他,拉着他去到水盆边,将两双手一起放到盆中,轻轻地揉搓着他纤长白皙的手指。见他紧抿着唇,嘴角却一直上扬着,黑亮的眼中带着明亮的笑意。
抬起手将指间的水弹到他脸上,问他:“你独自在那傻笑什么?”
他偏过头避开水,没有说话。
洗完手,司恶又拉着他去了他的寝房。不出意外地,除了张卧榻和最简单的日常用具外,什么都没有。不由叹道:“不为身外之物所困,玉寒君这日子过得很是潇洒。”
玉寒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去到案几前盘腿坐下,手在案上一滑,一壶热茶和两只茶盏便出现在案桌上。端起其中一杯茶仰起头对司恶说:“给神君奉茶。”
司恶坐到他身边,接过他茶又放到茶案上,轻抚了一下他的发端,低声说:“没时间饮茶,我得走了。”
他一直扬起的嘴角僵了一下,迅速地落了下来,“去哪儿?”
司恶眼中满是厌恶,眼神也变得阴沉,“人间不太平,各个势力你打我我打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打个没完没了。我本该等这场大战结束后才回来,但眼下刚好有个停战的空当,就提前回来了。”
“神君回来,是因为我吗?”
“你说呢?”
他微微一笑,转眼又收起笑容,低喃着:“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这人间的仗打得可真久。”
司恶仰头微叹道:“估计,还得再去个十来天。”
两人就这样静坐了半晌,司恶轻轻地拍了下他的头顶,“我走了。”
起身后见他依然盘腿坐着不动,只是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低声说:“早知道,我就不该吃那块梨。”
司恶无奈地看着他,轻笑道:“这跟梨有什么关系?别胡思乱想,我又不是不回来。”
说完后刚走到门口,就听他低声叫道:“神君。”
司恶转身,见他双臂抱着自己的腿,整个人蜷成一团,看向自己的眼中包含着无尽的忧愁,喃喃地说着:“我突然觉得……有点孤独。”
他大步回到他身边,蹲下去紧紧地抱住他,又听他说:“不知为何,心头空落落的,什么都不想做。不想去晒太阳,不想喝酒,不想说话了。”
司恶又抱了他一阵,才松开手臂,揉了下他微蹙起的眉心。“我会尽快回来。”
人间的那一场大战又陆陆续续打了十多年,他厌倦了人间的一切,终于熬到大战结束。他将这场战争中的一切善恶都安置妥当后,回到仙界。
他刚一回来就去了那悬崖边,却不见玉寒的身影,又迅速地去了他那间小院,依然没找到人。他出了梨树林,有些心急地随便拉了个仙子询问:“玉寒呢?”
那仙子疑惑道:“敢问司恶神君,玉寒是谁?”
“梨花仙。”
“哦,”她恍然道:“王母娘娘寿辰将近,大概是去了百花上仙那里,听从上仙差遣。”
他又快速赶去百花仙子的府邸,果然在她府中看到他的身影,正独自静静地站在角落里。
“玉寒1他忍不住冲他大喊了一声。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其实这十五年间他偷偷回来过无数次,却因不想看到对方失落的眼神,每次都悄悄地看一阵就离开。
这一声大喊将所有的目光都引到了他的身上。玉寒猛然抬起头,见他大步朝自己走来,心情顿时激动起来,嘴角忍不住上扬。见他走近了,才轻声问道:“你回来了?”
“嗯。”
他们默默地对视着,玉寒向他解释说:“我奉命来百花上仙这里,为娘娘的寿辰做准备,所以没在家。”
“我知道,”四周围满了仙子,他们也不好再说些别的,司恶对他说:“我刚回来,还未来得及去向娘娘述职。”
“那你去吧。”
司恶朝他点了下头,又看向不远处一直观察着他们的百花仙子,两人隔空互相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他一走,四周花仙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难怪近日梨仙总是魂不守舍,原来是在思念那位神君。”
“传说这位司恶神君性情冷淡,赏罚分明,不近人情。怎会对梨仙你这么友善?”
“梨仙快给我们说说,是如何同司恶神君相识的。”
“是啊,快给我们说说……”
“他……”玉寒从出生起,不管是作为花还是作为仙,都是角落里最不起眼那一个,还从未像现在这般被那么多人围住问话,一时紧张得话都说不好了,支支吾吾地回道:“他……一向都是很友善的。”
“他可不是这样,”立刻就有人反驳道:“别说对我们这些下仙,即使是百花上仙,他也是爱搭不理的。”
“是啊,他刚回来还未去见娘娘,就先来见你。可见神君他对梨仙你,情深意浓,非比寻常埃”
他听他们这么说着,更是忍不住想笑,心里比吃了块梨还甜。
“好了,”百花仙子突然开口道,“都忙自己的事去,不要随意在背后揣测和议论别人。梨仙,你跟我来。”
玉寒默默地跟着她进了屋,向她行礼道:“上仙。”
她看着玉寒静默了好一阵,突然叹息道:“你动情了。你可知,仙一旦动了情,会是什么结局?”
玉寒懵懂地摇了摇头。
“你不知晓,他却应该知晓的,”她愤然道,“你是我的属下,他竟来引诱你动情,是何居心。”说着又重重叹了口气,“我得将此事告知娘娘,一切罪责皆因他而起,不能连累你。”
“不是的,上仙1玉寒听她这么说,突然意识事情严重,急忙对百花仙子说:“不是他引诱我,是……是我引诱的他。我看他是神君,我却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仙,所以想巴……巴结他。”
百花直视着他的眼睛,沉声说:“你在说谎。”
“您就当我说的是真的吧,”玉寒恳求道:“要罚就罚我一人。他是神君,哪有神君引诱下仙的道理,说出去也没人信的。”
“真是傻啊,”百花叹道:“这些年我看过无数仙人因为情,身殒道消。放着好好的神仙不做,偏偏要去像个凡人那样去谈情说爱。”
玉寒微笑着低喃:“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呐。”
百花看着他傻里傻气的模样,眼中带着怜悯,对他说:“你可知仙一旦动了情,就得下凡历劫,要经历世间万般苦痛与折磨,忍常人不能忍,受常人不能受。若是成功,天道允许你们在一起,你才能重回仙界。”
他笑容一滞,“那失败呢?”
百花遗憾地摇头,“无尽轮回,直至在凡尘磨灭你的神格,仙界再也没有你的存在。”
他脸色有些发白,却依然笑道:“不做仙也可以做凡人嘛。”
百花的话却像是一盆冰水泼到了他的心上,“没了神格,谁知道你还是不是人。”说着又是一叹,自顾自低语道,“他堂堂一介神君,为何会犯这种错误。”
随后又对他劝解道:“你若能断情绝爱,及时回头,既可免此灾祸。”
玉寒苍白着脸,向她摇了摇头。
“千万年来,从来没一个听我劝的,”百花仙子又是一声无奈地叹息,对他说:“走吧。”
玉寒跟在她身边,“上仙带我去哪里?”
“去见南斗神君,尽量给你挑户好人家。”
司恶从宫中回到府邸时,天已经黑了,却见玉寒静静地坐在他门口,一动不动。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脑袋,他才缓缓地抬起头,呆呆看着自己。
“怎么不进去等?”司恶问他。
他沉默着,眼尾发红,难过得像要哭出来。
司恶拉起他的手,将他带进府邸,将四周的侍者都屏退,又将一盏热茶放到他手中,才轻声问道:“何事难过?与我说说。”
他喝了口茶,微顫着唇,强颜欢笑道:“我要下凡历劫了。”
司恶在那一刻紧皱起眉,他又说:“百花上仙说我动了情,需得下凡历劫成功了,才能回来。”
司恶看着他,低声重复着:“动了情。”
他脸有些发烫地点了下头,“上仙替我寻了户好人家,今晚寅时就得去了。”
“这么急?”
“嗯,”他点头道,“南斗神君说那是一个顶好的道门世家,百天内没有比这更适合我的人家了。”
他见司恶一直沉默着,便侧着脸看着他,低声询问道:“神君,凡间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司恶依旧没说话,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玉寒抓着他的手,双手有些发抖,声音也不稳地说着:“神君,我有些害怕。我从来没过去凡间,老实说,我连我这梨树林都很少离开,我……”他越说越慌张,整个身子都颤唞起来。
司恶伸出手去,将他搂进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背,“怕什么怕,不就是下凡渡个劫,我跟你一起去。”
“你跟我一起去?”他诧异道,“我跟百花上仙说了,是我故意引诱的你,与你无关的,你不用下凡。”
司恶问他:“那你回来了,我还要不要跟你在一起?我若要跟你在一起,不还是得渡这个劫?”
“可……你不是一向很讨厌凡间的吗?”
司恶思忖道:“我得想个法子,既不用一直留在凡间,又能留在你身边。”
玉寒失落地说:“即使咱们一起去,我们都转世了,谁也不认识谁。”
“这倒不是问题,我去让月老给咱们牵根线。”司恶又对他说:“不过我还有些事务要处理,你先去,我晚点去找你。”
玉寒见他这么冷静,七上八下的心终于也渐渐平静下来。在他怀里静靠了一阵,突然起身瞪着眼睛看着他。
“怎么了?”司恶问道。
“你为何要跟我一起去?”
“什么为何?”
“百花上仙说我动了情,所以要下凡历劫。可神君你又是为何?”
“你说呢?”司恶凑到他跟前,直视着他的眼睛问他。
他摇头,“我不知道。”
“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玉寒与他对视了一阵,莞尔一笑,将头埋到他怀中,喃喃地叫了声:“神君。”
“嗯,”司恶将手掌放到他头顶,思索着接下来的事。
过了好一阵儿,他才问道:“神君,我们会成功的吧?”
“当然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