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零九章
“岁岁,你在瞧什么?”姜眠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能看见明晃晃的月。
姜时安收回视线,轻摇了下头说:“无事,母亲,我们开始吧。”
十年前,凤鸣意与姜云眷双双与世长辞,姜时安陪在母亲身边,生怕她思虑过度累倒下。
可母亲将一切都打理的十分妥帖。唯一变化的是,姜眠好忙完后会搬着板凳坐在屋檐下,静静地瞧着月亮。
看着日复一日的月,眼中是说不出的情愫与情谊。
姜时安意识到月亮母亲有很重要的意义,她猜测这或许与自己那位未曾谋面的另一位母亲有关。
因为人间的小孩都有两个家长,或两个母亲,又或一父一母。但只有姜眠好这么多年始终是独自一人在抚育自己。
生命里缺失了另一部分的爱,却并没有对姜时安的成长造成任何影响。
姜眠好的体贴入微不仅仅给了自己双倍的爱,再加上姜云眷与凤鸣意一生未有女,三个人的重心几乎都在自己身上。
所以姜时安的成长期是非常幸福的。
姜眠好静静地搂着自己的女儿,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也不知百年过去,她怎么样了,姜眠好轻轻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落寞。
肩膀上是女儿力度刚好的按摩,姜眠好却一愣。
而在很多年前,她刚化形成功后,也曾有那么一个人对自己说,自己适合的武器的鞭子。
被强大的剑意震得后退一步的姜眠好稳住身形,轻轻笑着摇了摇头:“时安越来越厉害了,母亲都接不住你的招式了。”
母亲的通病就是无时无刻都担心孩子是不是会受伤,有没有磕磕碰碰。
从小姜时安便与别的孩子不同,在别的崽还尿床吱哇乱哭时,姜时安已经会自己穿衣服了。
“母亲。”姜时安听见了母亲这声极轻的叹息,上前接下姜眠好手里的剑,温柔地为人揉着刚握过剑的肩膀,轻声说:“或许您更适合软兵器。”
往事像潮水一般涌来,陷入回忆里的姜眠好自嘲地勾了勾唇,神色有些落寞。
“母亲,停一下吧。”
姜时安握住剑柄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贴在了自己的臂弯后。
但姜眠好也很早就明白,姜时安与自己不同,有的人生来就是自由的,适合广袤无垠的天地。
许多修习多年的老剑修都不是她的对手。
姜眠好便越发思念叶清歌。
此后便无师自通的研习了非常多的招式。
那个人也有一双金色瞳孔,也是这般沉稳内敛,喜怒不显。
被女儿的问询声拉回神,姜眠好轻轻摇了摇头:“无事,母亲只是在想你刚刚的建议。”
月光之下,女人的剑被强大的剑意震掉,整个人也连连后退。
感受着女儿的依赖,姜眠好轻轻环抱祝
她习剑有百年,就连铃兰来信里都说姜眠好的进步比想象中还要快,就更不用提每天夸赞自己的姜云眷和凤鸣意了。
姜时安看着母亲的侧颜,时间对她很温柔,基本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痕迹。
而她的孩子,也注定是属于外面的大千世界的。
站在月光下的少女身量纤细修长,黑发被束在玉冠中,一袭明艳的浅蓝色圆领袍将她衬得更加白皙,细细看去能发现她右眼下有一枚小小的泪痣。
“只要有岁岁在,就没人能动得了母亲。”姜时安语气轻轻,整个人十分放松地依偎在姜眠好肩头。
唯一让姜眠好有些担心的就是姜时安对剑的热爱。
少女稚气未脱,脸颊虽有些肉,但那双金色瞳孔中已经有了成年人的内敛和沉稳。
四五岁正是狗都嫌弃的时候,而姜时安小朋友的情绪却稳定到让很多成年人都自愧不如。
小孩子长得快,再过不了几日姜时安就要比自己还高了,看着出落得越发优秀的女儿,姜眠好欣慰之余又有些担忧。
“母亲?”姜时安看着眼前人渐渐黯淡下去的神情,有些紧张:“您可是累着了?”
剑刃在寒光下乍现,直直朝着自己刺来。
明明是自己十月怀胎的崽,言行举止和脾□□好却像是和叶清歌一个模子刻出来了。
因为姜时安和叶清歌,实在是太像了。
她甚至不需要童年期用木剑过渡,五岁那年在后山与凤鸣意对剑,三招便将人的剑击落。
姜时安丢下剑,轻轻搂住眼前人,她轻轻地将脑袋埋在姜眠好的脖颈处,闻着母亲身上浅淡又安宁的清香。
所以泛着寒光的剑刃在直逼上姜眠好眼前时,停下了。
姜时安迅速出剑隔挡,将思绪收回,专心与母亲交锋起来。
在剑修上,若说铃兰是天赋异禀,那姜时安就是天生的剑修。
可岁月却在她身上沉淀下温柔。
姜眠好轻叹了口气,面对女儿她常回回忆起曾经。
也不知道叶清歌现在还好么?
女帝掌管天下已快两百年,三界内一切安稳,人人安居乐业一派祥和。
随着姜时安的年岁增长,天赋的展露,以及情绪和性格。
姜眠好却只担心她的伤好了吗?每晚的月亮会对她造成损伤吗?有安稳的睡够一个觉吗?
时间一转便过得飞快。
永生不老的精灵历经一个又一个百年,姜时安也在岁月流转间,出落得越发沉稳。
自从上一世凤鸣意与姜云眷去世后,却迟迟没有转世。
姜眠好心下隐约有些不安,便时不时都会走出去与外面的精灵,修道攀谈下,打听一些外面的事情。
蓬莱岛里有一个繁华的闹市区,里面是来往的商贩,还有从外赶来舟游的旅客。
每逢大集,街面上就会热闹非凡。
姜眠好一早就收拾好了自己,叮嘱了姜时安练剑注意安全,给她留了饭食后,便出门了。
她们住的地方依山傍水,就是距离闹市有一段距离。
姜眠好本不愿意走很远,但闹市时会有很多从外归来的人,也会带回来很多的消息。
所以每逢
以每逢这一天,姜眠好就会难得起早,面上是挑选采买,实则为了探听消息。 等她到时,街面上已经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了,姜眠好提着篮子混入人群,在一家蜀锦铺子前停下。
一来是快入冬了为姜时安裁几身衣裳,另一方面是围在蜀锦铺子处的人衣着不凡,看着像是修道的人。
等姜眠好凑过去时,她的想法也得到了印证。
正在蜀锦铺子边上的铁匠门口攀谈的二人,正一口一个仙界呢。
“诶,你听说了吗?据说马上就要没有月亮了。”
姜眠好正在挑着针线的手一顿,脑袋嗡一声空白了。
“不可能。”反驳的声音立马接上:“据说月亮是当今女帝真身,诶,打铁的你知道外边有仙界和妖界么?”
铁匠茫然地摇了摇头,又顿住:“庙里倒是有供奉神女像。”
“嗨呀,马上就要换新的了。”刚刚说要没月亮的人接话道:“你居然不知道,据说这月亮一亮亮千年,不论刮风下雨都出,这么些年女帝灵力早就耗尽了。”
刚刚在质疑的人还是不信:“不可能,女帝可是全九州最厉害的存在了,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就是啊,我年年都去拜神女的,很灵。”铁匠有些不满道:“你莫要胡言,折煞了女帝。”
被反驳的人丢了脸面,沉着脸说:“你就等着吧,早晚的事,我天界把守天门的哥哥说的,女帝身子不好又不是一两天了。”说罢似乎是觉得面子有些不好看,变像正挑线团的姜眠好责难道:“看什么看,到底是挑东西还是听墙根啊!买不起就别看了给你男人省点钱吧。”
男人的怒火来的莫名,姜眠好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
她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仰起头说:“我说,我在这里买线碍着你什么事了,满口胡言的登徒子。”
被呛了的男剑修面子有些挂不住,看对方不过是个娇小漂亮的女子就大着胆子责难道:“谁知道你是在买线还是在偷偷看我?站在边上鬼鬼祟祟的,到底谁是登徒子。”
姜眠好被气笑了,将手里的线团搁下,抬起眼与人对视道:“是啊,我在这里看你。”
此话一出,男人挺了挺胸膛,看着身侧精致漂亮的姜眠好,心里游戏儿飘飘然,可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每一个月圆夜女帝都在散灵力,本意是普度众生,谁料连带着普渡了你这个畜生。”姜眠好鄙夷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笑,噗笑道:“还有,说好听点你那在当神仙的大哥,不好听点与看大门的无异,一年啊不千年到头来能见着女帝一面么?”
姜眠好话音落,四处看热闹的人群里便传来了低低的笑意。
男人脸色一沉:“你1
“我什么我?我可不像你,除了满嘴胡诌就是想男人,我也不像你花点钱还要看男人的脸色,真可怜。”姜眠好哦了声,“解释一下,我不喜欢你口中的男人这种生物哦,大抵只有你这样的才会对男人念念不忘吧。”姜眠好说完将刚卷起来的料子拿起递给老板,笑着说:“包起来。”
老板接过料子,诶了声亲热道:“姜小姐您又来了啊1
姜眠好鄙夷地看了眼身边的人,噗笑道:“是啊,毕竟我家没有男人管着我花钱。”
正在听热闹的人群里实在压不住笑意,嘲笑声渐渐猖狂了起来。
被从头到尾鄙视了一番的人气不过,唰啦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看热闹的人被吓得后退几步,姜眠好却不以为然。
她接过老板包好的料子,慢悠悠地转过身。
眼看着劈砍而来毫无章法的剑,抬脚便踹在了男人的手臂上。
这千年来姜眠好虽说还是打不过姜时安,但处理起这种人实在轻松。
甚至连剑都不拔,几招便将人给踹着跪倒在地。
“记住,当今女帝好得很。”姜眠好语气冷冷:“不是你这种废物能非议的。”
姜眠好话音落,潇洒转身。
人群中有不少神女的信徒,纷纷鼓掌呐喊。
等姜眠好买好了东西回到家后,已经是暮色沉沉,天地间共沐与橙色夕阳里。
练剑回来的姜时安早已经做好了饭,正在灯下边温书边等着母亲回来。
这个小插曲自然而然的被姜眠好咽了下去,并未告知给女儿。
晚饭结束,天就彻底黑了下去。
今夜又是一个月圆夜,姜眠好早早地收拾完了家务,搬了凳子坐在长廊上,就着月光绣着手里东西。
她今日特意多裁了些柔软贴身的布匹,正为姜时安织着护具。
她担心姜时安舞剑会受伤,却又不会阻止她。
只能默默地多做一些舒适的护具,能起到一些作用。
今日她在街上已经探听清楚了。
凤鸣意与姜云眷已双双转世。
这一次依旧没有任何例外的会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只是对比起上一次降临,这一次足足迟到了一千年。
但在神算子点破说姜云眷和凤鸣意早诞生在身边时,姜眠好才知道了她们来迟的原因——原本该正常遁入轮回遵循死亡规律的二人选择了历练修行千年,转世成了两棵银杏树。
也就意味着,姜云眷与凤鸣意在转世时脱离了人类轮回,选择了修道。
而院中不知什么时候生长起来的两颗茁壮成长的银杏树,对立而生,郁郁葱葱的树叶在夜风拂过时,会发出沙沙声。
姜眠好坐在院中,守着两颗银杏树,时不时就抬起眼看一下正在月光下舞剑的姜时安。
夜凉如水,气温渐渐降了下去,眼看着就又要迎来一个冬天了。
而距离与叶清歌分开,转眼都已过去了千年之久。
姜眠好手中针线一顿,轻轻叹了口气,今日在集市上听到的闲话到底让她有些不安。
正在月下舞剑的姜时安手中动作一顿,停了下来。
姜眠好听见动静,停下了手里的针抬起眼。
“母亲。”姜时安抬起手指向天边,语气淡淡:“您瞧,今晚的月是红色的。”
姜眠好闻言一顿,立马抬起头。
果然,素来光洁如水的月色此刻正泛着诡异的暗红。
那红像极了沉闷的血色,姜眠好心头的不安瞬间蔓延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