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即位

第四十二章 即位

剩下的事情自有暗一和陆锦处理, 魏昭独自一个人走向了长秋殿。

往日庄重威严、一尘不染的皇帝寝宫,经过战乱的洗涤变得有些狼狈,熙攘往来、争相侍奉的宫人早已不见踪影。

长秋殿难得萧条。

魏昭心里唏嘘的同时, 也能感同身受,因着她上一世也是这样一个孤家寡人,追随之人何其多,然或为国, 或为君,或为权, 或为利,而无一人为帝王本身。那个位置太高,高处不胜寒。

然而魏昭又是幸运的,她这一世便不再是一个人, 有一个姑娘真真切切地只为了她。

所以她再来看自己的母皇时,少了一些恨,多了一些怜悯。

沉重的殿门在推开的一瞬, 便引起了病榻之上的女皇的注意。她病得厉害, 形容枯槁, 被体内蛊虫折磨得只能困于床帏之中, 与魏昭印象里那个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母皇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孽子。”

女皇见到魏昭的第一句便是斥责。

魏昭并不意外,闻言只是挑了挑眉, 继续往龙榻处行走。

“你既然知道了一切,还来这里做什么。”女皇艰难地说完一句话,便依靠在床榻边阖上了双眼,眼不见心不烦。

以女皇现在的状态已然撑不了多久,魏昭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转身离开了。

“母皇或许不知,逼宫之人并非儿臣, 而是皇姐魏舒。”

魏昭的眼神变得飘远,像是忆起了从前,女皇闻言,眼皮抽[dòng]了两下,依旧没有回应。

魏昭看着神色莫辨的母皇,无声地笑了笑:“如母皇所想,此事也是皇姐所为,但母皇可能想不到的是,皇姐两年前便对母皇下手了。不过,我也是最近才知。”

魏昭却看出她脸上的不信,继续说道:“听闻月前太医院的太医因为没能替母皇找出病因,被母皇驱逐大半。”

“主子,属下有罪。”魏昭刚从长秋殿出来,暗一就急忙将手中的兔子玉坠送到魏昭眼前,跪下请罪。

没等女皇的回答,魏昭自顾自地接着说:“儿臣刚出生,便被立为太女,受尽世间荣宠。母皇宠幸,父后殊贵,少时,儿臣也曾以为自己是天下最幸福之人,后来才知权力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东西,母皇给我的也不一定是好的。”

女皇被戳中心中多年憾事,再也无法装作听不见,用了最后的力气将手旁的玉枕向魏昭扔去,大声斥责:“滚——”

冷漠的话语将无情的事实剥开,女皇急火攻心,吐出一口血,面色更加苍白。

女皇苦于疼痛,没有回应。

魏昭走得很慢,但一步一步如一记一记重锤, 捶在女皇的心上,受体内蛊虫的影响, 令其头痛不已。

“想来琅贵妃之所以能在这宫中平步青云,也无非是有几分像逸羽殿那位。表面上,母皇对儿臣恩宠有加;可是背地里,却对魏舒心怀愧疚。明面上,不喜欢畏畏缩缩的魏舒;实际上,是以不喜为由保护她,让她远离宫廷纷争,甚至默许她和权臣之女相交。母皇苦心经营,用心良苦,可曾想过你心里万般疼爱的女儿会恨足了你?”

“母皇,你嫉妒儿臣吧,嫉妒儿臣的年轻,嫉妒儿臣生来便是太女,无需和母皇一般,经历惨烈的夺嫡之争,哪怕这份恩宠是母皇自己给的。不,也许母皇并不想给,但是迫于外祖的威胁,不得不给。所以,母皇才会视外祖、父后如‘眼中钉’‘肉中刺’。”

比起女皇扔出的吃力,魏昭躲得轻松,言语上却不肯放过女皇。

说完,魏昭感觉与上一世的纠缠又淡了一些。上一世被魏舒陷害后,母皇未曾查明真相的决断一直是魏昭的心结,如今将一切都开诚布公地谈完,魏昭便彻底放下了。

“你恨外祖,外祖却不曾插足你后宫;你怨父后,父后却不曾伤你嫔妃。贤妃之死,究其根本,非他人之错,乃母皇自己之过,是母皇自己的懦弱害了贤妃1

魏昭看见女皇逃避的样子,也不恼:“母皇不觉得有些事还未说清吗?”

上一世,她被魏舒陷害流放,再次返回都城之时,母皇已经仙逝;这一世,她查清一切,才知母皇有多可悲。

字字珠玑,都是戳女皇心窝子的话,却也是魏昭两世才弄明白的真相。

这话果然引

话果然引起了女皇的注意。

魏昭接过暖玉兔子,目光变得冷冽:“这玉坠谁送来的?”

“凌王府青禾。她命人送了玉坠来,扬言要见主子。我知不妙,派人去上林苑时已晚,是郡主自己人动的手,所以底下人没有防备。”

“让人传话,我在昭阳宫等她。” “是。”

魏昭左脚刚迈入昭阳宫时,清远阁沉闷的钟声传来,是皇帝殡天的丧钟。

魏昭身形未停,回了主殿,仔细吩咐宫人将皇宫内外的鲜血洒扫干净,阿季回来一定不喜欢那些血腥的场面。

“你倒是也有胆子孤身前来。”魏昭看着门口的熟悉身影,冷嘲热讽。

一个月来,魏舒为青禾遍寻名医,她的眼睛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此时故人相见倒还有恍惚,仿佛那些光怪陆离的事都是一场梦。

可惜,不是。

“殿下,好久不见。”

“故人相逢,理应好好叙叙旧,但以你我关系,恐怕还谈不上故人,这个时候来,你要什么,不妨直说。”魏昭慵懒地坐在主座上,似乎对青禾要说的内容不感兴趣。

“凌王可死,但求殿下饶魏舒一命,贬其为庶民,臣女愿和魏舒远离大离疆土,此生永不返都,再无不臣之心。”青禾为表忠心,双膝跪地。

魏昭有些好笑地看着青禾:“你既能来,便应当知晓一切,现在的你拿什么来和孤谈条件?”

“殿下心悦她,臣女不会看错,臣女不敢以此要挟殿下,只是现在唯有她能救我二人,望殿下开恩。”青禾俯首帖耳,双手捧着季清的一截衣摆奉上。

魏昭的眼神像看死人一样冷,但却温柔地将那截衣摆收于手心:“乐安,你总是比皇姐看得透彻。”

青禾的耳朵一颤,将身子伏得更低了。

“你的条件,孤答应了。她在哪?”

“逸羽殿。”

“你倒是会找地方。”魏昭冷嘲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季1

魏昭赶到逸羽殿时,步履匆匆,胸口喘熄不平,哪里还能看到刚刚与青禾谈判时的半分从容不迫。

季清趴在殿门口张望,还在疑惑刚刚死活不让自己出去的侍卫怎么突然都不见了的时候,眼帘里突然撞入一个着急的熟悉身影,往日一丝不苟的发冠有些歪,额头前还冒着跑出来的汗珠。若旁人看了,大概会说一句殿下威仪尚在,但季清除却床上事,却从未见过魏昭如此衣衫不整的一面,即使是刚穿过来时认识的稚嫩昭昭,也很是在乎这些。

魏昭为什么会这么着急,答案已经十分明了。季清的心突然跳若擂鼓,周身血液也跟着沸腾,整个人不合时宜地沉浸在一种兴奋中,幸福得飘飘然,原来被人放在心尖上在乎是这般感觉。

季清刚拉开殿门,便被急忙跑来的魏昭拥进怀里,彻底拥住心心念念的人,魏昭的神经才敢放松。

“昭昭。”

“对不起,是我大意了。”魏昭眷恋地贴在季清颈侧,有些后怕,乐安这次只是用阿季要挟自己,可如果她的欲念不止于此,魏昭无法想象失去季清的后果。

魏昭身上的悲伤凝重得让季清都感到难过,她只能抱紧魏昭,安抚地去亲魏昭的唇,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魏昭心安,魏昭没有抵抗,闭上了双眼,任由季清带她沉福

两人没有支撑,步步退到厚重的朱红殿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然而这没有惊醒任何一个人,两个人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两人久久才分开之后,季清不忘把魏昭唇上的晶莹舔光,魏昭已经清醒过来,脸上后知后觉地出现羞郝。

女皇驾崩,魏昭作为先皇亲立的太女,顺理成章地登上高位,今日之后,天下都知道大离的天变了,一代王朝终究迎来了新的统治者。太后萧氏,被新帝奉为太皇太后,仍居广禧宫。

凌王魏舒以逼宫弑君的罪名,被立于午门外斩首示众。

西北大将军季钧在与云苍的战役中英勇杀敌,为国捐躯,被追封为天下兵马大将军。

登基大典,季清看着魏昭身穿黑色冕服,一步一步稳重地走向高座,逐渐与脑海里那个傲睨万物却励精图治带领大离走向繁荣昌盛的帝王重合,与荣共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