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9 章 第 229 章

巡游的队伍转眼就到了跟前。可以看见当中有几个浑身彩衣,戴着面具,看着像是神汉巫婆一类,有的持鼓,有的持铃,一路敲敲打打,还有的边走边向天空抛洒符纸,嚷嚷着:“消灾解难!逢凶化吉!”也颇有一些百姓跟在他们后面,捡拾地上的符纸。

这又是哪一路人马?海龙帮中人相互望了望:虽然猜不出,但此时此刻,只要不是自己人,那就都是敌人了。他们即不避不让,挡在路当中,和巡游队伍正面相逢。

常人乍见这一群浑身血污凶神恶煞的汉子,只怕不逃跑也要吓得呆立片刻。可是巡游队伍中的一众神汉巫婆却仿佛没看见他们一般,径直又唱又跳朝前走。只有那几个跟着捡符纸的百姓被吓了一跳,停住了脚步。

“喂!这是在干什么?”大口鱼拉住一个带着马首面具的神汉。

“消灾解难!逢凶化吉!消灾解难!逢凶化吉!”那神汉不回答问题,反而摇动着手中的法器,又从腰间的皮囊中掏出不知道什么粉末朝大口鱼洒过来。大口鱼惊得赶紧向旁跃开,但是那粉末还是沾到了身上——细看之下,不过是烧纸的灰烬而已。

“列位大师和仙姑正在做法。”一个瑟瑟发抖的百姓解释道,“英雄饶命……英雄饶命……”

“谁要你的命!”大口鱼不耐烦,“做法又是为了什么?”

“消灾解难!逢凶化吉!”那百姓道,“昨夜天降陨星雨……这是大灾……大灾之兆……听说郢城就要毁灭了……”

“去你爷爷的!”大口鱼啐道,“谁在这里妖言惑众?今日大吉大利!乃是齐王殿下光复故国的大好日子!”

“齐……齐……齐王殿下?”百姓们皆是一惊,连那些做法的“大师”们也都略停了停,不过没有搭话。

“英雄,你说齐王殿下,那是……是哪一位?”两三个百姓围上来问。

“齐王殿下你还不知道?”大口鱼道,“就是皇上的亲弟弟,天下闻名的大英雄,在楚国考了状元还当了武林盟主的那一位!”

百姓们都惊愕不已,继而露出欣喜之色:“齐王殿下光复故国……是……是什么意思?”

“这还能是什么意思?”大口鱼道,“自然是驱除樾寇,光复馘国,由齐王殿下登基为王。从此,大家的好日子来了!”

“果真?”百姓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人拉着一位巫婆道:“仙姑,齐王殿下回来,这可不是来消灾解难的吗?”

那些神汉巫婆似乎也有些错愕,只不过带着面具看不出表情,唯做法的动作稍稍迟缓。终于有一人忍不住问道:“果真有这种事?齐王殿下不是身在楚国吗?而且听说他在凉城掀起一场风波之后便不知所终……”

“齐王殿下不是不知所终,而是……卧薪尝胆……”大口鱼难得掉书袋用对了一个词,“他如今带着兵马回来了。咱们已经消灭了明德门的樾寇,至于城里其余敌人,也要杀个片甲不留!”他边说,边指了指城门的方向,从城门洞里隐约可以看见遍地倒毙的尸体,让人不寒而栗。

“这……这都是……你们这几个人做的?”一位巫婆颤声问道。

“当然不止我们。”乌昙怕大口鱼谎话说过了头,急忙补救,“齐王殿下招募四方能人异士,今日要与樾寇决一死战。虽然没有几万大军,但是今日来到郢城也,也有两千人。诸位大师、仙姑说今日郢城有大灾,也并非虚言。齐王殿下虽然英明神武,但是樾寇也非等闲之辈。吾等今日在郢城与敌人决战,势必血肉横飞。诸位乡亲父老,如果不想被殃及,还是闭门不出为妙。免得齐王殿下在战斗中还要诸多挂虑。”

“啊!可不是这个道理!”百姓们纷纷调头往回跑,转眼没了踪影。留下那些五彩斑斓的神汉巫婆们。

“怎么?”徐松涛冷笑了一声,“你现在是来当说客劝我投降?”

“我哪儿敢?”晋二娘连连摆手,“王爷杀不杀我,那是今后的事。将军要杀我,可就在眼前。反正家底我都已经给将军看了,您想怎样就怎样吧!”

“你放心!”徐松涛道,“本将军的目的是光复故国,不会滥杀无辜。你既然老老实实把财产都献给复兴会——不管是真银子还是假银子,本将军都信守承诺,保你鼎兴上下安全。”

“啊呀呀,将军说的真好听!”晋二娘道,“那也是将军当真复国成功,我鼎兴上下才能安全。若是不成——听说您打算烧毁整个郢城?那我岂不仍旧难逃一死!”

“你哪里听说的?”徐松涛一震。虽然乌昙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是也能感觉他双眼露出了凶光。

“还不是将军的手下议论的时候听到的?”晋二娘声音如常,“并非小妇人有心

人有心偷听,实在当时小妇人和伙计们都被关在库房里,哪儿也去不了。而将军的手下就在门外议论,咱们想不听也不行呀!说实话,小妇人也是听了这个消息,才决定要助将军一臂之力——假如将军起义不成,点燃那些火油□□,小妇人若是能活动,还有一线生机,若是被关押,可等不到内亲王来救我啦!”

“算你识时务!”徐松涛道,“老夫也不想奖郢城付之一炬。不过……”

“你们这些官老爷的事,小妇人可管不着。”晋二娘道,“反正天下不管谁当皇帝,咱们小老百姓都只有被人鱼肉的份儿,你们说杀就杀,你们说烧就烧,银子是你们的,命也是你们的……哼!反正轮不到我们出声。”

“财东这是在骂老夫?”徐松涛忽然笑了,“就算是,老夫也无从反驳。成王败寇,弱肉强食,这就是世间的道理。不甘心被人鱼肉,那就只有揭竿而起了。”

“我可从来没想过要揭竿而起。”晋二娘一个银箱一个银箱的摸过去,“我只不过是想在你们争权夺利的间隙里赚点儿钱,吃好穿好,如此而已。”

“财东真是直爽!”徐松涛笑道,“难怪能在那个魔鬼的一般的玉旒云手下也混得风生水起,老夫开始欣赏你了。”

“啊哟,多谢将军抬爱!”晋二娘道,“欣赏小妇人,就占领我的店铺,囚禁我的伙计,还抢走我的银子——天下间有这样欣赏人的么?”

“哈哈哈哈!”徐松涛这次大笑起来,“真是牙尖嘴利——我保你性命,总可以了吧?”

“怎么保?”晋二娘不依不饶,“整个郢城都烧起来,大家同归于尽了,难道还能飞出去不成?就算那时候我没有被囚禁于此,跑上街头,不是被乱兵砍死,就是被难民踩死。难道将军还有法术?”

“我当然没有法术。”徐松涛道,“不过,火烧郢城只是今日一战的最后一着棋。即便用上了,我也没打算和敌人同归于尽。复兴会这几年来能够在樾寇的围剿下始终保存实力,靠的绝不是视死如归玉石俱焚,而是审时度势,当进则进,当退则退……”Μ.166xs.cc

“将军文绉绉的说话,小妇人不明白。”晋二娘打断,“您的意思是不是复兴会从来都给自己留下逃生的退路?看情形不对,就立刻撤退?”

徐松涛点点头。晋二娘便追问:“那这逃生的通路在哪里?”

这次徐松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狐疑地看了晋二娘一眼:“你这刁妇,莫非是想从老夫这里套出话来,然后去报告樾寇不成?”

“将军也太疑心病重了!”晋二娘怒道,“小妇人现在插翅难飞,要去哪里通风报信?不过是想问清楚逃跑的路线,提前做个准备。要是复兴会大获全胜,那小妇人还乐得不走呢!”

徐松涛仍是不信:“真走到了那一步,老夫会信守承诺,带财东出去,财东大可以放心。”

“我呸!我才不放心呢!”晋二娘忽然丢掉了先前那恭顺的语气,又撒起泼来,“你们这些官老爷们如果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了!成天红口白牙赌咒发誓,到头来,能兑现的有几条?就连白纸黑字写了借据的,都赖账不还银子,这样空口无凭随便一句话,想要骗鬼?”

“老夫可是言出必……”徐松涛还没说完,晋二娘便嚷嚷着打断了:“言出必行,也要到时候能做得到呢!在郢城打起巷战来,你们被樾军杀个落花流水,决定要点火烧城了——那光景,你还有功夫来理会我鼎兴上下几十口人的死活?”

这理由让徐松涛无从反驳。晋二娘又乘胜追击:“所以说,你们这些王侯将相,让人替你们卖命的时候,说得比谁都好听,一转头,全都跟放屁一样。所以你们也休怪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见风使舵,阳奉阴违!”

“哈哈哈哈,实在是说得我哑口无言!”徐松涛笑道,“不知财东面对玉旒云是不是也一样伶牙俐齿?罢了,罢了,财东要保住鼎兴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老夫明白。姑且指一条路给财东——倘若真的点火,会从禁宫烧起。从这里是看不到的。借着风势,大约要烧到梅花巷,这边才会瞧出些端倪来。到时候财东可以带领上下人等朝北走。北面比较安全。”

“北面?”晋二娘不解道,“大火又不长眼睛,管什么东西南北?要逃出城去,这里不是距南门比较近吗?”

“我等已经精心布置,若迫不得已必须焚毁郢城,会按照事先安排的路径一一点燃。北面是我们留下的逃生通路。”徐松涛道,“各种详情,你就不必问了。到时候只管往北面逃就好。”

按路径一一点燃?计划还挺周详!乌昙想,非得抓住这老贼,问明火油、□□的所在,一一拆除才是!当下,他离开石阶,踏入银库,准备一击将徐松涛擒获。也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嘈杂声。有人高呼:“徐将军,不好了!樾寇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