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做响:“你是说,你厌倦他了,不爱他了还是你敢嫌弃他?”“随你怎么想。”吴剑浩别过脸去,眼角一跳:“你要是不想接手,我这就走。”

“接手?你当他是什么?!”程旭又急又怒,低吼一声。想了又想,他压下语声“给我一个理由,否则”他冷冷的语调透着低沉危险的气息:“你别想顺利走出这个餐厅。”

“好,我给你一个恰当的理由!”吴剑浩重重点头,忽然的妒火还是一瞬间野火燎原,把原先自以为的潇洒烧得七零八落。

他心中又酸又苦,只想急切间找句话打倒眼前这个男人:“自从那次出事以后,他就害怕床事,根本不能和我亲热!我是个有需要的男人,我受不了了!这个理由充不充分?”

看着程旭忽然间又羞又窘的表情,同时升起的快意和悔意让他颓然:原本的设想可不是这样!“吴剑浩,你听着”

程旭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要是因为这个,我可以立刻拿把刀来,叫你永远也别再想有需要?”吴剑浩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不说话了。两人间的气氛开始蓦然僵硬。

不知多久,程旭重新开口,口气却意外的求恳:“既然你原来那么爱他,为什么不多给他一点时候?”他脸上的痛苦与难堪交织着:“如果你都不能让他幸福,那么我又能做什么?”

他的目光茫然无助地紧紧盯住吴剑浩:“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自己是你才好!”吴剑浩静静看着他,神色说不出的古怪:“你错了。程旭”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希望变成你才对。这样他每晚在噩梦里呼救时,喊的就该是我的名字了。”

“你什么意思?”程旭心中狂跳,修长的十指绞在一处,青筋暴露。另一边桌上的几个人紧张地看着这边的动静自从那个年轻人跑来坐下,约莫已有大半个钟头。让他们不错眼珠的是:很久以来,好象都没人看过他们老大在短短时间内,脸上有这么多表情了。

小刘张大了嘴巴,侧过脸看着阿全:“全哥你看老大今天遇见什么人了,怎么一会儿功夫,脸上又是难过又是发恼,现在又痴痴呆呆的?”

阿全也有点发怔,喃喃道:“我也没见过。”“啊老大笑了!”另一个手下忽然小声惊叫起来:“我觉得老大现在简直是精神焕发,笑得特别好看哎!”

“他爱我?你确定?”程旭觉得身子轻飘飘的,象在云端。怎么吴剑浩的声音听起来象是天籁呢?“我确定你是个混蛋!”

吴剑浩恨声道,慢嘴苦涩。他咬了咬牙齿:“见到他之后,记得我叮嘱过的事。他现在胃很差,不要让他吃凉的。还有天一冷他就会咳嗽,一定要给他加衣服。好在他一直很听话,只要你记得提醒,应该就没事了。

每晚他做噩梦的时候,你一定要及时叫醒他。还有”他说不下去了,茫然地闭了嘴:我在干什么?这么疯了一样抛来自尊压下骄傲跑来,把赌注压在程旭这个充满冒险的筹码身上,真的能救回那个一天天消瘦,一天天不自觉的慢性自杀的人么?可不这样,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呢?

他的心痛了起来,强忍住瞬间的犹疑:“还有最后,不要急着和他亲热。他怕那种事怕得会昏过去。”“吴剑浩”程旭沉默半晌,才轻声叫,眼中神情复杂。“怎么?要谢我?不必了。”

吴剑浩涩然一笑,原先想好的洒脱姿态压根儿就是扯淡,他在心里自嘲。“假如有下辈子,我把他让回给你。”

“不想生生世世么?”吴剑浩淡淡一笑。“下辈子,我该还另一个人了。”程旭定定地道“可这生,我知道该怎么做,应该还不晚。”

宜兰。山清水秀的乡镇。林雨明从打工的出版社里出来,慢慢向家的方向踱去。下午排版的事很快就做完了,剩下的时间有点头疼,便一直在发呆,似乎社长和主编也就见惯不怪了。

一阵早春的风吹来,不甚清冷,却让他微微地瑟缩起身子。身上的浅月白毛衣洗了一次之后,不仅没变小,怎么还略微显大了些呢?他脑中漫无目的地想。

家离出版社很近,便是他每日这么慢吞吞行事重重地慢步,二十分钟竟也到了。院子小小的,是平房,屋前屋后都有大片的空地,和四周的院子隔了开来,十分的干净又清静。

而且厨卫俱全,价钱又合理并非他们好运,只是宜兰和台北的地价委实是天壤之别。当初吴剑浩一眼看中,他便也可是可否的点头。临近家门,他看到了微启的院门。吴剑浩回来了?他心中一动。

四五天前吴剑浩说要回台北看几个朋友,走后却一直没有电话来,这让他老是隐约地不安。推来院门,他轻轻进了院子。屋子里静静的,已是傍晚,吴剑浩为什么不开灯呢?

屋门也是虚掩,他走了进去。侧耳一听,厨房里果然有轻微的响动。“吴剑浩,你回来了?”

他微微提高嗓门。看着猛得从厨房里一下子冲出来的那个人,他忽然一阵眩晕。眼前一懵,身子

,身子在一瞬间僵硬得象是千年化石。

脑海中原先已经排演过几十次几百次的重逢场景,在程旭看到眼前那个消瘦的身影的那一刹,全都烟消云散。

混合着茉莉花香和泥土气息的微风潜了进来,在不说话的两人间悄然游走。拂上林雨明渐渐颤栗的肩,拂上他清澈中混杂着震惊的眸子。突然的,林雨明手中的背包怆然落地,飞快转身,他向着门口狂奔而去。

没行数步,身子就被一双臂膀强有力地死死拉住,从身后环抱了上来。“明是我!是我是我”程旭喃喃地低语,感到手臂中那人纤细得似乎一折就断的腰肢瘦弱更甚往昔,他的心麻木得疼。

从背后越过那肩头看过去,入目的是浅色毛衣v字领下单薄的如薄刃般的锁骨。他怎么可以可以这样只用一个照面,就让自己悔恨得要死过去呢?!

怀中的人身体没有记忆中的柔软,却僵硬着不动分毫。很久很久,林雨明背对着他,自嘲地微笑了:这里原本是我的家啊,我逃什么呢?自己竟然会这样的沉不住气,真是没用呢。微微挣扎,换来的是意料中更紧的、带着颤抖的激情环抱。

“放开我。”他低低地道,语气一如过去般温和,听在忐忑不安的程旭耳中,却让他蓦然心惊,慢慢地,他松开了臂膀。转过头对着他,林雨明的眸子里闪着清冷的光:“吴剑浩呢?你把他怎么了?”

“在你心中,我就是会‘把他怎么样’,对不对?”程旭看着他,心里的悲哀在一点点扩大:“是他找到我,告诉我你在这里。”看着林雨明震动的神情,他从身上掏出一封信:“这是他给你的,他说,他是不会回来了。”

林雨明茫然地接过展开,看完。忽然地,他笑了,那笑容越溢越满,却出奇的悲愤:“程旭,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你们俩个人当我是什么?货物?”

“不!不是的。”觉出他们的举动可能会带去的伤害和误会,程旭胆战心惊:“吴剑浩和我只是爱你,爱得完全不知道怎样才好。不要怪吴剑浩”他痛楚地吸了口气:“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一定很难受很难受。”

“我们都当你是稀世珍宝。”程旭轻轻低语。“程旭,你见过的珍宝都这么肮脏?”他轻笑,眼中却若有若无的鄙夷,那鄙夷,竟不象是对程旭。那神色看的程旭心中猛颤,他已经开始知道怎么让自己在一秒之内无法接话。

林雨明怔怔看着他,头开始模糊地疼。这个男人想怎样?一句“爱你”就想抹杀自己拼命忘却的辛苦?他眼中的怔仲看得程旭忽然冷汗直流,虽然明白这是一场不知怎样才能打赢的战争,但他此刻明白对方的堡垒坚固得出人意表。

“你走。不然你会后悔。”林雨明轻轻强调,方才的惊惶和错愕已收了起来,换上的,是不明深浅的冷漠。

那句威胁毫无实质内容,却让程旭顷刻间重拾一年前的无力。他狼狈地退后,竟象是完全地被吓住了。半晌,他涩然道:“好,我走。”

迈着沉重的步伐,他走了出去。林雨明倔强的不看他的背影,见他意外的不再痴缠,他有些不知所措那个人从台北跑来,会如此轻易放手?

慢慢的沿着门瘫软下去,他开始任凭自己的泪水蔓延。天不知何时黑了,他不想开灯。就着这样坐倒的姿势,他竟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很早,林雨明便醒了。从地上起身时,身子因为坐着睡了一夜而酸痛地厉害。他站起来,恍惚中想到程旭昨天从厨房里跳出来的样子。慢慢走到厨房,他久久看着。

厨台上的一个碗里有打好的两个鸡蛋,黄灿灿地晃眼。切菜的案板上有正切了一半的黄瓜和韭菜,切口参差不齐,长短不一,不知道那个习惯拿西瓜刀的手是弄了多久才切出来的。

他看着那些经过一夜已有些打蔫的蔬菜,泪流出的同时,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把案板拿起来,将它们倒进了垃圾桶。

再没有吃早餐的欲望,他胡乱地洗脸,背起背包出门。去上班,今天需要排版的书该到了。可是那个人会不会到出版社纠缠呢?以他的手段,在这样的小镇找他,该是一件简单到可笑的事。

打开院门,他的身体又僵住了。看着程旭从地上一约而起,双眼红丝的狼狈模样,他第一反应就是砰得关上门,可忍了又忍,他冷冷得转开了眼,饶开程旭,径直地向前方走去。

“林雨明!我这次来,绝不会再象一年前一样放手。不管是死缠烂打,是苦肉计,还是霸王硬上弓,说不得我都得试一试!”身后传来的语声响亮坚定,充满了一夜无眠后不该有的高亢,又带着他熟悉的一丝丝霸道和不甚熟悉的无赖。

走了几步,有心不理,不见身后有动静,他停了脚步,隐约明白程旭是要在这一直等着自己了。

他猛然回头,冲回了家,又气又急的胡乱收拾了一些衣物和现金,出门走到程旭面前,直直看着他:“你不走,我走。要是你再敢跟来,我死给你看。”撩下这句不知所谓的威胁,他头也不回得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