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求你放了他
邹云知道肖子承疑心自己,却不知,对自己的疑心,竟然严重到如此地步,可以上升到一条人命的代价。
邹云跪在勤政殿门外,虽然人是跪着的,但眼里的骄傲丝毫不减,目光坚定,面对嘉嫔的嘲讽,邹云全然不在意。
“嘉嫔怎么会在这里?”春花小声开口。
“应该是皇上叫来的。”
“皇上这几年怎么越发荒唐了,在这勤政殿宠幸妃子。”春花刚开口,便觉着自己哪里说错了,立刻闭嘴。
秦苒公公在里面愣是说了好一会儿,肖子承才同意见邹云。
秦苒公公是真的心疼邹云这个小丫头,本就是个女儿身,因为先帝的江山,硬生生地被当成男儿身,送到了战场上,经历了十几年的烽烟,本以为回来可以过上些好日子,不料,才匆匆三年光阴,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皇后娘娘,皇上正在气头上,您说话要当心些。”
“多谢公公。”
邹云说罢,便迅速起身,大步走进了勤政殿。
在邹云没有进勤政殿之前,勤政殿里头都是嘉嫔在,邹云到勤政殿之后,发现桌上还有嘉嫔留下来的腰带,肖子承衣冠不整的坐在龙椅上,目光冰冷的盯着邹云。
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在邹云没进来之前,两人在这勤政店里做了什么。
勤政殿里挂着一幅大大的字“天道酬勤”
记得从前,勤政殿里的规矩非常严,邹云饿了都不能在里头吃饭食,必须要到晚上之时,御膳房那边送来晚膳才能吃,而且勤政殿是专门用给皇帝处理政务的,邹云知道这些年来肖子承有多荒唐,却不知他如此荒唐,竟然在勤政殿这种地方行如此苟且之事!
“皇上……”
邹云冷眼盯着桌上那一条粉色的腰带,肖子承也看见了邹云的目光,这一条腰带,正是自己和嘉嫔完事之后,特地从她身上取下来,故意拿来羞辱邹云的。
“怎么,你也想要?”
肖子承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前面的衣裳,邪魅地看着邹云。
“皇上不该如此荒唐……”
“你说的是嘉嫔,还是宴寒亭的事?”肖子承慵懒地靠在龙椅上,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淡的气息,这不是从前那个闪闪发光,眉眼带笑,浑身都散发着魅力的少年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这种气息,不是那种吸引自己的气息,而是那种权力给自己带来的压迫感。
“宴将军!”
肖子承一听,迅速起身,一双大手兮兮地扣住邹云的脖子,“他要谋害朕,他要刺杀国君,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替他求情?”
邹云感受到自己快窒息了,双手紧紧的抓着肖子承,那一只狠狠地掐在自己脖颈间的大手,“皇上,宴将军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刺杀皇上,皇上的心里跟明镜似的,不用臣妾做过多解释吧?”
“邹云你今日起来,就是为了他的事吗?你跪在外面烈日之下求见朕,就是为了给宴寒亭求情吗!”
“宴将军和臣妾清清白白,不用臣妾求情,皇上心里也该知道,宴将军到底是因为刺杀当朝国君被抓,还是因为当朝国君疑心宴将军染指他的女人,才被设计陷害,含冤被抓!”
邹云努力压制眼眶里打转的泪珠,这些年来一直在背弃彼此的都是肖子承,而肖子承却怀疑背叛的人是邹云,真是贼喊捉贼……
“臣妾从未背叛过皇上,皇上却百般疑心,皇上的后宫中一个又一个妃子,臣妾可有多说过半句,皇上再怎么宠幸其他宫女,臣妾都未曾说过半句。”
“直到皇上宠幸了丽贵妃的贴身宫女,臣妾才出言劝阻,明明一直在背弃的是皇上,可皇上却一心疑心臣妾……”
邹云用力地挣脱肖子承,那一双紧紧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若换作从前,轻轻松松便可以挣脱了,可是这些年来为了让自己能怀上孩子,已经没有碰过刀枪,终日静养着,早已没了当年的力气……
肖子承看着邹云被掐到近乎要窒息而亡,面色苍白,全身都开始抽搐了,才肯放手。
“邹云这些日子,朕要你侍寝,你百般不情愿,莫不是心里有人了。”
肖子承开口,单手挑起邹云那一张俊脸,这些年来一直悉心呵护,脸上的那道刀疤已经悄然消失了,留下的便是这么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看一次爱一次。
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宴寒亭怎么会不喜欢?
一起同居多年,怎么会没有半分察觉?
若说宴寒亭没有半分心动,肖子承是半个字也不会相信的。
他就是用邹云被人陷害,引诱宴寒亭持剑来皇宫的。
若是宴寒亭真的全然不在乎邹云,便不会有后面被关入大牢的事,宴寒亭不但来了,而且是快马加鞭的赶来,生怕来晚一会就见不到邹云了。
可是,肖子承不知道,邹云和宴寒亭他们两个打小便是过命的交情,即便不知道邹云是女儿身,也会奋不顾身的过来救邹云。
“邹云,你不是想证明宴寒亭的清白吗,好,朕给你一个机会,来人,把宴寒亭带上来——”
邹云一听,立刻站起身,红着眼,往回看,宴寒亭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了,身上的衣服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衣服上面渗着血丝,头发已经凌乱的不像样了,那张英俊的面孔,被人划了一道又一道的伤疤。
“宴寒亭,朕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然有造反之心,那就别怪朕心狠手辣了,给朕打,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肖子承一声令下,士卫们立刻拿起棍棒,朝宴寒亭的身上,落下一棍又一棍,宴寒亭是一个真男儿!
死咬着牙,手紧握成拳,却不曾吭出半声。
“皇上——”
邹云泪眼汪汪地看着肖子承,还想劝说肖子承,可是,邹云知道,再说肖子承也不听,索性不说了,转头拦下侍卫们,“住手,都给本宫住手——”
若是从前的邹云,定会把剑架在这几人的脖子上,谁要敢再打宴寒亭一棒,一定让他人头落地。
可是,现在邹云不是从前那个驰骋沙场的兵马大将军,而是一国之后,肖子承的皇后!
邹云见拦不下那几个侍卫,棍棒依旧重重地朝着宴寒亭身上打去。宴寒亭不愧是跟着邹云从军多年的先锋,好一个忠贞赤胆,棍棒接连落下却没有一丝求饶。
他知道,自己没错,只是错在了自己功高盖主,若不是邹云是女儿身恐怕此时,被行政棍棒执行的便是邹云了!
这三年里,宴寒亭四处带兵打仗,虽然是小战,但是从无败绩,哪怕有长孙平从中作梗,宴寒亭也带着将士们打了胜仗回来,战争平息之后,哪个帝王还愿意留住那些替自己打仗的功臣?
功高盖主的将军,注定没有好下场,宴寒亭今日不来,日后也会中了其他的奸计,他也曾怀疑过,这是肖子承引诱他入局的一个诱饵。
但是,他不敢赌,他不敢拿邹云的命来赌,相比起见死不救,他更愿意为了邹云冒险一次。
“皇上,你快叫他们住手,再这么打下去,他会死的!皇上……”
肖子承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上,目光冷冷地盯着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宴寒亭,缓缓开口,“怎么,皇后,你心疼了吗?”
“皇上,宴将军自小从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宴将军谋杀皇上一事一定另有隐情,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肖子承慢慢走下来,一只大手用力地抓着邹云的胳膊,“哦?另有隐情?朕是天子,朕说亲眼看见他自杀朕,他就是刺杀,谁还会有意见?”
“皇上,皇上……”
邹云还想再求情,可是却被肖子承狠狠地推到了地上。
“宴寒亭前几日谋杀天子未遂,朕念在宴寒亭征战多年的份上,上前饶他一命,带他到殿前陈情,奈何宴寒亭死性不改,当着朕的面还出言顶撞皇后,乃至皇后当场气倒,拖出去,斩首示众!抛尸荒野!谁也不准给他收尸——”
“皇上——”
邹云一听,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着,宴寒亭,是她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曾经一起被困在风雪之中,数百个战士们相互鼓励相互依偎,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让一部分战士先上去,然后再带兵支援。
那是一种信任,那是一种友谊,那是一种血浓于水的情感!
那些年谁也不知道他们几个是怎么相互鼓励,怎么在那寒冷的边塞活下来的,他们刚从军的时候都是一群孩子。
当时计国内忧外患,急于招兵,实在找不到壮丁,只能从孩童中入手,他们便是被召过去当童兵的。
那些年,一个个瘦小的身躯,扛下了敌人的刀枪,京城里的富贵公子,童年都是琴棋书画,都是那些附庸风雅。
而他们的童年是没有只休的黑夜,是耳边的雷鼓声和号角声,是散漫的黄沙中流淌的血液,是从死尸里爬出来的恐惧,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宴寒亭,是一起从孩童长大的将士,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邹云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宴寒亭死去!
“皇上,皇上,臣妾求求你了,放过宴寒亭,皇上,你绕他一命,饶他一命好不好?宴家就他这一个男丁,宴老将军一把年纪了,经受不起这般打击,皇上若真的担心宴寒亭会篡位谋权,皇上将他贬为庶人,流放也可,还请皇上饶他一命,饶他不死。”
“皇上,臣妾和宴寒亭一起出生入死,自小,便一起从军,我们都是从尸体里爬出来的人,能活到现在已然不易,还请皇上给宴寒亭留一条活路。”
“皇上,前几次朝廷大乱是宴寒亭用性命维护了朝廷的安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还请皇上念在宴寒亭曾经为朝廷尽犬马之劳的分上,饶他一命……”
“宴寒亭谋权篡位,若不是长孙平将军,及时感到朕现在已经死于非命了,这样的乱臣贼子,你让朕如何留他?”肖子承看向邹云的眼神充满了杀意。
“皇上……”
邹云,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叶寒亭到底有没有?这个明白人自然知道,为什么会传出宴寒亭谋杀皇帝的信息,肖子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宴寒亭到底有没有摩拳篡位,他比谁都清楚,但是这个能怎么样呢?他是天子啊,他是一国之君,什么事都是他说了算,宴寒亭功高盖主,迟早有一天肖子承都会对他下手。
从这些年来肖子承的形式作风就可以知道了,宴寒亭为了不死,没有接受任何加封进爵的奖励,也没有娶妻生子,就怕肖子承怀疑他有谋权篡位之心,这些年来常年在外,不在京城内走动,就是怕他人给自己安上一个私结党羽的罪名,可是不论再怎么小心,终究还是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
曾经以为只要打赢了仗,便可回家安然度日,可是打完仗回来才发现,原来沙场上的那些战争根本不算什么,真正能吞人的战争,能杀死人的战争,是这黑暗的朝堂!
这些人,这些整日装作斯文的人才是真正的杀手!
“皇上……宴寒亭,他虽然犯下大错,但,但请皇上赦免他死罪……”
邹云这句话,就是承认了,宴寒亭的确刺杀了肖子承,他的确有谋权篡位之心,宴寒亭谋权篡位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可是即便二人死咬着不放,也不会有人去在乎,宴寒亭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刺杀了当朝天子,因为,肖子承金口玉言,谁能不信?
“邹云,你这是在求朕吗?”
“你的铮铮傲骨呢?怎么,为了他,你连你骨子里的骄傲都不要了,你跪下来求朕?”
“求朕饶他宴寒亭一命?邹云啊邹云,你一生要强,想不到,你竟然愿意为了这个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折了腰?”
肖子承恼怒。
邹云此时已经看透了肖子承这一副虚伪的嘴脸,短短三个月,怎会有如此快的变化,这无非是蓄谋已久的局了。
只是邹云一直沦陷在他给自己编织的美好幻想中,不愿出来罢了,当肖子承开始在朝中张罗自己的亲信的时候,邹云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如果他不是女儿身,他还是那个手握大权的兵马大将军,恐怕连他都活不了几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