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金甲虚影，在海岛上空凝实，六只大手如同绞盘，拉住那些触须，将海怪整个揪到半空，就好似渔民捕获一只大章鱼。

“嗷嗷……”

来自深海的怪物居然有发声器官，在被六臂法相撕碎的瞬间，发出痛苦的哀鸣。

周围的海面似乎都震**起一层水雾。

“啪塔啪塔……”

海怪的内脏肢体如同风暴过后的废弃物一般落下，深蓝色的血液散落成雨，将腥臭气味扩散到空气中，引来无数海鸟竞逐。

“噗——”

燕飞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

“燕飞！”

苏晨曦立刻扶住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没事……”

燕飞挣脱她的搀扶，站直身体，擦去嘴角的鲜血："我们……继续！"

只见那雄伟的法相虚影，原本已经快要消散，此刻忽然绽放更加刺眼的金色光芒。

燕飞蓦然发现，他强行使用法相，反而在一定程度上使得自己的身体在向着更强更韧成长。

“这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变强的程度远不及带来的伤害，但是他的的确确感受到了增强。

不对，说是变强，不太贴切，更像是回归！

只是他的力量已经在‘回来’时被削减，如何能够找回？

燕飞在漫长的时光中，一度成长至神祇一般的存在，也正是因此，才明白轮回规则的威力。

曾经，一位成就超绝，就连燕飞都要望其项背的人，因为受够无尽轮回的折磨，向‘轮回’发起挑战，结果，被抬手抹杀！

因此燕飞从不会认为轮回做的事情，会失败。

“燕飞，小箐下落不明，你不能倒下！”

苏晨曦的声音传来，努力去用言语激发燕飞的生存意志。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燕飞渐渐从纷乱的思绪当中转醒。

“保护好自己。”

燕飞沉声说，之后身体凌空而起，在那金色法相的护送中，沉入微澜海面！

“燕飞！”

"轰隆隆......"

金色法相似乎有了实体，在海面上砸出一个巨大的‘水花’，最终消失在海面上。

巨大涛浪倒卷，无尽的海浪向四周翻涌而起，形成了一道又一道巨型海啸。

“轰哗……”

海边岩石大片崩碎。

苏晨曦连忙退到林子中，躲避海浪。

然而燕飞就像是石沉大海，彻底消失在了海水当中。

苏晨曦又冷又饿，她知道这样无法保持战力，只好在夜晚向林中走去。

试图寻找能够果腹的东西。

……

能够支持那巨大海怪潜行的水域自然是极深的。

燕飞沉入海面以后，下沉了十多分钟方才借着法相散发的金光看到枯竭若荒域的海底世界。

"嘶......"

还没落底，一条足有两三米粗细的海蛇，突然从海底钻出来。

它身体呈灰黑色，鳞甲在金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诡异的绿光。

海蛇吐出蛇信，向着燕飞吞噬而来，却撞在刀上，被割成左右对称的两半。

蛇血扩散，给燕飞周身染上一层暗红色。

他没有停留，燕飞目前还没有办法长时间维持法相。

他只能赶在法相消失之前，找回妹妹。

随着继续深入，四周更加压抑，纵然有身后法相的金光照耀，视线也被限制在一两米的距离。

但好在，法相开启状态下，燕飞的感知也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他能清楚的听见海水流过鱼类鳞片的细微波动。

也能够感知到，一头长达几百米的巨鲨，猛然窜出来，张开巨口，朝着自己扑咬过来。

燕飞毫不迟疑，直接拔出长刃，却是侧身闪躲，一刀扎穿鲨鱼鱼鳃，划破白肚皮与灰色鱼皮的交接处。

"哗啦——"

巨鲨一阵挣扎，搅得海水狂涌，将它洒落的肚肠卷得到处都是，最终，这头巨鲨，停止挣扎，缓缓掉入海底。

燕飞继续深入。

似乎是两次出手，亦或是巨鲨的血液，惊吓到了海底生物。

一路上，再没有任何东西出来袭击燕飞。

“找不到了吗……”

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海沟，若是放在陆地上，只怕是要比科罗拉多大峡谷还要深广。

燕飞身后的金色法相在海沟边缘，被映衬的就像是一个小矮人。

“你敢下来么？”

正在这时，一道嗓音传来，要知道，在海水当中一切声音都会被杂乱的噪音冲撒。

而这道声音却十分情绪地传进燕飞的耳中。

“有何不敢！”

燕飞身后的六臂法相纵身一跃，转眼，砸在了海沟底部。

沉淀不知道多少年的淤泥翻涌成黑浪，缓缓将周围海水染成纯粹的黑。

“人族就是这样，无所顾忌，肆无忌惮，直到灾难来临。”

那声音再度响起，燕飞已经锁定了对方的位置。

只是还不知道妹妹燕小箐身在何处，一时之间，只能听对方连篇废话。

燕飞干脆闭上眼，减少不必要的干扰，完全凭借超然于五感之外的神秘感知，继续往海沟深处走去。

"……看来，你不是一般的人类。"

黑暗中，一团火苗骤亮，不，海水中怎么可能有火呢？

那团光亮，实际上是一只丑陋海鱼，头上的触角顶端发出的。

光很弱，却却正好能够将一道半人半鱼的妖娆身影，显露出来半边。

可惜，燕飞闭着眼，看不到这份勾魂摄魄的场面。

那是一个十分美丽的金发女人，她的头发。像是海草一样飘在身边，丝绸一般遮挡**的上半身，又反射着金属一样的光亮。

"海妖，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孩。"

燕飞提刀问，他在岛上，已经斩下一颗海妖的头，因此在对方一现身的同时，他就感受到了相同的气息。

"是这个吗？"

金发海妖将白的发光的手臂伸进黑暗里，随后缩了回来。

白生生仿若一节莲藕。

“不知道着一段胳膊的主人是你要找的。女孩吗？”

海妖妩媚地笑了起来，脖子两边的粉色肉鳃散溢出一股股细密气泡。

“你吃了她。”

燕飞猛地睁开眼，凶光乍现，冷冰冰地说。

“你竟敢吃了她！”

“唰——”

在海妖的视线中，燕飞消失了一瞬，再度现身时，直接来到了她的面前。

“哗——”

长刀破开海水，留下一线新月似的水泡，海妖猛地摆动鱼尾，险之又险避开这竖斩的一刀。

只是，她漂亮的尾巴，劈了叉。

“唰——”

“唰——”

“唰——”

燕飞此刻完全不惜力气，手中长刀接连斩击的同时驱动身后法相，将躲在暗处的海怪一一撕碎！

“啊！”

尾部被斩掉，海妖发出恐惧的尖叫，她终于知道岸上的同伴是怎么死的了。

只是现在已经晚了，燕飞的刀，一块块将她肢解。

直到一颗美丽的头颅，满面惊恐，拖曳着金色长发，缓缓沉入海底！

“啊！！！”

燕飞仰头怒吼。

……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只有如此才能激发他的潜能。”

“一旦他觉醒，能放过我们？”

“那不是我们需要思考的事情了。”

某处游离在现实之外的空间中，一男一女盯着面前的全息投影，意见产生了些许分歧。

“我们生来就是为他服务，即便是承受他的怒火，也是我等分内之事，如何还能为了自己的存亡，去迟疑不定。”

“你说得对，希望到时候求饶的人当中没有你。”

“我当然会求饶，我们只是要尽职尽责，没说不可以求饶。”

男声毫无廉耻地说，引来一阵嗤笑。

……

海底的深处，燕飞默默地漂浮着。

他的内心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为何，再来一次还是保护不了妹妹……

他抬起头，望向上面的一片漆黑。

金色法相在暗淡，他没有时间在这里伤感了。

还有苏晨曦在等着他！

燕飞挣扎着，身体缓缓上浮。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这是法相维持的密闭空间内氧气耗尽的征兆。

他的心脏跳动着，仿佛要跳出胸膛。

但是失去了半数生机跳动是那样的麻木。

燕飞此刻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但他的内心依然无法平静。

他的思维漂浮着，回忆起他的过去，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闪现。

他是曾经的至强者，一把刀在无数灾难轮回当中纵横辟阖。

直到那一日‘轮回’本体现身在他面前，之后他就回到了轮回的起点。

那些曾经让他燃起保护欲的人和事，现在却变得灰白难以接受。

他现在只想要回到海岛上，回到苏晨曦身边，保护好这个唯一的亲近之人。

身体越来越沉重，越来越难以动弹。

但好在已经看到了光亮，原来在海底的这段时间这么长，长的天都亮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微笑，仿佛在接受刚刚发生的一切。

可是对于人类来说，最痛苦的不是错失机会，而是明知道既定的失败就在前方，却得到再来一次的机会。

只是随着上升，燕飞逐渐看清了小岛的真实形状。

那是个类似神话故事中玄武一般的存在，一条巨大到看不清全貌的海蛟盘绕在一个山岳似的龟壳之上。

而之前落脚的海岛，实际上只是那巨大龟壳的一小部分。

水流的推动，使得燕飞悚然惊醒，苏晨曦还在上面！

于是他猛吸一口气，散去法相免得惊动那条海蛟，全力上浮。

只是忽然一股乱流袭来，将他裹挟到了那海蛟面前。

当燕飞稳住身体，便看到一只巨大的竖瞳正盯着自己。

“唰——”

没有迟疑，这是他距离海蛟最近的距离！

燕飞挥刀的同时，身后再度展开法相。

扬起左边的三只臂膀，手掌握拳，重重轰击在海蛟头上！

“嘶啊——”

海蛟发出尖啸，仅仅是一个照面，它就失去了一只眼睛！

另外一只眼睛，随着半张丑陋的脸更是被砸成一滩烂肉！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似乎是一片黑暗和混沌。

燕飞咬紧牙关，不断斩击，身后的金光法相不断轰击。

竟是出人意料地瞬秒了那蛰伏在海岛之下的海蛟！

“哗啦……”

终于，燕飞浮出海面。

这个小岛并不大，只有几百平方米，但是形状却异常奇特。它像是一块被人啃了一口的三角蛋糕，覆盖在龟壳上，周围被海浪不断冲刷着。

“轰隆——”

地动山摇。

燕飞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似乎是那海蛟正在动弹，撬动了海岛。

他努力保持平衡，小心翼翼地攀爬上去，回到原本的营地，只是除了满地的章鱼碎片，根本找不到苏晨曦的身影！

燕飞向着海岛中心寻找。

当他到达岛心时，他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苏晨曦就在不远处，被一些藤蔓缠绕住，无法动弹。

看到他之后神情激动。

燕飞知道，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对方既然想要引他出来，那就将计就计好了！

他缓步走过去。

泪水顺着苏晨曦脸颊滑落，她拼命摇头，只是脑袋也被一条荆棘缠绕，每动一分，就会有尖刺刺入额头。

这时，水面之下的动静越来越大，燕飞不得不大步跑向苏晨曦，同时注意着四面八方。

然而就当他将要触及苏晨曦时，脚下地面忽然裂开，那海蛟居然从地下窜了出来，一口将苏晨曦吞入腹中！

“啊——！”

燕飞的心理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

让他只觉得脑袋里被灌入烧红的铁浆，整个头部都在缓慢却又迫真的融化！

“咔——”

一道仿若锁链破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所有记忆都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他感觉到自己的思绪像一条细腻的线，逐渐串联起过去现在未来。

燕飞的脸上痛苦消失，逐渐浮现出微笑。

过了一会儿，燕飞慢慢站起身，看着眼前的海蛟，举起了手掌。

虚空一握！

“嘶啊——！”

海蛟身躯的中部骤然变细，发出骨骼断裂的‘噼啪’声，紧跟着无力垂下，轰然倒塌在密林当中。

“你们两个，给我出来！”

燕飞微笑着，看向头顶的天空。

没一会儿，两道人影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们几个家伙——实在太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