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我知道是你！”

顾修说得很慢，却很坚决。

目不转睛看向他，不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风更冷了。

小六子抬起头来，眼中充满血丝，忽然额头上生出一丝皱纹。

随后蔓延出去，很快就把额头占领，然后是脸庞。

宛如千千万万的沟壑汇聚在一起。

他的头发也开始由黑便成灰色，最后转变成了白色。

腰杆也跟着弯下去，仅仅几个呼吸就从年轻小伙变成了老态龙钟的暮年老大爷。

同时他眼中的血丝退去，变得浑浊不堪。

“果然，老爷子，果然是你。”

顾修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小六子，或者说是铃铛的爷爷，陆老爷子，神情呆滞。

“你是谁？放开我！否则死！”

陆老爷子死死地盯着顾修，那眼神仿佛是要将他撕碎，当做自己得血食。

顾修身子大震：“老爷子，你不记得我了？”

“你是什么人，想跟我套近乎？今日我必杀你！”

老爷子咧嘴笑了出来，森白的牙齿闪着寒光，尖利如刀。

顾修愕然。

跟老爷子和铃铛生活那会儿，老爷子咬萝卜都咬不动，一口牙齿除了大牙还是好好的之外，其他的要么掉了要么断了。

现在他面前的老爷子，一口牙齿恐怕连普通铁剑都能咬碎。

“果然，你已经不是以前的老爷子了。”

“不管什么原因，你现在是魔头，滥杀无辜，我便要杀你。”

顾修退后几步，让老爷子能站起来：“出于尊重，我可以让你死得有尊严。”

老爷子身上的压力消散后，他猛地站了起来，直接朝顾修扑过去。

顾修缓缓闭上眼睛，琉璃身运转。

琉璃光，普照众生！

整个林子中的阴气都被驱散开来。

他拿出斩魔笔朝前面递出去。

嗤！

沉闷的声音响起。

顾修睁开眼睛，看到老爷子浑身魔气逐渐散去。

他这次没有催动斩魔笔吸食灵气血肉。

老爷子朝前面倒下，顾修伸出手接住他，瘦骨嶙峋还有些硌手的感觉。

顾修叹了一口气。

老爷子身上魔气完全散去。

他的眼睛恢复了一丝清明。

看到顾修后，忽然一笑，嘶哑缓慢的声音响起：“是你啊，看到铃铛了吗？”

顾修缓缓点头。

这是回光返照，将死不远。

即便顾修拥有长生气，但他的心脏已经被洞穿，无力回天。

“铃铛现在过得很好，去了县里的大户人家，每个月能有一两银子。”

“她长开了，伙食也好，干的活也不累，白白净净的。”

顾修笑着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

老爷子很是欣慰，嘴角微微扬起，眼中愈发明亮。

在短暂的明亮过后，瞬间暗淡下去。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走得很安详。

顾修抱起他的身子，重新放进了棺材里，缓缓盖上。

再把一抔抔土堆上去。

做完这些，他站到老爷子的墓碑前，握着斩魔笔朝阴气最重的地方指去。

琉璃身再度爆发。

轰！

登时，空间被撕出一道裂缝。

一片漆黑。

从中不断外放着寒冷的气息。

苍白的手，缓缓探出。

第二只手，第三只......

裂缝直接被撑大！

无数脑袋冒了出来，一个个拖着残缺不全的身体，有的没有胳膊，有的没有腿......甚至还有提着自己脑袋的。

与真人的区别只有一点。

虚幻！

脚离地面半尺，飘在空中。

“看来果然有鬼门之说。”

顾修挥挥手，一身儒气浩浩****！

那些残缺的厉鬼身上直接被灼烧出了白气！

“碎！”

顾修用力一捏，斩魔笔化作万千碎片，每一片都带着白色的儒气，宛如天上流星飞舞，朝厉鬼飞去。

接触到碎片的厉鬼，瞬间被吸收！

剩下的纷纷吓得往黑色空间裂缝跑去。

“琉璃身，净化！”

顾修身上金光大涨，金光所过之处，无数鬼魂阴气化作虚无！

那些还没有从裂缝钻出来的鬼魂，刚探出脑袋，看到这一幕连忙缩了回去。

仅仅几个呼吸过后，周围安静下来。

只有裂缝渗出阴气，但是里面没有鬼魂冒头。

但没有持续多久，裂缝再次变大，阴气陡增！

三头六臂，身材魁梧的赤面鬼，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出。

身高大概还有两个顾修那么高，手臂比他的腰还要粗。

飞舞着的白色头发每一根都像毒虫，腥气味极重。

四只眼睛长在脸上，没有鼻子没有嘴巴。

嘴巴是在腹部！

顾修召回碎片化为剑形，手持斩魔剑指着赤鬼：“滚回去。”

赤鬼声音尖锐凄厉，宛如小儿夜啼：“咯咯咯咯，今日鬼门可开，拦在这里找死？”

顾修笑道：“鬼门开，我不反对，别开在这里就行。”

“这里是我故人的葬身之所，若是在这里开鬼门，阴气戾气太重，影响他老人家休息。”

他不急不缓地说道。

“阁下有些手段，我虽对你有些忌惮，但不是就怕了你，你提的这个要求太过分！”赤鬼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修，声音愈发凄厉。

“既然如此，那就让你有来无回吧。”

话音落下，黄庭经疯狂运转，八品后期的实力展露无意。

琉璃身金光再涨，连赤鬼身上的阴气和血腥味都驱散掉。

同时顾修手上的斩魔剑爆发出一道道黑气，那种黑气非常诡异，一旦有东西被黑气包裹，就会被吞噬瓦解。

赤鬼看着那把黑剑，心中忌惮不已。

斩魔剑戾气之甚，比起赤鬼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吸收过许多魔头身上的魔气，此刻的斩魔剑透出一股股寒冷，还有血腥的味道，直接盖过了赤鬼。

“你手上的剑......”赤鬼忍不住后退一步：“为何能存在阳间？”

顾修也感觉到了今天斩魔剑的异样，但也说不出哪里怪。

硬要说，只能说......它仿佛活了过来！

“何必与你解释，来战便是！”

顾修昂首挺胸，往前迈出一步。

赤鬼犹豫了一下，眼见顾修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叹了一口气：“我退去便是。”

顾修站住身子，觉得很是诧异。

还带认怂服软的么？

赤鬼继续道：“鬼门开在这里是因为此地本来就阴气傻气重，你那位故人竟然会选择买在这里......罢了，我让鬼门改地，今日之事就此揭过如何？”

顾修放下剑：“如此也行......不过我有个问题，鬼门改地之后，你身后那帮鬼魂，可会在别处害人？”

赤鬼道：“不会，我便是被派来看住他们的，今日不过来阳间看看，若是滥杀无辜，我便有权令之魂飞魄散。”

看赤鬼不像说谎，顾修略加思索，便点头道：“好。”

赤鬼深深看了一眼顾修手上的斩魔剑，然后转身走回裂缝，六只手臂拉住裂缝边缘往中间一合。

瞬间，裂缝消失。

阴气也跟着消散。

顾修走到老爷子墓碑前，深深鞠了一个躬。

“老爷子，一路走好。这个地方的风水应该有所改变，也不至于让你下辈子当畜牲了。”

“你对铃铛的心意，她日后定然会有所知。”

他转身扛起莫云天，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