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路远-072
如果说,禹云岚的无双杀势再怎么令人战栗,其本质还是由他的战之道与修罗道融合演化而来的一种特殊战意,那么眼前的赤岳尘就仿佛是行走的冥府,死亡的本身!他即是死亡,这是一个注定的结果,而根本不需要任何过程!
巨大的恐惧一瞬间就将这五个横行江湖的恶人牢牢攥住,豆大的汗珠不停滴落下来,唯有死死握住手中冰冷的武器才能勉力维持住心中最后一丝的勇气,作为队长,站在最前面的魏续一口咬破舌尖,想要将自己从这突兀而真实的“幻觉”中唤醒过来,可这毫无用处,他不断地给自己打气冲上去击倒赤岳尘,结束这令人绝望的幻景,但很快他就没有办法将注意力完全放在对方身上的因为多年来刀头舔血的敏锐让他感觉到了身边那几个“亡灵”不怀好意的目光!
魏续也不知道那四人究竟还是不是自己的同伴,可那一股猜忌、戒备和先下手为强的杀意却是真实不虚的,这情绪在几人之间飞速蔓延、发酵,短短的一分钟却仿佛经历了一整天的精神折磨一般,终于是采花大盗乐彬最先坚持不住,疯了一般狂叫一声,挥剑就向身边的窦绫刺去!
他这一动,立即就引爆了几人之间紧绷到极致的平衡,窦绫挥起禅杖就往乐彬罩头拍下,而分列魏续两侧的冷家两兄弟也同时怒吼着向他夹击而来!
在他们眼里,身边的亡灵虽然可怖却只是摇晃、哀嚎着靠近,并未有什么实际的动作和招法,所以都是全力进攻,并没有留半点儿后手——可在外人看来,那乐彬和窦绫就好像忽然间忘记了武功招式和对手一样,门户大开地互相暴起攻击,在乐彬的剑刺入窦绫心窝的一瞬间,自己的头也被对方一杖拍得稀烂!
“他们在搞什么!”
独孤漠阴沉着脸豁然起身,却也看不明白,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另一边的魏续显然比他们更有经验些,他仿佛猜到自己看到的亡灵每一个动作都可能是假象,所以根本不敢与之交战,而是飞快地远远避开,那冷家兄弟俩扑了个空,旋即就互捅了一剑,几乎是脸贴着脸,抱在一起同归于尽!
“你何苦要跑呢?”赤岳尘摇摇头,举步走向魏续,一边走一边说道:“看看他们,只需要一瞬间,痛苦就结束了,可你呢?你以为你可以逃过死亡,却只会遭受更大的痛苦。”
一边说着,周围那无以计数的亡灵也开始朝着台上移动,他们速度不快,却是将四面八方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没有半分出路,以至于魏续根本不知道自己手里这把剑究竟该指向何处,他绝望地看着眼前那年轻人,心中猛然一动,失声惊道:“你……你是幽冥魔帝!”
赤岳尘并不答话,只是轻轻哼了一声,那魏续忽的慘然一笑,像是全身力气都一下子消失了一般,叹道:“罢了、罢了,我这一生纵横江湖,该享受的也都享受过了,今日能死在魔帝手上,也算是不枉此生——独孤漠啊独孤漠,你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可你又如何能够想到,朝歌的队伍里除了熠王,竟然还有隐藏更深的幽冥魔帝!”
说罢,大吼一声,也不待那如潮一般的亡灵扑上来,便抬剑自刎而死!
他自以为最后把话说了出来,可实际上包括距离最近的涅戎耀等人在内,谁也没有从他口中听到什么,或许自始至终他所经历的一切、包括他自己,都不过是脑海中的一场噩梦罢了。
五大凶名昭著的地级恶棍,仅仅是旦夕之间便尽数殒命在擂台上,这对于正道武林来说本该是值得欢呼的一刻,但此时却没有一人出声,只是看着台上那位傲然而立、仿佛自始至终都什么也没做的挺拔青年,心底油然升起一股令人战栗的寒意!
赤岳尘,这个颇为陌生的名字在这一刻起,势必已经深深地烙进了每一个人的心底,成为他们永远不愿面对的恐怖存在,之前有许多人知道他是涅戎耀的结义大哥,却不知他凭什么可以做朝歌盟主、逐鹿之主、启武城世子的大哥,但这一刻,包括许多朝歌内部的人在内,已没人对此再有半分异议!
还是赤岳尘自己先打破了沉默,他转向裁判,淡淡道:“虽然大会有规定尽量不去伤人性命,可这些人都是互相残杀、或是自裁而死,应该不算朝歌盟违规吧?”
那裁判打了个哆嗦,连忙应道:“不、当然不算,此战朝歌盟胜!恭喜涅戎盟主!”
听着周围这才开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同样是第一次看见赤岳尘出手的轩羽蓝也忍不住咋舌道:“天呐,这也太厉害了吧?二哥,那五个人若是换作你上,你要用多久?”
“那五人都是成名高手,若是都发挥出全部实力来,你我联手方才可言三五分胜算,我哪敢夸口可以以一敌五?”涅戎耀苦笑一声,以手扶额道:“我自小勤练武功,一直想着能赶上大哥,可每一次见他出手,就总觉得又被落下老远,真是叫人头疼。”
禹云岚道:“我虽不知大哥用了什么法子,可从观众的反应来看,他一开始自己接下这一战时已经有了打算,就是为了要制造出现在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效果,以此吓住独孤漠,由此看来,其实大哥心里对他们还是十分忌惮,并不希望今日在没有太多准备的情况下就跟他们交战。”
诸葛思远也道:“不错,现在就看独孤漠做什么选择了。”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独孤漠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来,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冷笑道:“朝歌盟主、白都宗主、叛逃的麒麟宫圣子、崛起的草原熠王,我原以为朝歌手里这副牌已经足够麻烦了,没想到原来最难缠的却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赤岳尘……”
龙卓乘见他们都有些顾忌,不悦道:“他们虽各有些本事,但到底修为等级与咱们相差甚远,此时若是退缩了,那便是露怯,莫说等到明日交手时气势上差了三分,假以时日若让这几人成长起来,怕是咱们一辈子也没法在他们面前抬头做人!”
“你说的不错,若要战,此刻就该出战,不过他们几个没有时日了,今日一战,务必将其全部杀死!”
独孤漠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云舒身上,道:“可你们也看见了,他们同样不会对咱们手下留情,最好把自己压箱底的本事都使出来,谁若是在台上丢了性命,可与旁人无尤——云舒,你平日里过于沉迷权势和美色,疏于练功,一会儿我也不指望你能帮上多少忙,好好保住自己的性命,别让你那老爹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被他当众这般奚落,云舒又羞又怒,却也只能红着脸应下来,五人随即跳上擂台,独孤漠拔剑直指涅戎耀,喝道:“涅戎耀!咱们也不用比什么胜场数了,一战定输赢吧!”
涅戎耀身披金甲,正要应战,忽听赤岳尘悄悄传音数句,他心里一动,便转向主席台,拜请道:“诸位评审,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这支一刀流的队伍个个都是不世出的天才高手,功力过于强大,我们预设的擂台法术结界恐怕顶不住他们全力出手,一会儿打起来,难免会误伤观众,再者这小小擂台对于四名天阶高手而言实在是小了些——晚辈寻思着城北一带地域空旷,或可改作为此战战场。”
此时云生子不在,众老人略做商议,绿柳山庄掌门人叶红城出面道:“四大天阶高手,动起手来的确难免杀伤观众,此议合情合理,但仍需征得对手同意才行——独孤漠,你可有异议?”
独孤漠沉吟了一下,澹台玥道:“涅戎耀不会无缘无故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们不熟城中地势,小心有诈。”
龙卓乘却道:“不论答不答应,那些老家伙最后一定会偏帮涅戎耀的,依我所见,在哪里打并无不同,倒不如借此机会提出我们的条件,放手一战,叫他们死得心服口服!”
独孤漠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来,转向主席台道:“地点可以任由涅戎盟主挑选,但此战双方都是年轻一代的顶尖高手,全力搏杀起来难免会有收不住手的时候,在下斗胆提议,这一战双方不只比拼武功,只要是自身所属的任何手段均可拿出来一较高下,且不论生死,直至一方落败,请叶掌门定夺!”
不论生死?手段齐出?
叶红城可不敢做这样的主,那熠王、白都宗主和启武世子但凡任何一个有个闪失,背后的力量报复起来都不是谁能够轻易招架得住的,他们五圣教可以发疯不要命,但主席台上这些人还承受不起,那五人在功力上本来就已经处于碾压的优势上了,谁知道还有多少阴毒的手段没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