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决定一个人的性格。

上古有圣人言：人之初，性本善。

又有圣人言语：人之初，性本恶。

但，在文宁菩萨看来，人族经过几千万年的传承。

从一个无人侵害，到人人自危，再到偏安一隅的历史经历来看。

真正决定一个人走向何等方向的，并非是刚出生时的本性。

而是环境！

文宁菩萨更相信，人之出生，一半为善，一半恶。

而之后，善人也有可能走向恶，而恶人也有可能会教化成好人。

环境，将决定他们的命运。

就如同小太一样。

心中从初始之时，应是纯良。

孝顺、天真、善良。

几乎处于孩子最为宝贵的天性。

但，却在妇人的培养一下，从一个天真善良的少年，走向了一个持续压抑着自己内心本性的可怜孩子。

最终，

他走向了自我的毁灭。

环境，造就他成为了恶魔。

此时的小太，也是叶苏晨，他重新开始走一遍，小太的剧本。

拿起菜刀，挥杀同村人。

“小太，你在这里做什么。”

鱼肚在天边微微浮现，一丝亮光乍破黑暗。

不过，那并非是黑夜，而是一层暗红色的光泽。

红，为大吉之色。

但，黑红，却为不祥之兆。

叶苏晨高举着菜刀，脑袋不停的来回扯动。

他嘴巴不停的在喃喃自语三个字：“我没错，我没错，我没错！”

高高举起的菜刀似乎暗示着他的决心。

他要杀人！

那几名老头也被吓得向后跑去，但由于极度的恐惧，使得他们身体发软。

腿脚不利索，其中一个老头儿更是没跑几步，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老头神色十分之惊恐。

“小太，是我，我是威爷爷啊……”

老头儿想要求情。

但，

小太早已失去理智。

他连自己的母亲都杀了，还会在乎别人是谁么？

噌！

一刀。

叶苏晨落下菜刀，在老头儿的脖子上添加了绚烂的一笔。

鲜血从伤痕处流出，老头儿那错愕的神色也在这一刻定格了开来。

另外两名老头儿看到这一幕，已是被吓得走不动路了。

他们两脚一软，眼前一黑，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其中一名老头儿更是心脏有问题，活生生的被吓死了。

不过，

小太并未因为他们摔倒在了地上，就放过他们。

在解决掉眼前的老头后，他起身朝着那二人走去。

他蹲下身，甚至没有用手去测测对方是否还有呼吸。

他直接朝着二人的脖子抹了一条长长的、红红的线条……

小太起身。

那泛起红色的眼眸中，已是彻底落入进了疯魔的状态。

历史，再重新演绎。

“还是杀人了。”

站在塔域中的若愚，看着叶苏晨十分果决的将三人杀死，神色中带着几分怜悯，但更多的，是对叶苏晨的担忧。

“杀，是必然的。”

反倒是文宁菩萨，看待这一切显得格外的平静。

“什么意思？”

若愚微微愣了一下，“按照您之前所说的，是想让叶苏晨改写小太所走的路，不去屠杀村里人。”

“不。”文宁菩萨摇了摇头。

“没有人能够篡改历史，你我今日所见，便是属于小太的历史。”

“若叶苏晨现在没有成为小太，没有举起菜刀挥杀村里人，那他也就根本没有走完小太的一生。”

“这，才叫试炼失败。”

文宁菩萨此话略微深意。

“我明白了。”

若愚很聪明，没有让文宁菩萨多说下去，猜出了文宁菩萨在其中的良苦用心。

叶苏晨现在所经历的，是完全无法改变以及制止的事情。

因为，这是小太曾经过完的一生。

而，

文宁菩萨真正要让叶苏晨从中感悟的真谛，是在小太即将死亡的那一刻。

他究竟能自我救赎，飞升到九天之上；还是如同小太一样，用世怀着悔恨而死。

前者，便为叶苏晨成功之路。

若愚与文宁菩萨同时转身，朝着前方叶苏晨的精神世界看去。

天色已是亮了一大半。

云朵慢慢浮现，不过，这一次却是连卷着火焰，不停的在空中翻滚。

种植在左右两边的桃花树，桃花如同离去的世人，一片一片掉落在地。

鲜红无比。

同样，

已死在叶苏晨手中刀刃下的人，也已经有些数不过来了。

每一个看到叶苏晨的人，都为之一愣。

紧接着，他们的脖子便被叶苏晨划出了一条口子。

因为在他们的心里，叶苏晨不过就是一个听自己母亲话语的孝顺孩子，不会做出其他出格的事情。

但，

如今所作所为，却让他们为之错愕。

“小太，你这是为何呐……”

一名年过古稀的老妇人，缓缓走后面走了出来。

她事先在很远处就看到了叶苏晨杀人。

只不过她老眼昏花，看不清楚杀人的人是谁。

所以，在叶苏晨过来之前，她便躲在了一旁堆起的柴火堆后面。

可当她看到是小太过来时，心中的不理解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

叶苏晨看到老妇人的出现，左眼皮微微跳动，眉毛也随之向上一挑。

为何么。

他不知道。

他一步一步朝着老妇人走来，手中所握着的菜刀，那边沿处所挂着的血液，一点一点的向下落来。

老妇人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她更想知道，小太究竟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叶苏晨脑海中也浮现出了老妇人与小太的记忆。

两人虽然年龄相差了几乎三倍有余，但他们的关系相比较其他人来说，却是好得不能再好。

因为长期要听从母亲的话语，上午劈柴、下午耕种，使得他根本交不到什么朋友。

只不过，

在上山之时，他偶尔会遇到老妇人来山上寻一些草药。

久而久之的，他们就熟络起来。

老妇人经常会给他讲一些奇闻异事，还会教他辨别哪些果子能吃，哪些叶子是有毒的。

而小太总是会从家里顺一点粮食或者一些肉类食品带给老妇人。

他们年龄相差很多，但却成为了十分要好的朋友。

可以说，除开小太自己的母亲外，老妇人是他最为要好的朋友。

也是整个村庄里，唯一关心小太、在乎小太的人。

如今，

老妇人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原本已经彻底封锁的内心，微微一颤。

是啊……

我在干嘛，我在干嘛。

住在他内心那一抹十分犹豫的人格，再度浮现出来，开始不断谴责自己。

“小太，放下刀，到奶奶这里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老妇人杵着拐杖，一步一步朝着小太走来。

她没有任何的防备。

她相信，眼前的小太还是曾经在山上一同聊天、游玩的小太。

“嗯……嗯……嗯……”

小太不断的点头。

但，就在老妇人走过来的那一刹那，他那已经开始慢慢平息下来的情绪，随着双眼一红，整个人再度暴怒了起来。

“不，不会好起来，不会好起来！！！”

小太情绪高涨，心中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一般，席卷而出。

那垂落的双手猛然向上而举。

噌！

老妇人从脖子沿至腹部处，直接被劈裂出了一条很长很深的痕迹。

鲜血从老妇人的身上流出。

仅仅一瞬之间，老妇人便没有了性命。

小太大口喘着气。

那气息喘出的幅度越来越频繁，整个人都开始显得极度癫狂的状态。

我没有错。

我没错。

对，我没错！

谁敢拦我，我就杀谁！！！

小太转过身，再次开启了属于他的屠杀。

“哥哥，吃糖……”

这是小太在屠杀了几十人后，一个小孩子举起手中那略微有些残缺的糖果，对着他的一句话。

小孩子害怕死亡，所以将他视作最为宝贵的糖果举了起来，想要让小太不要杀他。

但，

小太没有任何意思犹豫。

随着夹杂着鲜血而滴落的糖果落在地上，小孩子的性命也一同而去了。

这是整个村庄里，最后死去的一人。

至此之后，这座被称之为桃花源的村庄，彻底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所谓的屋舍俨然，不过是一座座排列整齐的坟墓。

所谓四周落英缤纷，中无杂树的桃花，不过是为了驱邪、安抚这些无辜被杀死的亡灵。

小太，也就是叶苏晨，他离去了。

他将手中杀人的刀，扔在了曾经与母亲一同耕种的土地上。

紧接着，

他朝着那人世中喧嚣之处走去。

在接下来的五年时间里，叶苏晨怀着小太的记忆，经历了无数份工作。

在这段时间，他有自责，有想一死了之。

因为每当晚上入眠之时，他总能想起那小孩说的：“哥哥吃糖”。

以及曾经随自己在山上劈柴、教会自己识辨哪种野草可吃、哪种野草有毒的老妇人。

他怕了。

他害怕无数的亡灵会没日没夜的朝自己索命。

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母亲是杀我，所以我才要杀她的。

其他人是无辜的啊……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杀其他人……

五年。

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无时无刻都让小太活在忏悔之中。

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太想过自杀，可他有杀人的勇气，却没有自我了结的骨气。

他怕了。

直到有一天，他独自一人来到了江边上。

他望着左右两边来往的行人。

有人抱着孩子，有人牵着自己的爱人，一步一步观赏着江边的风景。

凉风吹拂而过，种植在路边的花草，散发着属于自然的芳香。

对于这些生活在幸福之中的人们啊，是何其的舒适与自在。

但，

对于叶苏晨、小太来说，却是地狱的亡灵在一次又一次的提醒着他，自己的所作所为。

小太闭上了眼睛，想要结束自己的这一生。

他本良人，纯性本善。

但，

却因为自己的母亲，因为这个世界的环境所影响。

他，没有办法逃离对自己的桎梏。

死，

是对于他来说，最好的归属。

“小友。”

“何必如此。”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小太的耳边。

他那向下倾斜的身体，却被定格在了半空中。

他回头看去。

一名身着华服，手中握着法杖，耳大垂落，面如佛像的男子看向了他。

“你是何人……”

经历了灭族的小太，已经没有对世人的敬畏。

但，

见到这个人，在这五年的时间里，他心中却出现了无尽的敬畏。

这个人，非同凡响。

“小友，你之事，可愿意与老衲分享一下？”

他，便是文宁菩萨。

小太愣了一下，“我的事情很长，恐说不完……”

“无碍。”

文宁菩萨走了过来，用手拍了拍小太的肩膀。

随即，

心中露出了一道如同种子般萌芽的气息。

紧接着，

种子开始不断的生长。

最后，

种子成为了一棵苍天大树，树枝上每一片树叶，都结着小太的记忆。

文宁菩萨看完之后，哪怕那深邃如大海般的眼眸里，也微微一颤。

小太只是一个人。

而在这世俗之中，又有多少个和小太这样相像的人呢？

菩萨能浮渡众生，能拯救整个世界。

但又如何能拯救一个个的个体呢？

并不能。

他的能力有限，根本无法涉及到如此多人。

“对你而言，死，应是最好的解脱。”

文宁菩萨叹了一口气。

“谢谢。”

小太看着文宁菩萨，眼中没有一丝戾气，反而格外的礼貌。

在苦难之中活下来的人，他之心性会变得与之前大不一样。

“若可以，能让我留下你的精神意识么？”

文宁菩萨又问道。

“这是要作何？”

小太有些不解。

“用你之意识，作为拯救世界苍生之起源。”

文宁菩萨的话，让站在塔域内观看这一切的若愚，愣了一下。

“能做到么？”

“施主若信，自然也就能。”

文宁菩萨点了点头。

“好。”

小太也没有什么能够割舍的东西，若真能为这个世界献出一份力，哪怕是虚假的，至少现在心中的那一抹情感是无比喜悦的。

“要结束了。”

站在塔域内的文宁菩萨望着这一段格外瞩目的记忆，感慨道。

“能说明白一点么？”

若愚有些错愕。

“叶苏晨的自我意识还未觉醒，现在依旧按照小太的一生在走，若单单如此，他是得不到任何成长的。”

“可能，要结束了。”

“一切，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