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年前，有一个人闯进他的家族，谈笑之间，便将他的族人全数屠尽。

寒渊记得那个人，刻入骨髓。

那个人拥有这个世上最至高无上的力量，也拥有着目空一切的骄傲。

暗处里的手段，那个人从来不屑玩弄。

寒渊有些不解，正是这种不解，让他觉得似乎哪里错了。

也许他应该想一想，但他也有他的骄傲，他向来只管干脆利落地解决问题，生死亦是如此，明枪也好暗箭也罢，他不在乎，不过是输赢罢了。

他若是赢了，便大仇得报，若是输了，那就输了再说吧，他懒得去想。

……

风天茵没有丝毫部署和抵抗，所以当谢锦亭和虞青青打到城下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一种不真实感，但就算不真实，依旧从内心深处涌出了一种畅快。

没有人愿意居于人下，畏缩着度日，若是有朝一日能够站起来，没有人愿意跪着。

兵临城下。

整个川京城的百姓开始慌了。

和平了太久，太多人已经忘记了，鲜血是什么滋味。

也就在此时。

在国师身边的夏霖接到了一个命令。

“你去，把城门打开。”

夜璃道。

夏霖有些不解：“此刻开城门，整个川京城，就毁了。”

面具之下的话音清淡平和：“我还在，他们，就永远都是蝼蚁。”

夏霖看向夜璃，隐约之中，他从未见过有人用这样随意的语调，诉说着俾倪天下。

但不知为何，这一刻，他觉得这一切，是这样地理所当然。

万物，不过蝼蚁。

城门开了。

谢锦亭不可置信地看着敞开的城门，一切，似乎是这样地触手可及。

风天茵的身影在视线中出现。

“哥，你回来了。”

她这样说道，脸上带着笑。

话语在随意之中透着一种很温暖的亲切。

谢锦亭愣住了。

他想过无数次重新回来的场景，但他从未想过，这一切会如此轻易。

是啊，太轻易了。

因为李希死了，那个不可一世的疯女人死了，他还是迟了。

风天茵看着谢锦亭，她笑了笑：“哥，这个风国，我就交给你了，但我想请哥哥答应我一件事。”

谢锦亭挑了挑眉：“公主殿下，觉得自己还有资格谈条件吗？”

风天茵笑了笑：“哥哥这句话从何说起，你是我哥哥，是父皇的儿子，所以当初我不会看着宣守杀了哥哥，现在也不会出兵阻拦哥哥回家，血缘天注定，如此，还需要什么资格吗？”

谢锦亭看着风天茵，从当初的恩，到一路风国的毫不设防，他知道这一切若没有风天茵的存在，他根本不可能有今天。

血缘？

就因为那种向来被皇家子女弃如敝履的东西？

谢锦亭沉默了片刻，还是开了口：“你说，什么事？”

“我把风国给你，换一个自由，小安我会带走，整个朝堂我已经清理过一遍了，当年那些支持送本公主和亲的人，都已经死了，刚巧，那些都是母后的心腹，也算是替你把朝堂理了理，如今，也算干净了。”

风天茵一句一句地说着，很认真地将自己做的事情告诉谢锦亭，她不需要他感动，她只需要他知道，自己为他做了什么，血缘的背后，她还要告诉他，她有资格。

最后，风天茵看向谢锦亭。

“你毕竟是要当皇帝的人了，我也毕竟是你亲妹妹，妹妹要离开，哥哥给点路费，不过分的吧。”

她笑了笑，从来不曾这样轻松，“就给我几万两黄金，首饰字画什么的，也多送几箱，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好歹是堂堂公主，也是皇家的脸面。”

谢锦亭没想到最后风天茵会光明正大要钱，他不由自主笑了笑，但很快收起笑。

“你要什么，不过分的我都可以给你，但你既然说的那么清楚了，我也不好隐瞒，斩草不除根的后果，你我心里都清楚，我可以放了你，但风安，我不会放。”

笑容就这样在风天茵脸上凝固了。

“你丫别给脸不要脸，真当老娘吃素的？”

……

在风天茵和谢锦亭僵持的时候，寒渊走进了宫城。

他没有想到，只是过了几日的光景，宫城会空**地这般萧条。

遥遥的，有一道身影落在宫殿之间。

只有一道，但并不孤单，那个人，只是这样站在那里，便旷古绝伦，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

“你来了。”

那个人轻轻转过身，看向了寒渊，“以龙族的骄傲，最终还是甘愿为奴藉以脱困，看来，千载光阴，还是从你的身上磨去了些东西。”

寒渊看着眼前的人。

这幅俾倪天下的姿态，和千载之前慢慢重叠。

不是高高在上，只是不在乎，那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漠然。

“我只是，想为我妹妹报仇。”

寒渊看向眼前的人，话音坚定。

那个人点了点头。

“我会给你机会，不过还得等上一会，人还没有到齐。”

隐约之间，寒渊觉得有些奇怪。

“你在等什么？”

他问道。

无声。

那个人从台阶之上一阶一阶地走了下来。

很随意，就这样挥了挥手。

天地之间，像是在一瞬间静了下来。

时间被生生扼住，化作一种诡异的静止。

黑衣落在了地面上，内里，是一袭纯白。

夜璃越过寒渊，一步一步地走出了皇宫，然后是翘首不知所措的虞青青，再然后，是一脸冷然的谢锦亭。

夜璃很安静，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悠然淡雅。

她挥了挥袖。

时间和空间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变幻着。

再回到皇宫。

她站在了广场的中央。

寒渊、虞青青、谢锦亭就这样落在了她的不远处。

时间恢复流动。

寒渊最先回过神。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感受着她身上的气息。

“这不可能！”

他说道，“不，你不可能是他！”

夜璃没有在意眼前这三个人。

她微微沉默了一会。

像是在思索什么，然后她抬了抬手。

地面在她的面前裂开。

在裂开的缝隙里，柔和的白光里，包裹着一个女子的身形，一点一点地向上浮现。

不远处，夏霖的目光忽然变了。

光影散去。

夏七雪轻轻地落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