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十年磨一剑
眼下小雪已过,再往后便是大雪时节。
越往北走,天气越是见冷,心疼马儿的车夫不得不给两匹马儿背上盖上兽皮御寒,以抵挡天空飞舞的雪花我冽冽的北风。
一路行车,每日里都是申时才过一半,张良便叫停的马车,就近找一家客栈落脚歇息,无论是人还是马儿,都需要在这漫天的风雪之下喘一口气。
若是错过了客栈,三人便会找一处路边的民宅,最不济时找一处山洞过夜。
这对于孟长生来说倒是无所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已经习惯了这样漫天的风雪,习惯了在野外过夜。
只有赶车的车夫感到奇怪,心道眼前的少年虽然坐在车内,却只是穿着一件咸阳城里最寻常不过的粗布粗衫,哪象张良一身皮裘,生怕冻着了自己。
车夫心道自己赶车才穿得厚实一些,没想到张良一个青年书生竟然还不如眼前的少年扛冷,真是不可思议。
最让张良高光的是他没想到自己名声竟然如此响亮,偶尔路过茶馆酒店停下打尖,耳边也能传来他在咸阳城跟卢生那神棍打官司的故事。
一时间不免有些飘飘然,看着孟长生笑道:“你看,哥不在江湖,江湖中也有哥的传说。”
而每回每长生都象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只是笑笑也不说话。
两人在茶楼里去的次数多了,也不免厌烦了起来。而且每次都要重复张良如何斗卢生,说得他跟一个神话一样逼真。
搞得张良不好意思,看着他笑道:“都是口误,不关我的事啊!”
孟长生嫌弃地看着他回道:“话说我见过不要脸的……可我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家伙!脸皮比咸阳城的城墙还厚上几分。”
不过这种明讽也打击不了张良,每每听到这样的故事,他依旧免不了臭美。
气得孟长生指着他说道:“你这么能,怎么不去皇宫里砍某人一剑……”
话没说完,他便闭上了嘴巴,知道自己一冲动说错话了。要是让某人听到,非将他从这里踢回洪荒不可。
张良看着他一愣,过了半晌才喃喃回道:“你很有胆子哦,你有几颗脑袋让人砍,你还有一个妹妹在书院呢……”
呱啦呱啦,张良轻声将他数落了一通。
“有些话你就是烂在肚子里面,也不可以说出来,知道么?”
摇摇头,张良数落到:“老师曾反复交待过我,出门在外要守口德,很多意外都是祸从口出,我可没有力气做你的保镖啊……”
孟长生轻笑一声道:“你能记住夫子教你的这个道理,难怪你可以活这么久还没有死掉,不错,往后我不乱说话了。”
想着张良日后的种种会说,孟长生不由得摇摇头,暗地里笑了又笑。
他实在不明白,就这么一个喜欢臭屁的家伙,最后关头居然激流勇退,放弃到手的荣华富贵,换取一个安静的晚年。
看来,夫子对张良的影响果然很大。
他甚至有些期待,自己此行回到杏花村,小灵儿会不会给他来一个华丽的转变?从一个野蛮的小姑娘,变成一个知书达理,能够抚琴煮茶的少女?
张良看着他发呆的模样,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笑道:“你是不是给我骂傻了?你不会这么脆弱吧?”
孟长生看着他淡淡地笑道:“我在想,等我们回到书院的时候,妹妹会不会已经跟夫子学会了抚琴煮茶?”
张良没料到他只是转眼间,就将话题从眼前转移到了留在书院的小师妹身上,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可能吧!毕竟老师在哪里呢。”
掐指算来,二人离开皇城已经快十天了,这十几天他们过了安邑,又在下邺住了一夜,眼见今日就能赶到赵国的邯郸了。
一路之上,孟长生大半部分时间都车里看一本张良看不懂的书。
在他看来,光是孟长生捧在手里的书本上那些字体,他看着就头痛,跟天书一样。
孟长生也懒得跟他解释,心想这千年后的佛经便是他也不知道如何跟这家伙解释,毕竟眼下大秦还没有大和尚。
乐得清闲的张良温了半壶酒,又摸出一盘切好的冻牛肉,就着杯里的温酒,将一片片如冰块一样的牛肉送嘴嘴里,然后发出一阵舒服的声音。
在他看来,管他明天会遇到什么危险,今天有酒有肉,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孟长生既不喜欢喝酒,也不是很喜欢吃肉,估计跟他当初不觉和尚对他的影响有关。再加上后来他一直跟着空海和尚,经常就是十天半月尽是吃斋。
对于他来说,无论是吃肉还是吃素,都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不是象张良这样为了满足口舌的欲望。
当张良一边喝酒一边咀嚼着牛肉的时候,不知怎地孟长生却想到了妹妹。
在杏花村的时候,小灵儿最喜欢吃酱牛肉,为此他不得不三天二头便去切上二斤回来,其中大半都是被小灵儿消灭的。
眼下书院也是天寒地冻,不知道小灵儿要不要每日里下山去书院里听课?还是留在山上跟夫子学习抚琴煮茶的技艺?
而自己要她练习的剑法呢?这一个冬天过去,不知道小灵儿的剑法会有多大的进步?
“在想什么呢?”
看见孟长生发呆,喝了一口酒的张良问道:“这一路上便没有见你笑过几回,早知道这样,不如让你留在家里陪师妹了。”
话没说话,又是一块冰冷的牛肉被他塞进了嘴里,看着孟长生牙疼,心道这象冰块一样硬的牛肉,你也下得了口。
“我在想……等我们回到了皇城,卢生那家伙会不会已经从皇宫里搬了出来。”
孟长生看着他笑道:“他若是好的伤疤忘了痛,会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你们二人的破事会不会再给我添麻烦,到时候我要如何躲得远远的才好。”
张良一听,顿时红着脸说道:“那你别躲啊,你跟我学上去揍他一顿时,让他见识你一下你厉害!”
孟长生摇摇头,苦笑道:“我没有你的命好哪里敢跟那神棍斗?若是回去真的遇上这些破事,麻烦你离我远一些。”
看着张良没回话,孟长生接着说道:“我只是一个卖酒的还是市籍,比不过你这个夫子的得意门生!”
张良一怔,望着他喃喃自语道:“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骂我,意思是我依仗着老师的影响去欺负旁人一样?”
孟长生没有理会他,只是低头往书里看去,轻声回道:“是不是又不由我说了算,这得问问皇城里的百姓,还有书院的那些学生才是。”
孟长生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在书院的一帮学子眼里,眼前的张良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大魔王。
“放屁!你在胡说什么?”坐在一旁的张良苦笑道:“你回头问问老师,看我张良是一什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大混蛋!
“夫子哪知道你的事?”
孟长生看着他笑道:“难道你不知道有一种黑叫灯下黑么?”
“什么意思?”张良看着他呆呆地问道:“你这是在骂我,还是骂老师?”
孟长生看着他摇摇头,轻笑道:“你让老师去问书院的学子,我的学生张良是不是大坏蛋,你说谁敢在他面前说你的真话?”
张良一听,禁不住哈哈大笑道:“整个书院,估计也只有你敢这样说老师!”
孟长生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道:“连你都这么想,书院还有谁敢说真话?”
在他看来,本来是天真无邪的妹妹,只怕是一个冬天过去,也不敢随意在夫子面前发表自己心晨的真实想法了吧?”
……
两人一路已经行至赵国北部疆域,要不了几日就能看到大燕的土地了。
远远看着将要过夜的这座城廓,孟长生发现天色变得更加寒冷,北风强劲,一道寒风夹着雪花刮进了车内,天空乌云压顶,实在让人郁郁。
“我们今夜歇息一番,明日出发再到大燕的边境,还要多久?”孟长生眯着眼,看着车夫问道。
车夫抱着酒壶喝了一口烧酒,恭敬回道:“沿着官道,要不了二日,就能到大燕。至于蓟城怕是要走上五六日吧?”
张良一愣,看着孟长生问道:“你这是着急了?”
孟长生皱眉说道:“我在想,我们这一路风顺……真正的凶险,应该就接下来的日子里了。”
微微抬头,望了一眼阴霾的天空,淡淡地说道:“自苦燕赵多热血男儿,我怕他们误把我们当成虎狼来对待!”
“如此一来,我们真得小心一些了。”
张良抽了抽鼻子,似乎嗅到了风中传来的那一丝的血腥味,眉头皱得越来越重了。
孟长生看着他笑道:“别怕,你不是高手嘛,就算遇到打劫的土匪,哪能伤得了你,你手里的长剑难道是拿出来做摆设的不成?”
张良将他手里长剑轻轻地拿起,看着孟长生笑道:“话说,你要不要试试我的剑法?看看能不能打赢这燕赵之地遇到的土匪?”
孟长生轻轻地推开他手里的长剑,静静地说道:“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摆花架子的,你怎么跟个娘们一样喜欢出剑示人?”
说完,也不看张良,而是掀开车窗的一角,轻声念道: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长剑是侠客手里杀人的利器,不是宫里女子拿来舞一道剑花供大王拍手叫好的道具!”其实他很想告诉张良,我的剑出便要杀人!
死在朱云街的那十几个杀手,只怕到死不明白,在他们眼里如蝼蚁一样的少年,怎么只是挥手之间,便斩了他们的人头?”
眼下的孟长生依旧坚定了一个信念,不管遇以多少危险,只要眼前这个家伙没有遇到生死存亡的一刻,自已便不会出手相助!
接下来要遇到的一切变故,都只是张良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自己的命运。
若是事事都由自己替张良出手解决,那么他如何面对以后在没有自己兄妹二人日子里的风风雨雨。
毕竟大秦的风雨还吹不灭这不要脸家伙的生命之灯,他要面临的大风大雨,还在往后那些无尽的岁月里。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官道不远处的矮丘之上,出现了一队骑兵,人数约在三十人左右,身上都穿着黑色的袍子,在冽冽的寒风中,透着几分阴冷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