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有着花白长发的老人，透过那半月形的眼镜，盯住了空无一物的空中。

在做了些小小的试验之后，灵晶仆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这些真菌，能够感应到位置的高低吗？”

而他的记忆，也就是顾咕咕的记忆中，正好有一个很鲜明的例子——冬虫夏草。

有一些真菌一直很想往低处移动，但它们自己却没有办法行走。

所以，它们会先寄生到昆虫体内，等昆虫往低处移动时，真菌就会开始增生繁殖，并且杀死宿主。

所谓的冬虫夏草，就是这么诞生的。

而冬虫夏草所感知的并不是实际上的高低，而是上下活动——也就是说，就算你在珠穆朗玛峰那么高的位置，只要你开始向下，就会激活这个真菌的繁殖能力。

“有这样的习性在，宿主只有在往低处【移动】后才会病发而死。”

嚯嚯，想要活命就只能一直不停地向上吗？

真是无敌的能力。

短时间致死的疾病，反倒不会成为令人色变的传染病。

而那些具有潜伏期的病毒，才是真正让人类难以阻挡的恶魔。

此时此刻，这种蔓延在卡特旺达周遭的食肉真菌，正是一个这样懂得潜伏的杀手。

“但它毕竟只有本能。”

灵晶仆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低下来，盯着缠绕在自己腿上的青绿色菌毯。

它只能感受到【向下移动】，而不能感受到高低。

只要保证不往低处走，就能遏止真菌的繁殖，减缓它们对身体的侵蚀。

在使用滞空的灵能将自己缓慢的一点点抬高了一些之后，那些食肉真菌的确是很快消停了下来。

而这时……

另一个线程的思维运行完毕了。

“嚯，找到了！”

“难得难得，居然要让我把这附近几公里的情况都仔细感知一遍才能发现，真是个难得的能力。”

“通过溢散开的心灵力量的范围，那些因为死亡而失去主观的心灵范围应该就是对方的能力作用范围，而这个真菌的感染范围，居然足足有两、三公里……”一个圆，那么这样的真菌爆发，很明显是以敌人为中心扩散开的。

也就是说……

那个死亡之圆的圆心，便是敌人本体所在，裹挟着大量孢子的六名不死者应该只是边缘处负责用来进一步扩散的前哨而已。

“那个‘圆心’的内圈里，已经没有任何活人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灵晶仆对着天空伸出一根手指来，“不要小瞧了老人家的感知力啊，你以为我会听不到吗？

在那一片死亡绝地中那个烦人的嗡鸣！”

灵晶仆伸出手，遥遥地指向了远处天空中的一个小小的黑点。

“你说是吧，不知名的狮鹭骑士！”

手术正在进行中——变回了巨龙形态的poppy转过头来，看向刚才那个方向。

那里只有几个巨大的管状水晶容器，容器中充满了颜色稀薄的**——这些**可以维持其中魔导组织的生机。

是的，魔导组织，那些巨大的心脏，长条荆棘一般的脊椎，都是魔导的产物。

它们是死的，但是又是活的。

容器之中，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脊椎骨正静静地漂浮着，连接端则是肉眼可见的大量线缆接口与闪烁的符文。

“厄普西隆？”

而不知为何重新启动了的厄普西隆在她的呼唤之下，重新在眼前形成一道虚拟的显示屏，伴随着它的开机语音——“机械铸造的血肉中灵魂依旧自由！”

“随着梦想展翅高飞！

一切最终解释权归玛卡利议会国所有！”

看着那些浸泡在容器中的魔导组织，已经化为龙形的poppy不适地晃了晃脖子，“我听说议会又通过了一家新的公司，而他们的最新产品就是一种新的辅助心脏，漂亮又帅气……”“是的，漂亮又帅气，但是动力不足——追求这些东西无助于改善你的经济状况，”厄普西隆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而且新旧两款辅助心脏的主体设计并无本质差别——只是仿生蒙皮变得更漂亮了一些，其他的内置机构上没有任何变化。

我可以现在下单，将你胸口附近的鳞片换成透明的聚合物——以此来对外展示新产品的新蒙皮？”

“算了，没钱，”青紫色的巨龙叹了口气，“开始植入流程吧……”在大厅各处待命的机械装置立刻开始运行，大量机械手配合无间地来到poppy身旁，开始拆解那些属于机械结构的鳞片和内置保护层，她的胸腔被打开，露出里面填充着临时缓冲液的空腔，她的脊背被打开，露出里面临时的神经接驳器和体液循环泵……

她是很多其他国家的人所知道的那种龙议会国的巨龙的模样，有着各种金属的遗留痕迹；但是除了厄普西隆和设计相关手书程序的医学专家以外，恐怕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内部该是什么模样。

美丽吗？

丑陋吗？

都一样的……

都是机械，都是骸骨。

很快，心脏被重新归位，脊椎被修复如初，提前准备好的活性药剂被注入循环泵，让这些从休眠状态激活的器官零件在短时间内便欢快地运转起来。

注入的药剂逐渐开始对神经系统产生影响，poppy感觉自己的思维渐渐弥漫开来，她开始冒出一些不受控制的想法——视线的焦点中仿佛浮现出了厄普西隆的界面虚影。

但她知道这只是自己神经系统产生的错觉——这里并没有显示视频的视觉介质，她所看到的东西，其实是自己头颅内的核心刺激神经制造出来的幻影。

但是厄普西隆就在这里，它正控制着这间大厅中的每一台机械，控制着这些名义上是医疗器械，实际上随时可以致命的工具。

尖刀、细针、钻头，它们正对着那些所剩不多的，柔软的血肉；以及那些同样脆弱的，魔导组织们。

它在为她进行最精细的植入体手术，她的心脏，她的中枢神经，都毫无防御地暴露在这个人工智能手中。

poppy甩了甩头，她知道这是增效剂在影响自己的判断力，但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四处蔓延。

“请尽量不要活动，”没有感情的电子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些手术机械的探头中闪烁着暗淡的红光，“我正在闭合你的脊椎保护层。”

“厄普西隆……

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即便是龙形态，poppy依旧发出了有些含糊的女性的咕哝。

“我在议会国的每一处，我也在这里，在你面前，在那些机械之中，poppy小姐。”

厄普西隆的声音一如既往立即响应，而那些正闪烁红光的探头和正在移动的机械手则还在静静地执行着精确的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