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是我爹吗?
封仙阁阁主?
贺所云?
他还活着!
当这个消息传入乔允潮耳中,他如同被雷电击中,被不知是惶恐还是惊喜的思绪狠狠撞了一下,乔允潮一时竟然呆在原地,是啊——
他贺所云当初死得那样轻易,难道世上真有视死如浮云的人?果真是假死!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将生死置之度外,把死亡当作一场游戏?
乔允潮的心中,顷刻间腾升起一股被欺骗的愤怒。
你骗得我好狠啊!
乔允潮心中怒吼着,脚步却是不由自主地立刻调转方向往外走去。
外面的喧嚣同样落在少年的耳中,他眼眸顿时微微一亮。
是……父亲么?
少年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他紧紧地盯着乔允潮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而在封仙阁的下层,乔允潮脚步匆匆,几乎忘了腾云驾雾,循着楼梯一层层地向下走去。
仿佛这样麻木而重复的动作能稍稍放空脑中思绪。
他的心中充满了激动和愤怒。他没想到,贺所云竟然还活着,他竟然被骗了这么多年。
但除了愤恨,还隐约多了些什么。
直到他在封仙阁第一层站定,双拳紧握地等待着和故人重逢,却没有看见那张刻在记忆深处的脸。
乔允潮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他眼中闪烁着狂怒的火花,猛地伸手,如同抓小鸡一般将报信的仆从拽到面前。
五指紧紧扼住那人的咽喉,语气中充满了冷酷和怒火:“他呢?”
背弃旧主报信的仆从惊恐万分。
因为乔允潮的动作他几乎要窒息,脸色也变得青紫可怖,死亡的巨大冲击下让他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了几个字:
“他、什么?”
“贺所云呢!”
乔允潮几乎是咆哮着发问,声音里充斥着被愚弄后的愤怒和失望。似乎只要这个仆从的回答稍有迟缓,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捏碎对方的喉咙。
仆从缓缓扭过脸看向一个方向,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声音沙哑而微弱:“那——”
得到了仆从的指示,乔允潮猛地将他像丢弃垃圾一般扔到一边,却并没有立刻转身离去。
反而停顿了一下,将自己的衣襟整了整。
自己这是在干嘛?
忽然,乔允潮几乎失笑。
“贺所——”
他念着对方的名字漫不经心地转身,却在看见那抹青色身影后骤然瞪大双眼,维持不住表面上的云淡风轻:“你是谁!贺所云呢!”
崔兰选看着乔允潮,神色漠然。
“吾不喜他人着青衣。”
崔兰选眼中空无一物,被漠视的乔允潮本该感到屈辱,此刻却止不住地战栗其他,眼前这人是谁?
这个人自己从未见过,却不论是眼神还是气质都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压迫。
仿佛蜉蝣见日!
乔允潮咽了咽口水,如那些仆从看见自己一样警惕起来,他问:“你、你是谁?”
“贺所云呢?”
这已然是今日他不知第几次发问了。
这个问题如同魔咒,一遍又一遍地从乔允潮的口中响起,回**在封仙阁的殿堂之中。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焦躁和不安,那个名字,那个人的存在,已经成为他心中无法解开的结。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只带着鲜血的手。
一只关节粗大、遍布冻疮的凡人之手。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为之静止,乔允潮的的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仙人之躯何其强悍,凡人如何能伤他半分?
但当他回过头来,看到那平日里偷奸耍滑尽显凡人丑陋之态的仆从眼神发直,乔允潮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
那殷红的血液并没有滴落,反而像是拥有了自己的生命。
此刻蜿蜒爬上了这个曾经的主人的全身,将他原本青色的衣袍染上了浊色,丑陋肮脏。
乔允潮的目光咔咔迟钝地转向崔兰选,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恐:
“你、你是人形诡域!”
人形诡域?
呵。
没了那副碍眼的撞衫青衣,崔兰选多了丝兴致回答:“不,那个被你囚禁的孩子,才是人形诡域。”
金玉围砌的阁楼之上,少年不知何时已然沉沉睡去,犹带泪痕的脸上眉头紧锁着。
闻言乔允潮心中猛地一紧。
他想问这是什么意思,却不敢开口。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欲壑难填演变出的种种崔兰选已然看腻。
看着距离真相半步之遥的乔允潮,崔兰选不再看他,转身一步步拾阶而上。
“你别走——”
乔允潮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说着试图运用灵力,却发现似是泥牛入海一般使不出半点仙术。
下一刻,他的身体无力瘫软倒下。
而那些他曾经从未放在眼中动辄打骂的仆从如傀儡般悄无声息地围了上来,眼底死寂一片,沉默着,温吞地,吮吸着他的血、皮、肉、骨。
片刻后,再无乔允潮一人。
“你是我爹吗?”
而在封仙阁的高阁之上,少年猛地惊醒,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无助。
他看着崔兰选,小心地发问。
而崔兰选笑不达眼底,温和道:“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算是让你诞生的存在。”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质地温润的玉佩,玉佩上刻着“封仙阁”三字,正是世代封仙阁阁主的证明。
——
易悬城,城主府内。
“这是什么?”
向无越接过玉佩,看着柔弱不能自理的崔兰选虽神色恹恹却还挺值脊背坐在一旁。
向无越的手指轻轻滑过玉佩上的篆刻字迹,她的眼神透出一抹了然,淡淡道:“我不曾疑心你。”
是特地回家一趟取来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吗?向无越如是想。
面对这样的信任,崔兰选却垂眸轻声:“你不曾疑我,但某不愿让你与好友因某离心。”
他的声音极度谦和,仿佛在为自己的存在而感到抱歉。
与好友离心——
向无越猛地转头,薛鉴张牙舞爪的神情还没收敛,就这样落在她眼中:“薛鉴!”
薛鉴立刻收敛起来,乖顺地像收了爪子但仍盯着桌子上圆滚滚瓷瓶的猫儿。
“对了,这个少年是——”
崔兰选看着跟在自己身侧拘谨的少年,答:“是族中幼弟,遇人不淑,我恰好遇上,便让他跟在身边了——可会妨碍你?”
向无越摆手:“无妨,只是他叫什么?”
崔兰选勾唇:“他名贺所云。”
祝贺的贺,不知所云的所云。
世代与诡异为伴的最后一点血脉后人死而不散的执念,生此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