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期

远远近近,传过来暮钟悠扬的声音。爬在天守阁屋脊上的夕阳悄然而逝,夜幕低垂,不久黑暗便裹住了整个战楼。城内的第宅区,今天像是分外寂静。

悠姬的出家虽始终在秘密进行,但在相府中已是没有人不知道的了。最初,对年轻的悠姬,因上头的压力而无奈出家,莫不深表同情。尤其是年轻的武士,半开玩笑地说:“武藏五人团所为何事?这不正是他们该替佐渡相爷,替悠姬小姐卖力的时候吗?”

但自父侯兴秋自尽,噩耗惊传,悠姬改变了主意,为父母祈求冥福而决心削发为尼的消息一出,同情便一变而成尊敬与赞美了。

“噢,究竟是王侯家的公主,不愧是细川一族的贵胄苗裔!”

随着暮钟的声音,悠姬前往中津的队伍,离开外廓长冈佐渡的府邸。擎着提灯的一个护卫在前领路,后面跟着的是一乘黑漆的女轿,轿后是随身衣箱和木柜。那很像是出嫁的队伍,但只有一个手拿提灯的人殿后。

悠姬当然是安坐在黑漆的轿子里的。她依着佐渡前次的吩咐,做了应变的准备,任何时候只要碰到变故,便能离开轿子脱身而去。父亲的灵牌捧在手中,护身的短剑插在腰带之间。

悠姬坚信武藏必能依预定的计划,从轿子中把她搭救出去。虽曾几次发生动摇,但现在她已是像铁一样坚定了。

佐渡倘或知道悠姬逃出轿子,随同武藏前往京都,他也许会有被出卖了的感觉。而悠姬与武藏,也会受社会的指责,连五人团都免不了声誉之玷。

悠姬知道得很清楚,但是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前途的苦难,也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但这是自己选择的自信满满的大道。向这条大道迈进的喜悦,让她十分向往。

“这不是恋爱!”

悠姬在心中自语。在她的心目中,武藏是她憧憬的英雄。两人虽在现实中连在一起,但在她,武藏仍是出现在梦中的剑士。

“守护我的人!领导我的人!而且是永不失败的人!投向他的胸怀——”

悠姬的胸中沸腾。一直向往着的人生梦境,像是受到滋润与温暖,渐渐地成长、茁壮。

这一队伍,从墙隙间望出去竟是那么冷落,催人悲怀。谁都知道长冈家不便派人护送,在名义上,细川的领内是没有悠姬其人的。

知道甚内一党等在半路,代替长冈家负护卫之责的,只有君侯忠兴和佐渡亲近的少数人罢了。他们也警觉到武藏会在附近出现。

但城厢里,民间早已宣腾着血腥的谣言。

那是甚内一党的无聊浪人所散布的谣言。

“守卫着悠姬前往中津的甚内一伙——与佐佐木小次郎有渊源的浪人团,将与图谋拦劫悠姬小姐的宫本武藏展开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