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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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战争就好比两夫妻打架,假如双方都憋足了气要打,却偏偏始终没能找到由头打起来,就可能产生两种后果。第一种,这口气憋得太长了,以至于双方要开打时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就像腌黄瓜腌过了头,干脆就不打了,于是一场危机慢慢淡化,两口子带着别扭继续过日子;第二种,这口气憋得太长了,以至于终于发泄出来时就如同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两口子砸光了家里的锅碗瓢盆还不够解气,恨不能上房揭瓦下地挖基。
宁国和雒国就很像这样的一对夫妻。这两个名义上臣服皇室的实力最雄厚的诸侯国有时憋气、有时厮打、有时和谈、有时撕毁合约再翻脸,实在比夫妻过日子还要精彩得多。以最近这一仗为例,从双方嚷嚷着要打仗开始算,就已经剑拔弩张了三年了,等到终于打将起来,大家反而没了情绪,始终处于小打小闹的状态,一个月来并没有发生什么重大战役。
当然了,只要是打仗,无论多小,对百姓的生活总有着极大的影响,例如位于宁雒两国边境的土塘村。该村运气不佳,正好处在边境线附近,两国每次交兵,都会给村民们带来不少困扰。
比如这一天早上,当负责望风的小癞子发现远处尘烟大作时,立马回头扯着嗓子高呼:“来了来了!又来了!”
村民们立即抛下手里的活,冲回家里,很熟练地把值钱物品在地窖里藏好。老村长哼哼唧唧,拖着两面破破烂烂的旗帜走了出来,一面是宁国的,一面是雒国的,按照惯例,谁来了就挂谁的。
“今天该挂谁的了?”老村长仰起头嚷嚷着。
小癞子却没有立即回答。他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绝望地惨叫一声:“操他姥姥的!两个国家的都来了!”
老村长傻了:“那我们该挂谁的?”
前方出现了一个村子。虽然在长时间的奔逃中已经有点摸不清方向,但边境线附近的村落就这么一两个,方仲仍然能判断出,这是土塘村。
身边的亲兵死的死,伤的伤,还剩下不到四十人,雒国的敌兵却有近百骑,双方兵力悬殊。方仲看着从坐骑嘴角流出的白沫,知道今天多半没活路了,既然如此,何苦再造成百姓的无谓伤亡。他一勒马头,打算从村外绕过,然后找个地方和敌人决一死战。亲兵们却并没有跟上,而是齐齐勒马,回头摆好阵势,打算以自己的性命拖住敌兵,帮助主将逃跑。
方仲心里一痛,但知道自己惟有顺利脱逃,才能对得起身后的死士们,于是狠抽一鞭,打马狂奔。没料到刚刚绕过土塘村,进入一片稀稀拉拉长着青草的坡地,没跑几步,坐骑的前蹄突然踏空,轰的一声,他已经连人带马摔进了一个陷坑。他的第一反应是完了,敌人竟能在这样偏僻的路线上设伏,难道是猜到了自己心地仁善不愿惊扰百姓?真有大智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