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行吧 这可是你们逼我的
隗尹口中的那间道观并不难找。
毕竟京郊十里就只有这么一座道观。
虽然无主,但门前却摆着许多阵法,主阵是一座阴阳迷魂阵,外面层层叠叠嵌套了不少迷阵、陷阵,阵法都没什么杀伤力,甚至有些摆的时候还有点错漏,几个相克的阵法摆在一起,功效抵消,让她看着还挺好笑。
阵法是拦不住她,只是多少显得有些奇怪。
谁会用这么复杂的阵法守护一座无主道观?
她随手抽了根草叶,将其随手折断成六十四根,排布成八卦图样,测算这座道观的来历,却算不出任何结果。
奇怪。
她只好从阵法中一一穿过,走近主殿。
道观不大,只有一座正殿和三四间偏房,正殿供着主神,一尊神女雕塑,身穿黄色道袍,模样和外面那些泥塑木偶之类的没有什么区别,慈眉善目,方面大耳,像极了菩萨垂眼。
哪怕墨春辰见过神像无数也想不起来这是哪位尊神。
绕过正殿,后院还有两亩田,以及一汪浅水湖。
虽然有点年久失修,正殿、偏房里又有老鼠又有蜘蛛,田地里杂草丛生,草长得足有半人高,但这座无主的道观曾经的主人,无疑是个很懂享受的人。
田很肥,湖水又是天生的地脉灵泉,日常煮茶饮用可以延年益寿。
绝佳的养老之地。
绝佳到了让她有些眼熟的地步。
她隐约、大概、好像是在一百多年前同某人讲过,以后要是归隐,就找一间这样的道观。
灵泉、肥田、距离京郊正好十里。
巧得就像对照着她的要求专门修建的一样。
但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如日中天,河山百年气象也不过是她笔下一幅玄而又玄的图画,归隐?不过是说笑而已。
她相信听她说话的某人也只是听听就算了,没那个闲情雅致真帮她建什么归隐之所。
这道观处处透着古怪,他们玄门中人讲究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觉得不对,那就肯定是要出事。
不过吧——
墨春辰伸了个懒腰,她平生最不怕妖,真有哪个妖怪不开眼地找上门,只怕是要笑着进来哭着出去,而且她现在身上分文无有,只穿着这么一件麻布裙,不借住在这,也确实无处可去。
她都不当小可怜那么久了,总不能又去露宿街头。
反正也只是暂住,毕竟是那位高人指的地方,住久了又被他因果律武器陷害,那可很不利于她养老。
墨春辰在观中住了五天,算起来也就是给附近的村人占了两卦,替新生的孩子算了几个名字,把道观收拾了一下。
意外就登门了。
后院的杂草太高,其实有些不利于她日常出行,所以她正弓着腰割地里的杂草,割了小一半,两拨人马就找上了门。
一拨穿着蓝色道袍,海清河晏的蓝,另一拨穿着白色道袍,莹莹如雪的白。
蓝的蓝,白的白,泾渭分明。
蓝的先到,白的后至,两拨人几乎是同时抵达道观,都是意图与对方决一死战的气势,可等两拨人马都看见了地里正劳作的她,不善的目光就都转向了墨春辰。
“你是谁!”蓝色道袍这边为首的老道士叫何永年,在玄门道派之中很是出名,德高望重。
很难解释。
墨春辰先看了眼那边白色道袍的人。
十来个玄门弟子,老的老,少的少,看起来玄门道法的修为都不怎么高。
只是这群人里有两个她看起来格外的眼熟。
一个娇娇弱弱,一双眼睛泫然欲泣,看起来随时准备大哭特哭,另一个头顶阴云密布,看起来像是能倒霉到死,正是孙若篱和她师父,那位靠因果律斗法的“高人”。
她说什么来着,事出反常必有妖。
只是她也没想到,高人给她指的这处道观,虽然确实无主,但却正好是两个玄门道派争抢的对象。
“谁指使你进来的!”何永年胡子都快飞起来了。
她都不用玄目神通就能看出,“高人”肯定安排了什么后手毒计,来帮白色道袍的那一拨人抢夺道观,等道观到手,就扭脸把屎盆子扣到她脑袋上,到时候他不只为师门做了贡献,还报了被她扇巴掌的一箭之仇。
一石二鸟。
墨春辰撇了撇嘴,当真是觉得无趣到了极点。
钩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事她见得太多,高人的这点小伎俩她还真看不上。
于是她看了白色道袍那边好几眼,然后笑嘻嘻地挠了挠头,“我就是路过,你们聊,我这就走。”
“……”
谁信她啊!
何永年年高德劭了许多年,哪怕是死对头也会对他保持起码的尊重,但他现在觉得自己的智慧受到了侮辱。
她刚刚是不是向灵霄宗那边使眼色了?然后她现在在装路人?
何永年呵了一声:“不说清楚你就想走?”
“说!谁告诉你如何通过门外阵法,还在这——”他指指点点那一地被割得乱七八糟的杂草,“在这亵渎接仙观!”
墨春辰觉得挺冤的。
二亩地杂草不除才叫亵渎吧。
再说了,门前没写着闲人免进,门后没守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严密看守,就那么几个摆放得极不规整的阵法,说她亵渎接仙观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哪怕她还是之前那个冻饿而死的小可怜,流浪到一个没人住的道观里遮个风避个雨也是可以的嘛。
她运气好点不行啊?
何永年厉声问道:“你该不会觉得,你现在胡编乱造什么流浪到道观里遮风避雨能蒙混过关吧?”
“你觉得我们能信你运气这么好?”
墨春辰挺无奈的:“你能不能别总抢我词。”
“……”
老道士现在不只是觉得他的智慧受到了侮辱,他整个人的美德也即将消失殆尽。“女娃娃,门前阵法禁制又不是摆设!”
何永年气得额角青筋暴跳。
着蓝衫的云青山和着白装的凌霄宗原属一脉,都传自天师陈枝,只是两派理念不合,这一百年为了抢个道统正宗,打得不可开交,这接仙观,恰好就是能证明谁是正宗的最佳佐证。
两派都知道,这座道观里藏着天师陈枝留下的法宝,抢到了接仙观,就是抢到了法宝,也是抢到了道统正宗。
事涉道统,两派当然知道留谁下来看守都不合适,万一要是监守自盗了呢?就只好依靠接仙观门前一早就立下的阴阳迷魂阵。
这一百年,两派每隔几年就跑到这来找找法宝,抢抢道观,每回都是无功而返,每回都是不欢而散。
后来两派一琢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斗斗法吧,可是互相诅咒、做法又有失同门情意,好歹也是一脉传承。
两派商议以后,决定还是在阵法之上各显其能,于是就在原本的阵法外,又累加了无数形色各异的阵法,有这些阵法守护,什么路人能轻而易举地进来遮风避雨?
这是运气好就能解释的?
何永年气得说不出话,一旁的高人却一直在等着这一刻,他冷笑道:“口出狂言,凌霄宗弟子,还不把这个亵渎接仙观的妖女绑了,就地处死,以洗她玷污圣观的罪名?”
一伙白衣弟子狞笑着向她走来。
墨春辰叹了口气。
行吧,这可是你们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