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双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到总是一个人待在家里的童年，梦到了和自己同样孤单的小葡萄。

梦到了和乔厉衍一起坐热气球，梦到了飙车时意气风发的日子。

当然，也梦到了爸爸妈妈忽然带着弟弟回来，梦到了家里破产前，父亲喝了很多酒，站在天台上摇摇欲坠的身影。

梦到了母亲说，让她嫁个有钱人，这样家里也能好一些……

好的，坏的，都开始在脑海里倒带，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结束了。

可她飘乎乎的灵魂，却被一只大手用力拽了回来。

“南双，别怕……别怕……”乔厉衍捂着她冷冰冰的小手，嘴上不断地念叨着别怕，可真正怕的人，难道不是他么？

宋南双纤长的睫毛轻轻动了动，感觉眼皮上压着千金重，明明能感觉到光亮却如何都睁不开。

“疼么？”他的指腹轻轻拂过她身上的伤口，隔着纱布，都能感觉到那片不好愈合的伤。

他们明明那么近，可他却完全不了解她在想什么。

她把不好的事情都埋藏在了心底，面对他的时候，是那么镇定又职业。

仿佛她只是块冷冰冰的石头，用最坚强壳包裹着那颗最柔软的心脏。

“嗯……”

对生的渴望，让宋南双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着冷冰冰的墙壁，她的视线转向了守在病床边上的男人。

他好疲惫，连胡子都没有刮……眼里都是红血丝，眼圈里还积着泪水？

他怎么哭了？是因为她才哭的么？

“厉衍。”

“我在。”他的声音沙哑得好像砂纸，薄唇贴在她冰冷的手背儿上，宛若一道火焰。

宋南双想要抬起手，却完全没有力气，她艰难地问：“我快，死了么？”

“不，不会！”乔厉衍否定道：“等你好起来，我们就结婚，去度蜜月，去吃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去……”

做一切你想做的，什么都好，只要你在身边。

“结婚？”这个词语像流星一样，在脑海中划过，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别闹……”

结什么婚呀？她都这个样子了……

“我说真的，真的！”乔厉衍有些着急。

她明明问过他的，可当时，他以为她是在胡说八道，就那么轻描淡写地拒绝了。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他一定会肯定地说，生生世世非她不娶。

“厉衍，你……要好好的。”宋南双抬手，想要触摸他的脸。

感觉，他沧桑得好像变了一个人。

“当然，我们都会，都会好好的。”

乔厉衍握着她的手，轻轻放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未来，会有更好的女孩儿，陪着你的……一定会的。”

“我不要！我只要你！”乔厉衍呜咽着，哭得像个孩子。

他为什么要跟她怄气？为什么总是逼着她说爱他？

明明，他们可以彼此相爱的，不是么？

“我，我不配……”宋南双勾了勾唇，不舍得地看着他的脸。

她也想努力活下去，但似乎不行了……那么早一点，也很好。

“不！”

什么不配，她在说什么？

他的心，仿佛被绞碎了一般，想起曾经逗她的话，恨不得抽自己一百个大嘴巴。

她表现得不在意，可全都听到了心里去！

“你的事情，解决了么？”

“我的事情……”

没有，但是……也只能这样了。

如果她不在了，他还跟争什么？

一切，就都可以放下了。

看着他难过的眼神，宋南双努力找着开心的话题：“我做了，好长好长的梦。梦到我们以前淘气的时候，那时候，好开心啊……”

她好容易开心的，那些日子，就是她为数不多的开心时光。

“可惜，易城哥不在了，我也要走了，厉衍，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的，我喜欢你笑……可好看了。”

“你不准丢下我，宋南双。”他忍不住将她的手抓紧了几分，可却感觉她的手在融化……连带着那份他终将逝去的爱。

“不要，难过。”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她也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乔厉衍连忙抬手擦掉了她眼角的泪水，慌乱地说道：“我不难过，我等你好起来。”

尽管他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可如果连自欺欺人都没有了，那他要怎么坚持下去？

“我……”宋南双叹了口气，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她好累，真的好累，感觉身上都好像被定住了一样，哪里都拽不起来。

感觉，死亡的脚步在慢慢逼近，有什么在等着她放弃意志……

“那个……”身后，传来了陆司擎的声音。

他朝病**的女人看了一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他是一个纠结且自负的人，自以为是个没有人味儿的人。

可是这一刻，他却无论如何都绷不住了。

还是等到了这一天么？

乔厉衍忽然起身，不知道是因为坐久了，还是因为神情恍惚，庞大的身子踉跄了一下，遮挡住了他的全部视线。

“出去!”

他不许任何人，打扰他们的相处，连顾锦风都不可以。

极尽自私地想要占有她所有时间。

“乔爷。”陆司擎一改之前的痞里痞气，看着将自己推出门外的男人，不甘心地说：“我和她道别，难道不可以么？”

背靠着病房门，乔厉衍垂眸睨着他的脸道：“你又不是她的朋友，没这个必要！”

“呵，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朋友？”陆司擎攥着拳头，压低的声线从牙根里挤出来，“你不是去继承财产了么？不是不要她了么？现在跑回来，算什么？”

“谁告诉你，我不要她了？”

他可以不要战家，可以不要令人艳羡的巨额财富，却唯独不会不要她。

“是么？我还以为，厉爷根本不在乎她呢！”陆司擎看着他高高在上的样子，毫不留情地递着刀子，“她那么乐观的一个姑娘，现在却成了这样，你明明就在她身边，却一直没有发现！”

“是，我是很浑蛋！”他也恨死了自己！

“有人给她送花圈，她都能反手卖掉。她那么坚强，那么想要活下去！可是现在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