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君心知我心(九)

暴怒令孔多海失态,捡起文琪手中扔掉的钝刀四处乱砍。

……

“公子,大事不好,府上遭奸人围攻了。”一暗卫疾步而来,跪地禀报。

“啊!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高篱惊慌失措,回望暗卫头头。

左右受敌,这百余暗卫若穷究无法攻克的阵法还不如驰援府上,起码府上真真最危险。

与暗卫头头一番计较,高篱忍痛颔首,垂泪离开。此地只留下十余暗卫刺探,随时通禀,其余人等回府与奸人决一死战。

杀声震天,高府上下遭逢过楚三豹的杀戮之后,如今布设了许多机关在府中。待奸人杀来,一并释放,可谓万箭齐发,杀的奸人遍地死尸。

谁个料到,一酤鬻世家竟会如此精妙布设机关,来犯之奸人们实属粗心大意罢了。

待高篱统摄一干暗卫踅回之时,府上已经杀的腥血发臭四散。几倍高家暗卫的这群奸人愣是被内外夹击打的溃不成军,死伤过半。而后,奸人们趁夜色无光,乌云滚滚之际逃遁离开。

可谓大快人心,高府上下振奋。老爷、夫人被护卫于虔敬堂,毫发无损。

高篱阔步飞奔而来,双膝跪地。“孩儿拜见父亲、娘亲。”

高学古并未多话,转过头去一言不发。许是打算继续装聋作哑。

夫人惊魂未定,又惦念昭婉。“人可救出来了?”

“启禀娘亲,还没,薛神医与文琪也被困在其中了。”

“什么?六王爷逼人太甚,我高家非得将他连根拔起。”

高篱摇摇头,悲恸地扬声再道:“娘亲错了,掳去昭婉的人是古宁昌,而非六王爷。”

竦眙不已,夫人目瞪口呆。她怎会想到,古宁昌才是掳去昭婉的真凶。如此说来,高家得罪了六王爷是铁定的了;而四王爷乃是古宁昌的堂姐夫,一下子,高家又无端与四王爷为敌。

这般倒好,原本指望四王爷的梦想看来也该破灭了。天理啊!如何会陷高家于绝境之中啊?高家究竟做错了什么?

瞧去一脸无助的篱儿,夫人的心中无限苦涩,若是篱儿有他父亲一半的睿智也不至于如此的令人失望。挥挥手。“篱儿,你去派人将那些尸首赶紧给运出府外埋了吧!还有,小心六王爷的人再度杀来。”

多么无力的说话,仿佛是笑话。高府如何对付得了手握重兵的六王爷呢?

得罪了六王爷,这会又与四王爷阵营决裂,高家难道运数就此到头了?

待高篱含泪离开,夫人命人关上窗牖。这才与高学古缓步去内寝,夫妻二人该到了最后决断的时刻了。

“公子,高家真是遭罪了哟!”周管家不想老泪纵横,看着血流成河的府上无尽感慨。

悲恸之声不绝于耳,家丁、丫鬟们死的死、伤的伤,一如上回楚三豹给高府带来的巨痛。

然,痛定思痛,高篱牙关紧咬,他还得赶紧命人收拾一番的,若天明之后再未收拾妥当,被闲人告到官府,官府必定介入。

“周管家,下令阖府上下人等一律赶来,需尽快洒扫干净,不可留下任何血迹,高府还没倒下。”语调沉厚,不疾不徐说出。

“老奴遵命!”周管家随即四处召唤下人们各自忙碌。

闷热的夏夜,浓云滚滚,突兀一声奔雷嘶啸,狂风大作。他抬首遥望苍穹,墨黑一片。

人来人往,忙忙碌碌,悲悲戚戚。可他依然强忍悲恸,思忖如何救出爱妻昭婉。

“哗哗哗”豆大的雨珠无情地坠落,痛击在他的面上。双眸难以睁开,可他还是仰望苍穹,他不明白老天为何会让高家走到如斯绝境。

知语奔来,怀里抱着斗笠,不由分说便替公子穿上,她则珠泪涟涟,与雨水化作一体悄悄滚落。

“公子,去避避雨吧!”

只轻轻一摇头。“死都不惧了,还在乎被雨打吗?”

他悲怆地回话,却不忘身旁的丫鬟乃是昭婉的体己。“知语,你去避雨吧!我只想在雨中静一静。”

雨打在知语圆圆的脸蛋,也令她睁不开双眼。愁怨苦涩,悲凉怯怯。

冷冷地含笑,他不明白老天这是为哪般?难道是对高家还有一丝眷注吗?就在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之后为高家冲刷这难以除去的血污吗?

然,血污可冲刷,但人心却崩塌了呀!

多年来的经营,高府俨然铸成军商一体的高门大户。可笑可悲的是,这高门大户人家却是玉湘城仅有的一家连遭仇杀的不祥之地。

终究,知语不离不弃待在雨中感化了高府的少主,高篱转身,允准知语搀扶着他的臂弯,面含淡淡诡异笑容,一道朝桂庑廊道赶去避雨。

奢华靡丽,抬眸远望,高府的富庶在玉湘城无谁个家族可比拟。可当口,满面望去的竟是血流成河的悲惨。今次,不知高府下人死伤几何?暗卫死伤几何?

不打紧,明个周管家必定会核对人数,如实禀报的。

又会如上回那般,外头有家人的必定补偿,没有家人的孤儿则埋骨玉山,好生殓葬。

天雷虺虺,磅礴的雨势洗刷了四处的血污。

……

天色渐明,一夜狂雨骤停。诡异的助力高家洗刷了府上的血污。一番清扫,已经容易得多了。除去堆积的死尸,府上再度恢复寻常的模样。

夙夜未眠,他却毫无倦意,幽苦的双眸傻傻瞧去远处。一切都有周管家打理,他反倒听不见喧扰,心绪阒然。

服侍高篱的新来大丫鬟昨个被六王爷派来的奸人们给杀了,知语全然担负起公子的盥洗职责来。

如同服侍女主一般,知语麻利地替公子备下盥洗用具。

挥挥手,他并未盥洗。直到此刻他才迈步缓走,朝向是知音堂。

周管家如实禀报了死伤人数。此回比之上回,下人们死伤少了许多,可暗卫却死伤更多,还有那奸人们被杀死的不少于百人。

他想起这些布设都是昭婉的精心功劳。是啊!昭婉你可无碍吗?

……

何尝不是,昭婉、孔多海、文琪也夙夜未眠了。文琪坐在花团锦簇的阵法之中修养伤口。

孔多海闭目养神,再个打坐修炼。

昭婉则越发悲哀,独自垂泪,呆立一隅。

突兀,一家丁扮相之人出现在阵法之中,他手中是提盒。“少奶奶,请用早膳吧!”

昭婉伸手欲打翻,岂料孔多海扬声劝她。“少奶奶不可。”但见昭婉听到他说话,已然回头,孔多海慈爱地瞧去。“腹中孩儿要紧,别饿着了。”

强忍屈辱泪水,昭婉颤抖着一双柔荑接过。

那下人干笑一声,“忽”地就遁身而去。

“古宁昌,你出来,为何藏头露尾?不是要与我长相厮守吗?连个人影都不敢与我相对,还谈什么?”

话刚毕,古宁昌顷时显身。邪魅一笑,抱拳施礼道:“昭婉,想开了?”

“放了薛神医与文琪,我留下就是。”

“不成,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就是让这老匹夫与那贱妇活活饿死,昭婉,我古宁昌决计不会让任何人扰了你我心绪,也不许任何人横亘你我之间。”

“你……你难道还想杀害我夫君?”昭婉瞠目瞪他。

“哈哈”大笑,古宁昌不无得意地启口。“不妨告诉你实话,我正有此打算。”冷眸瞧去孔多海与文琪。“你们听好了,闯入阵法之中的十余高家暗卫都被我家丁尽数诛杀,留在阵法之外的十余名高家暗卫也被打散,逃的无影无踪,你们可别妄想谁会赶来救你们出去。”

“无耻恶毒的下流贼子,我手刃了你。”乌金短剑出奇的迅疾被拔出,“嘶啦”一声竟就将古宁昌的右臂给划出血痕来。

嗔视面前最属意的绝美佳人,古宁昌竟然眸光闪烁,泪花泛滥。“昭婉,你……你……好,高篱必死,高家必亡,孔多海与文琪也会被剁成肉酱。”吐纳急促。愤愤然他再道:“三日为限,我会置办婚仪,会与你洞房,再敢抗拒,襟州程家必定再次被抄家灭族。”

“哐当”乌金短剑握持不紧,滑落在地。她胆怯了。红唇颤巍巍。

“呸!疯疯癫癫的狗东西,本少奶奶若恢复元气必定将你碎尸万段,拿去喂狗。”文琪毫无惧色,怒视古宁昌。

眯萋着双目,古宁昌狞笑。“大言不惭,在我阵法之中等死还敢嘴硬。饿死你之后,我必命人将你与你那师傅剁成肉酱喂狗去。”

昭婉无法相信自个耳中听来的话。“你真是疯了,古宁昌,小心不得好死下地狱。”

“疯?只怕也是因你而疯,是你把我逼疯的。程昭婉你听好,这些人都得死,我只能允诺你不对你程家下手就是,否则,我会连你程家一并除根的。”

孔多海一言不发,他估摸着也蒙了,这位才思不俗的公子哥竟然为了一个有夫之妇变得如斯疯狂。

这世间的情真的这般可怕吗?为了所爱之人可以毫无人性吗?

昭婉方才乌金短剑伤了古宁昌,难道说这会的阵法防备减弱了?抑或是因为冯开受伤之故?

机会难得,只消乘其不备,使出暗器就可。

孔多海心下默念:我虽久不用这暗器了,但危急时刻不能介意太多。一举击溃,许有出路,否则真的就待在这里等死吗?

虽然,曾经暗器伤人为孔多海所不齿,自此从不示人,就连文琪都不知师傅用暗器的本事。

“嗖嗖嗖”孔多海手一扬,袖中十多绣花针径直飞去古宁昌那。

“啊!”

“啊!……”

连连惨呼,出乎意料的是古家兵丁迅捷闪现,护卫古宁昌。绣花针自然就刺入他们的胸襟内。

刺穿铠甲,直抵肌肤。可惜,这些兵丁不知绣花针上抹有麻服散药毒,被刺中之人立时瘫软倒地,全身无力。

过于大意了,古宁昌也傻了眼。

说时迟那时快,孔多海扬声呼道:“昭婉,还不速速拿下古宁昌!”

提点来的及时,昭婉近旁十步就是大意的古宁昌。她莲步一闪,不待古宁昌瞧清楚,昭婉已然近至他身旁,一双柔荑死死扣住他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