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生死一线间(一)
一顿杖责,稳婆被撵了出府,而寻来稳婆的府上两位婆子也因此被赶出了高家。
此番处置皆是文琪之意,夫人没作阻拦,高篱亲自吩咐,周管家代为。
看似该受罚的人受到应有的重罚,但,知语却跪在夫人的面前痛苦陈述。“奴婢不该妄自揣测,但奴婢找不出任何理由不怀疑二少奶奶的动机,求夫人明鉴。”
华云岚并未如往常那般,一言不发,时不时颔首地听知语将昭婉难产,乃至险些丧命的经过一一言明。
指尖抚触手中的念珠,不曾插言。倒是,她在冥思,她在自制。心都快被割裂,痛的如欲死一般无人能瞧见。
夫人猜不透,文琪为何如此,仅仅是因为嫉妒?还是薛神医的缘故?可薛神医对昭婉的处处舍身相救还不能说明文琪若对昭婉不利,薛神医绝不会谅解文琪的吗?
抽泣未停,知语替女主申冤,可她却将文琪告到了夫人这来。言说昭婉因此难产可能与几日前文琪送给大少奶奶的那本《百草宝典》有关。从来小心翼翼的知语惟有猜测善于施药的文琪暗中动了手脚,才会令大少奶奶分娩的前几日中毒而胎儿死在腹中。
稳婆收生之时,文琪明明知道昭婉难产必定失血过多,极可能危及性命,而公子指望二少奶奶——文琪入寝屋去瞧瞧,帮衬稳婆时,文琪可是断然推辞的。
这些迹象令人不得不怀疑文琪的动机,尤以她用了许多的草药依然不见肚子隆起,无法替高家再个生儿育女。莫非,文琪无法生养生恨?
夫人眸光一动,念珠往身后的条案上一放,挥挥衣袂,示意知语退下,她则陷入独自的评断是非的最后斟酌之中。
文琪是篱儿的妻子,更是薛神医唯一的爱徒。若文琪真的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来,比之李思虞没有区别,惟如何处置适宜的决断。
知语抆去面上的泪痕,福身告退。而夫人则要代老爷处置府上又一起伤筋动骨的难事。除非坐实,对文琪的惩罚决计不能轻易,否则,知语这小妮子也该好好管束了,只因她对二少奶奶——文琪大不敬的举动危及府上尊卑有别的法度。
前脚知语离开,夫人后脚就唤来紫莲吩咐道:“紫莲,你速速去昌平院,问知语要大少奶奶那本《百草宝典》来,记得包好了,送去府外,随意寻几个郎中让他们查看一番,若那本医书有什么古怪,记得立时回府禀报我。哦!你也别泄露了身份,扮成求医之人就好。”
紫莲不明就里,但她如常,从不多问,领命离开,径奔昌平院而去。自然,知语也会告知她一切的。
不想一事未了又来一事。紫莲出府不过半个时辰,一封飞鸽传书就把夫人给吓得厥倒在地。
高篱听闻小丫鬟来禀,赶紧起身欲赶去虔敬堂。然,此时,昭婉仍旧卧榻难起。难产令她几乎丢了大半条性命,此刻安稳地寐去,美眸紧闭之际还有未干的泪痕。高篱日夜留在昭婉身旁,庶务暂且交给周管家打理。
定然是发生了大事,否则夫人怎会厥倒呢?
“娘……”高篱奔去父母的内寝,热泪盈眶。夫人哀叹眯眼,虽然醒来,但她却又如未醒一般就连最疼爱的篱儿来了也不理会。
老爷呆坐床沿,见到篱儿无话可说。垂泪足以表明此刻高学古的心中毫无男儿气概的真实表露。
壮阔威严的父亲哪去了?原来他也有这般软弱的一面。
“娘,究竟所为何事?”高篱急急想知道道缘故。
早来一步的文琪则一边呜呜咽咽,一边将那封薛神医送来的信函递给高篱。
他接过,展开细看。“哈哈哈……终于来了……”笑的凄苦,比之哭来还要难看。
“篱儿,快派人将为父藏的数十万金银财宝趁夜送去玉竹居藏匿,就算皇上抄了我高家,日后我高家还有机会再度崛起。”
正是高学古铿锵有力的嘱咐,如此的明睿,毫不像失忆之人能说出的话。高篱也该猜到父亲佯装这许久今儿个才真面目示人。
父子二人各自泪眼相视,须臾,高篱一抱拳。“孩儿遵命。”
薛神医飞鸽传书之时算起说七日,如今已经过去三日了。六王爷做绝,偏生罗列、告发高家种种罪责,如今圣上一怒之下颁下圣旨将宋知府一案以最后高家抄家为止。所谓牵涉朝中大员,甚者皇家血亲则一概不再深究。王御史被圣上招呼也秘而不宣不知为何皆因此故。
留给高家的时辰不多了,仅仅三日,之后圣旨就会给高家带来最后沉沉的一击,生死离别都无法再生断定了。
……
“老匹夫,你以为就凭你一人之力还能伤我毫毛?”冯开躲在众喽啰之后,扬声说话。
孔多海嗤笑骂道:“畜生,高学古纵然害死你妹妹,可你也不至于如此生恨,令无辜之人陪葬啊!冯开,我看你是疯癫了,活在这世间,除了霍乱绝无好事,我要替天行道,斩下你的项上人头之后祭奠被你害死的亡魂。”
“休要多言,孔多海,今日便是高府被炒之日,我倒要看看你这犹如丧家之犬的老匹夫还有什么退路。杀,给我杀,杀了这老匹夫,我重重有赏。”冯开说罢,举起一柄金光闪闪的利剑与众人一道杀了过来。
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不杀冯开他就算明知是死也会追撵冯开到天涯海角。对平生最悔恨的一件事便是将昭婉误了,如今眼见着就可偿还够了,却被冯开致命的一剑彻底毁灭。
背上是死去好几日的程蒙,心中是对昭婉愧疚的无力偿还,哪怕是下辈子恐怕也偿还不了了。
孔多海手中的钝刀依然垂于腹间,面上泰然自若。即使面前三四十小喽啰和冯开一道杀来他都无所畏惧。
“嗖嗖嗖”孔多海最厉害的暗器从他的袖管之中飞速发出。
不过都是些绣花针,这杀声震天的场面就一会宁静了下来。
依然记得,上回在冯开布设的阵法之中,孔多海最后施以这些麻服散毒针才将古宁昌缉拿。从而也破了冯开的阵法。此间冯开瞧见小喽啰们皆一声不吭就栽倒在地,他心下暗呼不好,但也来不及了。
尚有七八名小喽啰停辍了脚步,呆呆地望着倒地的同伙,个个吓得魂飞魄散。这薛神医果真名不虚传,还未与他交手,三十多名小喽啰全数被击溃,且是那么的神速。
孔多海并未再释放毒针,兴许是释放完了,也或许是他想让冯开死的更加恐惧,他会用手中的这柄钝刀活活砍下冯开的项上人头而后快的。至于七八个小喽啰对薛神医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上,快上,谁能宰了这老匹夫,我必定在六王爷那美言的,必定会让你们都有个官当当。”冯开早就乱了心思,他自知不是孔多海的对手。让小喽啰们去送死,自个却连连后挪脚步。
再驽骀,这些小喽啰也见识到了薛神医的本事,还有谁敢冒死向前,虽倒地的三十多小喽啰不过被封穴并未死去,剩下的小喽啰们也个个吓得丢盔弃甲,扔下刀斧纷纷逃命去了。
冯开见大势已去,或许今日就是他来年的忌日,他不禁毫无羞耻地突兀双膝跪地。“求薛神医饶过我这条狗命。”
“哈哈……哈哈……你简直恬不知耻,还是个男儿吗?”孔多海悲愤地苦笑。手中的钝刀却没打算丢弃,他依然会斩杀冯开的。
千钧一发之间,数十枝飞箭穿破风声而来。孔多海只得挥刀拦截。
“嘶”的一声,一枝飞箭避开孔多海的钝刀阻截,穿破粗布衣裳,扎入血肉之躯。
他并未为此而后撤半步,也未疼痛便龇一龇牙,紧抿唇角,手中的钝刀稍稍迟疑仍旧坚定砍了下去。
正是这迟疑半刻,跪地的冯开才得以缓过神来避之。
奔马嘶啸,急急赶来不下百人的军兵。领头之人勒住马缰,左右已然两位兵卒扶着他下了马来。
眸光犀利,瞧向对面。步履向前,手中并未拔出腰间的佩剑,他高视阔步地走近孔多海。冯开失了魂般地奔来双膝跪地他都不闻不问不理会。
“薛神医,久仰大名!本王今日得见真乃三生有幸。”
不消说,孔多海也猜出此人正是当今的六王爷。文韬武略,这位六王爷不简单,连皇帝也敬他三分。可,孔多海却冷冷一笑,被箭射穿的胸襟之处热血染红了粗布衣裳也随即抖了一抖。“天潢贵胄之躯,果真器宇轩昂,气度不凡。不曾想我这老匹夫也能有幸在这儿亲眼得见文韬武略的六王爷,今日就算是一死也值了。”
“好!好!本王爱惜贤才,薛神医医术冠绝天下,如今又让本王见识你武艺的绝佳,本王更应当知人善用,拜你为幕僚,神医你说可好?”
六王爷双眸和温,一番求贤若渴的模样。
然,孔多海却仰天大笑。须臾,他盯着六王爷扔下了钝刀。
自然,六王爷大喜。“好,甚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本王今儿个就带你回去,必定优渥款待,委以重用。”
“呸!”如同当头一棒,孔多海嗤笑地将手儿握在利箭之上,“噗嗤”那利箭便从孔多海的血肉之躯中拔出。
血水四溅,近在咫尺之间的六王爷的面上都溅上了血水。
六王爷身旁四名凶神恶煞的裨将个个拔刀欲护卫六王爷,岂料六王爷手一挥,示意四人退下。
如此淡定,如此视一位武艺冠绝的高手在身旁都不惧的王爷令孔多海反倒心下忧惧。他知,六王爷比之四王爷看来还难对付,遑论他手握重兵呢!早知,不若就让高家投靠六王爷也就算了,兴许还有机会保全高家不被抄家。
但,为时已晚,致使高家今儿个会被抄家的正是这面前器宇非法的六王爷所为。孔多海心如刀割,杀不了冯开这个奸人他还不若死了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