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太点头：“那个先生说我性情冷淡，我说的一些话，即便是在夏天也会让人心里生出寒冬一样的冷意。”

“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的名字，更是有意思的人。

虽然这时候天才刚亮，但火车站早已人头攒动。

现如今，别说是火车了，只要是跑得动的车，哪怕是驴车，也很难找到闲着的。

汽车、火车都恨不得把车座子全拆了，放上充量的货品。然后，再把坐车的人都赶到车顶上。毕竟仗一开打，比人命值钱的东西那可太多了。

能买到一张火车票是相当不容易的事，为了手里这一沓票子，朱品慧的腿都要跑断了，嗓子也问哑了。可是，现在火车都要开了，苏傲雪和杜景堂却迟迟不出现，急得她差点爬到电线杆子上去喊人。

幸而眼尖的康美新指着月台上一个狂奔的人影大喊：“是傲雪，是傲雪！来了来了，人齐了！”

等苏傲雪跑到众人跟前时，朱品慧脸上笑意却僵住了。

不太对劲呀，这么赶时间，难道不应该是杜景堂跑在前面，然后拉着苏傲雪吗？

“杜景堂呢？”

话音刚落下，有人喘着粗气，受惯性作用一直撞到苏傲雪的肩膀才刹住脚。

“上车再说吧。”苏傲雪伸手，是问朱品慧要两张票的意思。

因为要去延安的人很多，办来票以后，朱品慧怕分给各人的话，万一有哪个马大哈丢了票会掉队的，所以票由她统一保管，电话里说好了上车前再给的。

票是有的，但乘车的人变了，月台上站的人自然都面面相觑。

这时，列车员已经在摇铃了，时间根本不等人。

朱品慧只好一把扯住要探过来欲详问究竟的佐飞，催促大家赶紧上车。

火车缓缓开动，许多在月台兜售的小贩，疾跑着抓紧最后的机会。

“先生，先生，买包烟吧……”

佐飞莫名觉得耳边的声音很熟悉，低下头看见自己靠窗的胳膊被一双手揪着不放。可等他侧过身时，那双嵌着污泥的手却慌慌张张地撒开了。

“是李……”佐飞嘴边衔着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探身向外想要确认卖香烟的小贩究竟是不是李海存。

但那个瘦脱了相的身影，慌不择路地朝反方向疾跑。

佐飞旋即又去找苏傲雪，却在想要开口的瞬间缩住了声。其实，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反正，已经成为两个世界的人，知晓其下场对苏傲雪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此刻的她想必满心装的都是另一个人，一个本该出现在这趟列车上的人。

整整一节车厢，坐的都是上海文艺界救亡协会的朋友。因为临时换上来一个谁也不认识的陌生朋友，而杜景堂却不见了踪影，心中揣着问号的众人皆屏息凝神地假寐，一双双耳朵则高高竖起，都在注意最角落的座位上发出的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