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鹊桥执手看烟虹5

第十七章鹊桥执手看烟虹5

似乎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但又有些不合常理。

宸旭会为了一个女人杀他的亲弟弟么?他若想争我,方法多得很。他若以为可以争到我,就不会放任我去出家。

在我印象中,他似乎更看重他的江山社稷。宸岚文武双全,是难得的人才,又对他忠心不二,他岂会为了争风吃醋而痛斩手足?

事情应该不是那么简单,但不管如何,眼前宸岚生死难料,再揣测那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木头似的坐在床边,握着宸岚没有知觉的手,觉得自己也正一步步走向死亡。外面一阵嘈杂后,有个丫环急步奔了进来,向我道:“快避一避,太后来了!”

我万般不舍的松了宸岚的手,不料,指尖即将分开的时候,他的手忽然动了一动。我心中一喜,轻轻问了声:“王爷,你醒了吗?”

静静等了片刻,几乎不敢呼吸的凝着他的眼睛,却终没见到那『迷』人的长睫煽上一煽。

在我犹豫之际,太后等人的脚步声已然近了,我来不及出去,便静静退站到一旁。太后进来时并没注意到我,一直哭着奔至宸岚的床边,伤心欲绝的唤道:“我的皇儿,我的儿呀,你这是怎么了?母后来看你了,你倒是应母后一声呀!你可不能就这么睡着不醒了!”

夏候夫人与那个执着拂尘的老太监在旁轻声安慰、劝解于她。

夏候珏则在此时来到我的身前,轻着声,向我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与王爷的事,也不知道母亲另有安排,倘若知道了,断不会请你来!”

我淡淡看他一眼,回道:“将军不必自责!我没怪你,也没怪你的母亲!有些事,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他感激的对我颔首浅笑,道:“不管怎么说,都是夏候珏亏欠了你!倘若日后,你有什么难处,我能帮上忙的,定然相帮!”

日后?我怕是没有日后了!强压住心头的难过,我勾起唇角,以微笑感谢他的好意,也是想结束这番寒暄。

他却并不急于离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盯住我,道:“你昨夜的行为,真令人敬佩!我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像你这样无畏生死,坚强不屈!”

他言语诚诚,我却哪有心情应对,只无力的低了头回避,不想再出一声。

他全然不解人意,趁着太后和夏候夫人在那儿守着宸岚难过,竟站到我的身侧,悄声道:“放心吧,王爷定然不会有事的!我若是他,能在人间寻得你这么一个不同寻常、神仙似的女子,就算到了阎王殿,也浴血杀了回来!”

我当真不想再听他唠叨这些,心中一恼,冲口回了句:“他到哪儿,我到哪儿,就算他不杀回来,我亦会追随他而去!”

至此,夏候珏方满怀失落的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太后却也听到了我的话,缓缓转过身来,一步步踱到我的身前。甫一站定,她二话不说,抬手便甩了我一耳光。打过我,她自己亦晃了一晃,身体之不堪,直如将尽的枯灯。

我则一动不动,等着她再打过来。如果打我,能令她心中好受一些,那就让她打吧,不为别的,只为她是宸岚的母亲,只为她像我一样,忧心宸岚的死活。

她怒目瞪着我,没再抬掌,却是狠狠喝了一声:“跪下!”

我依言跪地,俯首不语。

她似乎也找不到什么言语或行为来宣泄了,在我面前来回踱了两步,竟怒声问我:“你说你会追随他去,可是当真?”

我平静的回道:“太后不必问我,我也不必回答太后。我与王爷的心,彼此相映,可照日月!”

夏候夫人当即斥责我道:“对太后说话,怎可如此不敬呢?你这小师太,好倔的『性』子!”

我仍自低着头,道:“对不起,夫人,我不是师太了!泡在井水中的时候,我已经答应了王爷,与他双宿双飞,再也当不起师太二字了!”

话音乍落,便听床上响起了宸岚的轻咳。我立时抬眼瞧去,简直不敢相信,不知何时,他已经醒了,此际正侧脸瞧着我,嘴角携着些许吃力的笑意。

心头瞬间流过一淙闪着阳光的泉水,我喜不自禁,也不管太后和夏候夫人在此,便快步爬到他的床边,一把握住他缓缓向我伸出的手,泪眼含情的望着他,轻轻的,道了一声:“醒了!”

他微微煽动了一下睫『毛』,算是回应,继而,他缓缓移目,望着惊喜来到榻前的太后,饶是吃力的,哀求道:“请母后……不要为难她!还请母后……成全……我们!”

太后老泪纵横,自顾哭了两声,终于心疼的望着他,道:“你个不成器的皇儿!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若想要她,就快些好起来吧!”

太后竟答应了成全我们,她终于答应下了!

宸岚与我都十分开心,彼此的手紧紧扣在一起,对望着无声傻笑,眼中皆是泪光攒动。

太后与夏候夫人对望一眼,许是看不下我们在这生死边缘还互送秋波,竟在尴尬的站了一会儿后,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屋子里竟只剩下我们俩个。

宸岚动了动唇,又想说什么,我即探指将他的唇盖住,温柔却坚决的劝道:“不许说话!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同我说!”

他听了,竟启唇,轻轻咬了我一口,就在我一诧之际,又朝我坏坏的一笑,问:“我这苦肉计好吧?这一来,皇上和太后,都不拦着我们了!”

听他语气轻松流畅,我不禁当了真,微微一喜,问:“你竟是有意受伤吗?”许是潜意识里的期望吧,我多么希望他是有意受伤的,多么希望就像故事里写的,他知道哪一个部位可以受伤却不会死,然而就在我这一问过后,他没能再回一句,头一偏,昏了过去。我的心也便随着他紧闭的眼睛,沉下了无底的黑暗。

宸岚的伤势太重,华淳也束手无策。宸旭假情假义的泒了几个太医来,我反倒更加担心。再加上,姜曦月和一些大臣也常来探望,我和华淳商议了一下,决定送宸岚离开将军府,到翠雾山静养。

想悄无声息的离开将军府并不容易,我便请了夏候珏帮忙,他很爽快并一脸高兴的答应下来。于是,就在宸岚受伤后第四天夜里,我与纤雨、华淳、夏候珏一道,用一辆宽敞的马车,带他离开了将军府。

路上有些颠簸,我便抱着宸岚,以自己的腿当作他的枕头,以缓解车子颠簸对他的震动。他痛得醒来过几次,每次醒来,第一眼必是在周围寻找的身影。

有时,痛得头上流着虚汗,无力交谈,他便轻轻敲着我的腿,向我表达关爱和心疼。

像他这么好的人,我怎么可以舍弃,便在心里一遍遍的向佛祖祈求:只要能让他好,不管承受多少苦难,我都愿意!

许是诚心感动了上苍,到翠雾山后,我们找到了醉竹翁。他在为宸岚瞧了伤后,居然说伤口仍有希望复原。并告诉我们,他早年也曾受过一次重伤,宫中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倒是一个江湖郎中,用月魄庵后的一种草『药』,救了他的命。

得知这个惊天的好消息,华淳当即便赶去了月魄庵,结果连庵门都没能进去。他回来后,很气恼的告诉我,月魄庵的住持有话,想要草『药』,除非我亲自去求。

华淳对我说这话时醉竹翁恰巧进来,听见了,竟狠狠哼了一声,忿忿不平道:“那个老不死的尼姑,便以拆散别人为乐!”

我听出他话中别有隐情,便择了个没人的时机,问:“师父,您和月魄庵,可是有些渊源?”

他漠然瞥我一眼,不予回答,在为宸岚把了脉后,发现徒弟的状况愈见不好,才深叹一声,边向外走边唤了我:“跟我来吧!”

……

时光在青竹与流水间悄然流转,不知不觉,已是一个月的光景。

上元节过了,我们没赶上赏灯,却在翠雾山,等来了嫩青的竹叶钻出晶雪,等来了宸岚的康复。

幸亏他常年习武,体质过人,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不但从鬼门关爬了回来,且又恢复了以往的生龙活虎、丰神朗朗。

当然,这个过程中,少不了那一种至关重要的草『药』,也少不了我得到草『药』的曲折故事。

那个故事,在这山上,只有醉竹翁和我知道。

那个故事,我和醉竹翁说好了,永远也不告诉宸岚。

……

叽叽喳喳,几只青黄相间的小鸟扑打着翅膀落在一丛绿意盎然的枝头。

我正蹲在溪边洗着衣裳,闻到鸟鸣悦耳,不禁举目望去,不提防,竟让手中的衣物随着溪水流走了。

“唉,停下!快停下——”

我一面轻喊着,一面沿着溪岸奔跑,追逐着衣裳。那是宸岚的衣裳,我今天心血来『潮』,特意从纤雨手中抢过来帮他洗的。而且,这也是我第一次帮他洗衣裳,若是丢了,可怎么向他交待?

心中窘极了,我站在溪边,望着飘流远去的衣裳轻轻跺脚。正在犹豫要不要跳进那飘浮着冰晶的溪水,突然头顶传来朗朗笑声。

“哈哈,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丫头,居然喊衣裳停下!衣裳怎么能听懂人话呢?”随着话音,一个俊美的少年,腾空跃步纵向溪水上空,在抓住衣裳后,便脚点石块,身形迅捷而逸美的奔至我的面前。

清幽幽的阳光透过竹枝洒在他的身上,他是如此眉清目爽,唇红齿皓,笑容直若盛夏晴阳。

我却因他的出现而微感头疼,轻轻抢回了衣裳,避着他炽热的目光,道:“夏候将军,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要去戊边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