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上爬都是山路，并不好走，不过有虞川带路，白梨一路爬的还算轻松。

小时候，白梨很喜欢和墨爷往村里的后山跑，山里都是村民踩出来的路，一草一木白梨都很熟悉。

翻过村尾的这座小山包，就是连绵巍峨的大山，白梨只在山脚转悠过几回，从来没敢进山。

搬到三水斋后，白梨心血**也会带着墨爷去爬山，不过爬的都是市区周围的景点，都有修好的石台阶，山腰有休息的凉亭，走几步就能碰到同样去爬山锻炼的人。

像这样‘野生’的山，白梨是第一次爬。

走了一会，不同浓度的绿色中，偶尔能看到一两抹黄色了。

再往前，黄色渐占上风，虞川说的那一片银杏树林，金灿灿的，被苍翠的绿意，包裹在其中，美得夺目。

白梨环视四周，眼睛亮亮的，也被染上金色，“这么大一片银杏树，真漂亮！”

虞川优雅地轻抬了一下手，金灿灿的林中起了一阵微凉的风。

风拂过银杏树，树枝颤抖，一片片金黄色的银杏树叶，像一只只灵动的蝴蝶，打着漩儿，从枝头风风扬扬落下。

像一场盛大的，金色的雨，买的惊心动魄。

白梨满眼惊喜，置身这场银杏叶雨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白梨不自觉地伸出手，两片叶梗交缠在一起的银杏叶落在她的手心。

白梨指尖转动着叶梗，有点好奇，“山里有几棵银杏树倒是不奇怪，这么一大片全是银杏树倒是不常见，就像是特意种在这的。”

“就是特意种的。”

白梨吃惊，“那得种多久？”

“大半辈子。”

虞川说着，抬手摸了一下旁边的一颗银杏树树干，淡淡开口，“是一个隐士，为他夫人种的，他夫人偏爱银杏，两人一起在山里归隐，每年他都会种下几棵，相守大半辈子，自然就有了一整片银杏林。”

虞川看着眼前的金黄，眼神温柔，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怀念，轻抚树干，像是和许久未见的老友打招呼。

“隐士？”

对白梨来说，这词有点陌生，如今这个社会，一切都在飞速发展，人就算有归隐之心，也很难找到归隐之地。

“是个一百多年前的小故事。”虞川补了一句。

看着一颗颗粗壮高大的树，岂是三五年能长成的，白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难怪。”

没耽误太多时间，两人踩着落了满地，堆了厚厚一层的银杏叶，穿过这片金色的树林，继续往山顶走。

“阿梨！阿梨！”

白银和墨爷追上来，墨爷用衣角兜了一小把银杏果，“阿梨，一会我给你烤白果吃！”

“这是白果？”

白梨有点好奇，这黄色的果子捏上去软软的，表皮还有一层白霜，和她之前吃过白果完全不一样。

“没错，白果就在里面！”

墨爷说着，拿起一颗果子，一捏，汁水迸出，露出里面乳白色的白果，同时一股臭味也弥漫开来。

白银反应很快，在察觉到墨爷的动作时，就赶紧从他身边溜走了。

白梨闻着这上头的味道，皱着眉，赶紧把手里那颗白果扔了，“太臭了，赶紧都扔了吧！”

墨爷也嫌弃地一抖衣角，试探地把刚才捏破白果的手往鼻尖前送了送，臭得他干呕几声，眼泪都出来了。

“不行，我得回去洗洗，这也太臭了！”

墨爷说着就准备下山，虞川开口叫住他，“往上爬，还一道小溪，下面深潭的水就是从那儿流下去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白梨觉得自己刚才拿过白果的手也臭臭的，便快走几步和墨爷一起去找小溪洗手。

两人往山上爬，相互嫌弃对方臭，说说笑笑的。

夕阳给两人染上朦胧的轮廓，虞川和白银跟在身后，特意放慢了脚步。

虞川看着沁染在光中的白梨，看她欢快的脚步，飞扬的头发，听她银铃般快乐的声音，觉得异常满足，又无比遗憾。

满足能再一次看到这样静好的画面。

遗憾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大人，你还好吗？”

白银满目忧心。

昨天虞川回来的时候，白银就注意到他状态不对了，可当着白梨的面，他不敢多说什么，一直到现在才找到机会单独关心一下虞川。

“没事。”

虞川还是淡淡的。

白银还想再说什么，可前面白梨已经转过身来冲他们招手了，到嘴边的话又只能咽了回去。

“小银，这是我们早就做好的决定，不是吗？”

虞川冲着白梨点头，脚上速度加快，往前走时只给白银留下淡淡一句，“我甘愿的。”

是啊，为了阿梨，大人什么都愿意的。

白银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情绪，扬起笑，大步追上去。

如果没有奇迹出现的话，这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一起看日落了，白银不想错过，更不想毁了这份美好。

从昨天知道虞川要带白梨来这，他就明白，大人已经在开始告别了。

重温曾经的美好，再制造一点新的美好。

日落很美，天边的霞光由绚丽的红，一点点变淡，最后只留一点浅浅的粉染在夜幕的角落。

大概是落日让人悲伤，白梨看着坠落的光，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来，喃喃了一句，“真美。”

这份悲伤还来不及蔓延，周身就一暖，虞川把他的外套披到了白梨身上。

“下山吧，天彻底黑了就不好走了。”

虞川说着，牵起白梨的手，转身原路返回。

再次路过那片银杏林的时候，白梨脑中闪过几个画面——

俏丽的年轻女子，穿着襦裙，梳着妇人发髻，在林中嬉笑奔跑，她身后跟着两只打闹的小猫，一黑一白。

女子小跑进篱笆围起来的院子里，手往上一扬，怀抱里满满的银杏树叶扑簌簌落下，落在一身月白长衫的男人周身。

女人笑容灵动，眼睛弯弯。

男人放下茶盏，起身牵起女人的手，神情语气皆是温柔宠溺。

“走吧，洗手吃饭了。”

女人笑着应是，满脸幸福又满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