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黑狗之所以是黑狗

我被吸血吸得昏厥了,再醒过来时,是铃铃在照顾我。

屋子里满满的是鸡汤的香气,看我醒了,铃铃就端着一碗鸡汤从桌边走到我床边:“我去山上找的一些生血的补药,混着公鸡一起炖的,你吃了好得快。”

公鸡……

看来后院的那只大公鸡到底还是没有逃过它的宿命。就像我,到底还是被李怼怼当食物咬了一口。

我抬起手,因为无力,所以手指还是有些止不住的颤抖,我指尖有些发麻,导致触感并不灵敏,但即便这样,我还是摸到了脖子上那两个凸起的点,是结了痂的伤口。

李怼怼咬过我的证据。

“来,喝汤。”铃铃把鸡汤递到我面前,我努力地想坐起身来,但身体实在乏力,尝试了很久,才终于靠铃铃的力量,勉强撑起了一点身子。

我望向铃铃,示意她将汤递给我,铃铃却忽然看了门口一眼。

我便也顺着她的目光转头向门口望去,但因动作迟缓,我只看到了金色长发从门框边消失时飘舞的踪迹。

李怼怼他……他还没吸够吗?

想到血液从身体里大量流走的冰冷,还有那生理反应的恶心眩晕,我心有余悸地捂着脖子。

“哼!除了人类男人,我最讨厌的就是雄性吸血鬼了。”铃铃回过头来,没有把碗递给我,而是舀了一勺汤,吹凉了递到我嘴边,看着这动作,十分娴熟,应该是曾经这样照顾过人很多次。

我喝了带着药香的鸡汤,一口咽下,汤带着香气从口腔一直滑到胃里,铃铃又喂了我几口,一小碗鸡汤下肚,我感觉身体暖和不少,这才有精力问铃铃:“为什么?”

“一个狼心狗肺,一个没心没肺。”铃铃又给我弄了碗鸡汤过来,像个大人一样说着,“我爹的忘恩负义是愚昧,这个吸血鬼就是单纯的冷血。他是块石头,焐不热的。”

李怼怼是石头?我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很久之前,居民楼里,李怼怼穿着睡衣拖鞋被李陪陪拉出去打架的场景。还有不久前,在武隆的地底溶洞里,李猪猪为了救我,碎了他的戒指法器的场景。

还有很多很多细小的时候,他催租的时候,烫火锅的时候,在我怀里睡着的时候……

李怼怼对我而言,并不是石头,也不需要焐热,因为他本来就是温暖的,对我还有居民楼的大家,甚至对吸协,对非人类一起构建起来的那个组织,他都是有温度的。

所以他投入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在里面,为了维持非人类组织的秩序。

他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有偏好,有憎恶。

他并不像他自己所说,也不像别人所说是个冰冷的吸血鬼,他其实……有一颗那么温暖的心。

我所认识的李怼怼是那样的。

“阿姐,”铃铃劝我,“你不要喜欢他了。”

我沉默了很久:“这么……明显的吗……”

“你看他的眼神跟我娘看我爹的眼神一模一样,我阿娘太可怜了,我不希望你变得和我阿娘一样。”

可能怎么办呢,我已经喜欢上李怼怼了啊,虽然……可能不是现在这个。

但他……和他一样啊。

我沉默地喝完了汤,这一天就在铃铃的照顾下,在**躺着过了。我因为气血不足,一整个白天都昏昏沉沉半睡半醒,到了晚上的时候,却突然精神了些。

山谷里的月光更亮,砖瓦房四周也安静得吓人,于是,在这深夜极致安静的时候,房子里有一丁点的动静,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隔壁房间的李怼怼……在呻吟和挣扎。

我摸着脖子上的疤,理智告诉自己一万遍,不要过去不要过去不要过去,你是蝼蚁而已。

但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李怼怼的门前。

算了吧,认了吧,苏小信,对于这个吸血鬼的事情,你就是没办法事不关己,哪怕这事儿可能要你的命。

我告诉自己,好在,这只是一个梦。

我抬起手,推开李怼怼的房门,李怼怼躺在**,脸色惨白如浆,汗水已经湿了他的头发。和前几个晚上都不一样,今晚的李怼怼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或者说他之前也一直在忍受痛苦,但今夜,终于超过了他能压抑的程度。

“李一言。”我唤他的名字,希望能唤醒他的神智,让他好过一些。但收效甚微。我不知道还能为他做些什么,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烧点热水,给他拿个毛巾擦擦汗,我起身要走,却忽然被冰凉的手掌拽住了手臂。

我一愣,那手却猛地一用力,将我拉向床榻。

我连惊呼的时间都没有,李怼怼另一只手立即将倒在床榻上的我抱住。

我立即在他的怀抱里捂住自己的脖子,但李怼怼却没有做更进一步的动作:“不要动。”他开口了,声音沙哑至极,而怀抱却那么紧。

因为挨得这么近,所以我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也能看到,屋外月光银辉之下,他脸上皮肤下,有一个阴影轻轻爬过。

我忽然想起之前他说过,他体内的尸虫,喜欢温暖的地方,所以……他抱着我,是为了让尸虫都集中在手上,这样,或许能缓解疼痛?

他抱住我的双手一时间变得有些可怕起来,但我又想起薇薇离开之前曾经说,这尸虫必须要用于家的药才能引出来,那想来也是不会那么轻易地离开李怼怼,钻到我身体里来的。只是这些尸虫到了这个点是活跃的时候,爱在李怼怼身体里作祟,而我又刚好能缓解李怼怼的疼痛……

我躺在李怼怼的怀里,没敢再多动。

李怼怼努力压抑着痛苦,也没有多说话。

时间仿佛就在这时静止了一样,月夜,独处,共卧一个床榻上,但却除了拥抱,并无他事。

我身体还是气血不足,被他抱了一会儿,困意再次袭上头,我又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我又看见李怼怼在看我。他审视着我,如同在审视世间的奇珍异兽一样,仿佛要将我发际线的高度和下颌骨的弧度都描摹下来一样,那么仔细……

醒来的时候,李怼怼早已经不抱着我了,他坐在屋中椅子上,翻看着不知从哪儿找出来的旧书。听见我醒来的声音,李怼怼头也没回地说:“自己回去,昨夜的事,再没下次。”

初醒,听到这么一句话,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是想帮你……”

话没说完,李怼怼又说:“下次你就别想活着醒过来了。”

再没下次,别想活着醒过来,小蝼蚁……

这些词句在我脑海里盘旋了几圈,一时间我只觉心凉透了,仿佛自己的热情全都喂了狗,我有些委屈,有些难过,我扶着床站起身,本来打算走掉算了。

但转念一想,还是好气。

这个梦境里面,李怼怼你折腾也折腾了,我照顾也照顾了,对你好也对你够好了!

你还想干什么?

整天阴阳怪气地折磨人,你还要我怎么供着你?

我越想越气,多日来的伏低做小霎时化为了一股巨大的愤怒,怒向胆边生,我心一横,反正这是个梦境,李怼怼你大不了一巴掌拍死我,不蒸馒头争口气!梦醒之后还是一个好作者!

我三步并两步,走到李怼怼椅子后面,李怼怼察觉到了我走向他,他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地转过头来,我一巴掌狠狠地从他后脑勺上飞过去。李怼怼目光一凛,他的动作比我快不知道多少,这一巴掌直接被他抓在了手里。

他眯眼看着我:“找死?”

“你才要死!!”我抬脚狠狠一脚踹在他坐的椅子上,虽然没有对他造成实际伤害,但这套动作言语可谓是完全践踏了他的权威。

我从李怼怼微微眯起来的表示愤怒的眼神里还看到了一丝震惊和蒙圈。

“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我不伺候了!痛死你这孙子!”我狠狠地将手臂一抽,竟然还真让我从他手里将手臂抽回来了。

我转头就走,一脚踹了李怼怼的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我一路气呼呼地走回自己的房间,一回房间我就开始扶着墙喘气。

铃铃在楼下做早饭,听到动静,小小一只的她穿着围裙拿着锅铲就上楼来了,她看着扶墙的我,问我:“李一言欺负你了?”

我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

“他打你了?!”铃铃很愤怒。

“没……”

“那你捂着胸口喘什么气?”

“太!爽!了!”我又深呼吸了几口气,“有点晕……”

铃铃:“……”

怼了李怼怼之后,我身心都舒畅了,但爽完之后,铃铃问了我一个问题。

“吸血鬼心眼小,你有没有想过,他会怎么报复你?”

没有。

我呆住了。

铃铃给了我一个“保重”的眼神,随即喊了一声吃早饭了,又拿着锅铲下楼了。

我跟着去了餐厅,坐在餐厅的长桌边上,我抖了两下腿,心里有些焦躁,李怼怼从来都是睚眦必报的脾气,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但管他的呢。

救,我也救过了,血,也给他吸过了,好脸色好言语也都给过了,反正我做什么这个李怼怼也不会有好心情。那我不如就做一个不怕开水烫的死猪,你越怼我我越浪。

你不爱和我和平共处,那咱们俩都不要好过就好啦!

瞧瞧前那段时间把他给惯的!

越想越生气,让本来气血不足的我有点头晕,我喝了口豆浆定定神,忽然,餐厅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我转头一看,正巧对上李怼怼的眼睛。

我一愣,随即强撑气势与他沉默对视,不能退缩,谁退,谁就输了。在我较劲一般看着他时,李怼怼却倏尔将目光一转,竟是……服软了?

我看着他走到餐桌另一头坐下,端了已经摆好的豆浆喝了一口。

他很沉默,也没有看我,更没打算要报复我,早上那事儿……竟是打算就此带过吗?

出人意料。

“小精灵,”喝完了口豆浆,李怼怼开了口,喊的却是铃铃,“把阁楼钥匙给我。”

铃铃两条腿短,人坐在椅子上,腿却够不到地,在空中晃来晃去地**:“做什么?”她吃着荷包蛋问李怼怼,“阁楼有我阿娘之前造的法器,不能随便让人上去。”

“我对那些破烂没兴趣。”李怼怼说,“在你磨叽的娘回来之前,我不想被废人打扰。”

我筷子一放:“谁是废人了?”

铃铃也很不高兴:“我娘哪儿磨叽了?”

要是铃铃的娘在,估计也会问他,那些法器怎么破烂了?

这大概就是李怼怼的本事吧,用最少的话怼最多的人。他还一脸正气,浑身自信。

他把手一抱,靠在椅子上:“你娘走了几天了,去湘西都能跑个来回,现在还没见人影,不磨叽?”铃铃还小,一时间没想出回嘴的话,李怼怼转而针对我,“对着镜子看看脸,再来和我理论你是不是废人。”

我不是铃铃,我对这样怼人的李怼怼早已经适应,所以我很快就组织好了我的反抗言语:“我变成这样的脸色,不是因为我天生这样,而是因为我用我的血喂饱了你,所以现在才这么废,吸血鬼,于情于理,你都应该谢谢我救你一命吧?”

李怼怼挑了一下眉,冷笑一声:“还能在这儿装腔作势,不该是你要谢谢我留你一命吗?”

“你留我一命?”我气笑了,“你们吸血鬼就是这么是非颠倒、不知感恩的物种?”

“强者为是,弱者为非。我强你弱,我是你非。颠倒?你怕才是颠倒的那个吧,不知感恩的废人。”

“哪有以强弱论是非的?”我愤怒,拍案而起,“你强词夺理!”

“强者定规矩,弱者服从规矩,从来如此,只有你们人类非要假模假样地套些仁慈礼仪,不过是让弱者自我安慰,让强者心安理得而已,我不信你们人类这套。在我这儿,我就是规矩,而在我的规矩里,前天夜里,是我,留了你,一命。”他强调了这句话,看着我接着说,“我和你们人类还不一样的一点是,我做事,不需要感恩。”

他……

歪理一套套的,这辩论我居然要输了……

李怼怼站起身来,对于赢得了这场“战役”的胜利,他感到志得意满,那高傲中带着点暗爽的模样,竟然和我先前认识的那个李怼怼重合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长毛李怼怼的身上,看到那个“包租公”的影子。

他敲敲桌子,对着铃铃仰了下下巴,高傲地说:“钥匙。”

铃铃坐在椅子上,也不晃腿了,目光盯着李怼怼:“所以,你为什么要留她一命?”

铃铃这一问,仿佛是对李怼怼灵魂的拷问。

李怼怼微扬的嘴角僵了一瞬,我也倏尔抬头再次迎向李怼怼的目光,耳边是铃铃稚嫩的声音带着孩子天然的纯真在发问:“你那么厉害,在你的规矩里,为什么留了她一命?”

对啊,为什么?

会不会因为你这个长毛李怼怼,也对我生了一些……恻隐之心?

我微微红着脸,看着李怼怼。

正在我内心涌出无数想法之际,屋外树林之中忽然传来一声狗狗的惨叫,声音凄厉,瞬间惊醒了沉默的我们,我们都下意识地往窗外望去。

透过彩色玻璃,只见外面枯树林中,一只棕毛的大狗正在撕咬一只小黑狗。场面血腥暴力,李怼怼面无表情,铃铃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回过头来。

“那小狗要被咬死了!”我连忙站起身来,拿了桌上的刀叉和碗就冲了出去。

我冲出屋子,小狗已经没有了惨叫的力气,只有大狗还从喉咙里发出“呜呜”怒吼声,我一把将碗砸了出去了,瓷碗破碎的声音吓得大狗松了口。

大狗往旁边一撤,随即盯向了我,那**的獠牙看得我心头一寒,我瞅了一眼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黑狗,一咬牙,拿着手中刀叉去吓唬大狗:“嘘!走!走开!”

大狗被我吓得身子抖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走,它一直摆着攻击的姿势,寻找扑上来将我咬死的机会。

我有点了,本就气血不足的身体,这么一跑一吼,一下就开始觉得脑袋晕了起来。

便在这时,气势汹汹的大野狗低啸的声音忽然矮了一截,它开始往后面退,忽然“嗷呜”一声,发出求饶似的声音,夹着尾巴扭头就跑了。

我一转头,看见李怼怼走到了我身边。

“干得漂亮。”我心系小黑狗,盯着小狗,心不在焉地夸了李怼怼一句。

李怼怼一脸不高兴地皱了下眉头:“你……”

我没听他说完,就向小黑狗奔了过去。

小狗非常可怜,一身是血地蜷缩在地,一直发出低弱的求救之声。一双黑眼睛泪汪汪地望着我,将我看得心软又心酸。

“李……李一言,你把你衣服借我下,我们把它抬回去,给它包包伤口。”

李怼怼跟着走过来,抱着手,腰都没弯一下:“杀了算了。”

铃铃也跟着走了过来,她蹲到旁边看了会:“嗯,能吃肉。”

这些非人类……

我没有理他们,自己把小黑狗抱了起来,小步跑回餐厅。铃铃看我一定要救,就给我拿来了屋里准备的酒精和纱布。我其实是不知道怎么救的,我拿着酒精看着小黑狗身上的伤口,有些束手无策。

最后还是铃铃接过了东西,开始给小黑狗治疗。

这个小精灵,真的不愧是个小精灵,做饭医疗,真是样样都会!

我聚精会神地旁边守着。

李怼怼在门口瞥了一眼,冷言冷语地说:“一条狗命,兴师动众。”

“狗命也是命,它跑到这里被我看见了,那就是缘分。”

“咬成这样……”李怼怼淡漠地说着,“你和它的缘分,怕是不够深。”

我没有搭腔了,因为我确实不知道这小黑狗现在还能不能活。

铃铃给它缝伤口缝了许久,等完全弄好了已经是晚上了,吃过晚饭,铃铃回屋休息了,我还坐在餐厅守着小黑狗。它呼吸又小又弱,我摸摸它的小爪子:“小可爱。”我叫它,“你一定要活下来让那个吸血鬼看看呀。”

到了深夜,我有些犯困了,便想着回屋休息,我心想着今晚绝对不要再去看李怼怼了。但路过李怼怼的房间,我还是忍不住往里面望了一眼,却见李怼怼的房间房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

我一惊,走进李怼怼房间,左右探看,却忽然从天花板上听到了一些动静。

铃铃还是把阁楼的钥匙给他了吗?

我握了握拳,心想不能再去热脸贴冷屁股了,但我最后还是站在了阁楼房间的门前。

阁楼的三角屋顶上开了一个长方形的天窗,外面的星光正好可以从这窗户漏进来,星光照亮了阁楼,我看着门把手,没有握上去。

忽然之间,房间里忽然传出“咚”一声闷响。仿似是什么撞上了木门,将阁楼房梁上的灰都震了一些下来。

我握上了阁楼木门的把手,轻轻转动了一下……

门被反锁了,打不开。

想到白天李怼怼说的“闲杂人”三个字,我想,要不我还是下楼吧,李怼怼好像并没有觉得,我是在帮他。或许,他更想一个人面对痛苦,或许他觉得被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会非常的丢人……

我叹了声气,放开了木门把手,正打算离开,木门忽然间又是“咚”一声响。

我惊了一跳:“李……李一言?你……没事吧?”

“没事……”里面是他紧咬牙关发出的沙哑声音,虽然听起来并不是没事的样子,但我还是决定尊重他的逞强。

“那我下去了,不打扰你了。”

“吴一语。”

李怼怼声音很小,说话也含糊,我根本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当他在嘟囔,直到他又大声地喊了一次:“吴一语!”

这次我听清楚了,然后反应了半天,哦……对了,之前我和铃铃胡扯,我的名字叫吴一语来着。

“怎么了?”

“回来。”

一时间,我觉得我的耳朵似乎出问题了:“啊?”

“回来。”

我走到门边,看着地上的门缝,门缝漏着屋里的光,中间一片却有阴影,应该是李怼怼……靠着门坐着:“就在这里。”他的声音,也是靠着门发出来的,所以听起来那么近。

“你要我在这里干什么?”我问他。

“待着。”

“为什么?”

里面沉默了很久:“你会让我身体里的尸虫,安静一些。”

尸虫喜欢温暖的东西……

“我体温有那么高吗?”我一边疑惑着一边也背靠着门坐了下去,“隔着门也能感受到?”

“隔着门也能感受到。”

他重复我的话,给了肯定的答案,明明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却让我心跳倏尔乱了一瞬,我有些慌了,赶紧找了另外一个话题:“你今天怎么没晕过去?”

“我的身体,会一天比一天更适应它。”

还真是……厉害的身体。我瞥了下嘴:“你身体这么厉害,还让我留下来干什么?你白天拼命地赶我走,说我是闲杂人,还那么嫌弃我。”

他又沉默了很久:“你身体里的血还能被夺走多少?”他反问我,“还没被咬疼吗?”

我摸了摸脖子,被他獠牙刺伤的地方,结的痂还没有脱落,像印章,是他在我身体上留下的痕迹。

“李一言。”我思考了一下他话语背后的含义和思想感情,我问他,“我可不可以把你昨天和今天的别扭理解成——其实,你是在为咬了我这件事,感到抱歉啊?”

李怼怼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时间长得让我以为他根本不会回答我这个问题了。

我背靠着房门,望着天窗外的星空,感觉困意如岸边水波一样推来,在我即将被这水波淹埋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了李怼怼别扭地说了句。

“没有。”

我快睡着了,意识模糊,但心里却清楚。

是的,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