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现实是梦想的面包屑
生活像个哈哈镜,梦想可以照进现实,但肯定会扭曲变形。
要么你哭着像笑,要么你笑着像哭。
每个求职的孩子都是劳力工,技术高超不如力大无穷。不然你连招聘者的脸都看不到。
未来像台话剧,剧本再好,你也未必拉得来投资,更别说回报。但想成角儿,你就得自己不停地演着。
一
上海在关渔面前,展现出立体的一面,是在他到上海六个小时后。
之前,尽管一路上用呕吐的次数计算车程,但在他心中,上海依然几乎是完美的——中国第一大都市,拥有着传奇的历史和无数的机会。
每每如此想时,他心中总是会响起那首熟悉的《上海滩》的旋律,梦想着像许文强一样,豪迈地说:“我要征服上海!”
高考时,因为分数原因,关渔和上海遗憾擦肩,可他内心里从未放弃这个根深蒂固的上海梦。
当父母发现已然无法阻止关渔对上海的幻想时,便决定给他一次长大和起飞的机会。
何况,关渔到上海不是无依无靠——这里有他的舅舅,一个手掌实权的局长。即便未必能为关渔护佑下半生的前程,但帮忙找份工作,给点照顾应该还是在情理之中的。
基于以上种种,关渔奇妙的上海之旅就此进入了命运的筹划中。
到上海的第一时间,关渔就兴冲冲地奔赴舅舅的住处,想着和舅舅来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然而,这位“靠山”送给关渔的见面礼却是无人应声的空房子及一连串来不及思考的迷惑和震惊。
302的老头儿看到他找的是303的住户,啐了一口后就消失在铁门后面。
301的年轻人丢给他的答复是,303被双规了。他的脸色让关渔觉得自己跟他是世仇,好像他随时都会跳过来扇自己两个耳光。
被双规!这冷冰冰的三个字,让关渔的大脑顿时缺氧。
深吸了一口气,他淡定地告诉父母这个消息,同时也淡定地表明自己的想法。
他固执地决定留在上海——不相信,靠一双拳头,打拼不出一个未来!
和兰轩儿的第一次见面,在后来的很多时候回想起,都像是一部美国大片的开始。如果关渔不是一个被唯物主义理论武装的现代青年,准会以为自己邂逅了现代版的聂小倩。
当时,兰轩儿在电梯里,披头散发,衣衫凌乱,低着头,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吓得关渔连电梯都没敢上。
耐心等到电梯再次上来,关渔发现电梯的角落里留下了一双漂亮的白色女靴。他估计是刚才那个女孩的,在心里给她下了个“神经病”的定义。
夜色降临,星光闪烁,拂过的夜风,让关渔心中顿时舒爽起来。他把行李随手扔在花坛边上,蹲在花坛上想着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兰轩儿就是在这个时候,再次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的身后,询问关渔有没有电话。
关渔从来没想到,还有借人电话骂街的。不过,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并没有喜欢被“虐”的毛病,飞快地挂断了兰轩儿的电话。
关渔没来由地替她郁闷了。
一头长发,无关秀美的兰轩儿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不断地重拨,每一次都像要把关渔破旧的手机上的按键按碎,但是电话再也没有接通过。
兰轩儿跳上花坛,双手叉腰,仰头对着关渔刚刚下来的那栋楼,底气十足地吼道:“你们这些王八蛋!姓范的,你就是一个浑蛋!难怪你叫犯贱,你以为没有你我就世界末日呀?呸!”
大概觉得语言已表达不出自己的愤慨,她顺手将手里的电话,啪地摔在了地上。
关渔那颗心瞬间也被摔得四分五裂,可是看到兰轩儿的样子又不忍发作,就隐忍着怒火,委屈地对兰轩儿喊:“那是我的手机!”
兰轩儿一愣,不好意思地冲他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别担心,我赔你。”
关渔看着兰轩儿从包里摸出的手机,坚决地摇了摇头。关系到原则问题,关某人绝不含糊——自己的手机是充值送的,根本和兰轩儿的手机不对等。再说,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也不能用一个粉色系的Hello Kitty吧,这还不让别人误会自己是个娘炮。
看他推三阻四,兰轩儿有些不耐烦,怪他啰唆,随后拿出眉笔,在他手心和手背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和身份证号码,许诺回头赔给他。
关渔八卦的心悄悄地升腾,小心翼翼地询问兰轩儿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儿。
原来,这个泼辣的重庆妹子来寻找自己的亲密男友,怀着给对方惊喜的心情空降上海,遇到的却是男友的未婚妻上门吃饭,合家亲的戏份儿。她一气之下掀翻了对方的饭桌,也掀翻了自己的心。
气氛尴尬起来,关渔讷讷地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兰轩儿。
兰轩儿忽然急切地问:“有钱没,借我点,跟手机钱一起还你。”
萍水相逢,素昧平生——关渔摸摸自己的头。
看到他没有回答,兰轩儿翘起了嘴角,轻蔑地说:“怎么,不愿意就算了。”
被激将法击中的关渔从口袋里数出了一千块钱,毫不犹豫地塞进女孩的手中。没有预料中的感谢,兰轩儿径直走到社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自己这样的落魄分子,还有人来打秋风。关渔摇摇头,如今只好使出自己的撒手锏了——上海还有过去的亲密战友赵洪波。
就凭当初考试赵洪波拿自己当“答题卡”,请家长签字找自己当“临时爹”的交情,他能忍心让自己流落江湖?
二
赵洪波弹了弹手中的一百元钱,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将钱放进了贴身的钱包里。这是半个月来,他唯一的财务进项。
半夜看到关渔拖着行李,站在门前时,他脆弱的小心脏顿时被刺得鲜血淋漓。
毕业后,赵洪波留在上海,目前还在为生存奔波。除了从“面霸”升级为“面圣”,他的工作和薪水都犹如那个永远好像随时会到,又永远等不来的戈多。
从家里压榨出来的那点钱,捉襟见肘,勉强应付吃喝、水电、房租。有段时间,赵洪波为拖缴房租,不得不在凌晨之后,脱下鞋子光脚回家,早上天不亮出门,以躲避房东的围追堵截。
当关渔兴奋地倾诉别后思念,告诉赵洪波自己准备长期在上海与他共同抗战的时候,赵洪波正在盘算着,如何能从关渔身上踅摸出点儿硬通货来。
这一百元钱,是他出门时喊醒关渔要来的。在关渔不解的目光里,赵洪波申明自己没有开玩笑。这一百元钱,内容相当丰富——过夜费,半夜收留开门费,早上叫醒起床费,绝对物超所值。
赵洪波一副不怕被芸芸众生嘲笑的表情,“你在我这儿过夜,比酒店便宜。不是连这点儿钱都不想给,就打着麻烦同学的旗号白住吧?”
关渔茫然地掏出了这张“毛爷爷”。
关渔从**爬起来,看了看手上的号码。到上海才十几个小时,口袋里的钱已经送出去了不少。
他自嘲地笑笑,不知道为什么,早上醒来脑海里最先浮现出的是兰轩儿的面容。最后关渔定义,自己是为那一千块钱肉疼,至于神马美女,那都是浮云。
关渔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很快就要流落街头了。至少,赵洪波今天表现出了认钱不认人的潜质。关渔的首要任务,就是寻觅一份工作,方便自己大展拳脚。
每个城市,人最集中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火车站,另一个是人才市场。
靠着这项基本常识,关渔在转了几次车后,在自己被挤成相片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他深吸了一口气,尽管以往也有进出人才市场的经历,可是眼前的一幕还是令他震惊了。
一片混乱的队伍,从人才市场门口排到了马路的慢车道上。穿着或华丽,或朴素,或乡土,或非主流的求职者们,努力地捯饬出自己满意的样子,手持或怀揣着简历,跟随着队伍向前游移。
关渔很快身不由己地被簇拥进了人流里,整个人被裹挟着,身子不由自主地移动。这一刻,关渔觉得自己像一棵漂浮在洪流中的水草,时而被人潮涌倒在桌上,时而被人群挤扁在墙上。身体不断被迫摆出离奇的曲线,时而觉得自己像个S,时而觉得像个B。
招聘摊位已经被湮没在人流中,应聘者拿着简历义无反顾地往前冲。有人别出心裁,在人群外跳着脚,将手里的简历向桌子上投去,其精准程度一看就经过多次训练,不亚于NBA的三分大赛冠军。
关渔满身大汗,找了个出口处,放松一下自己。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处招聘台前冷冷清清。他拿着简历杀了过去,站在台前刚要说话,身后有人怒吼道:“你想插队!”
“这还排队?”
“废话,没有看到都拿号排队等着呢吗?”
顺着招聘台后招聘人员举起的纤纤玉指看去,弯弯曲曲一条长龙。关渔忙问,自己能排到多少号。招聘人员撕扯下一张纸,用笔在上面画了个307。
关渔沉默了,这起码得排到天黑。他转身问队前的求职者:“兄弟,我很着急,太晚了我回去没车。你就说咱们认识,我们用一个号可以吗?”
“想插队?”队伍里有人冷笑起来,“知道昨天这儿打架了吗?就是因为插队引起的,都有人重伤住院了。”
一群人横眉立目地看着关渔,关渔垂下头——不用问,重伤的肯定是插队的那个。
数个小时后,关渔作为率先撤退的“失败者”走出人才市场。一个身穿刺眼黄色道袍的道士跟了过来,冲着关渔龇牙直乐,“施主,算个前程吧。我看你印堂发暗,诸事不顺,恐怕要大难临头。”
关渔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道士不离不弃,狗皮膏药一般继续推销自己,“上一个相信我的人,现在开奔驰,住别墅,喝咖啡,搂美女!年轻人,机会来了一定要抓住啊!”
右边一人手拿罗盘,看关渔没有拒绝道士的意思,也挤了过来,“小伙子,我可不是谁都帮的,只帮有缘人。我跟你说,地是死的,人是活的,不如我指点一下,你提高自身修为才有胜算,只需五块钱,很划算的。”
“一块!”一个黑大个儿把一张纸硬塞进了关渔手中,“只要一块,坐拥无数工作机会!”
关渔翻了翻白眼,把自己的空口袋翻了过来,世界顿时清静了。
黑大个儿用超乎常人的力道迅速把那张纸拽了回去,嘴里嘟囔:“差点儿被骗了,这年头儿哪儿都有骗人的!”
关渔愕然,这样也可以?
三
哈军的懊恼,和关渔不同。作为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他和妹妹哈妮有着家族的“产业”——一个从祖父那代传下来的牛肉面摊子。
虽然面摊儿的规模不大,可是哈军觉得,做餐饮,凭的是口碑和手艺,自己家的面摊儿怎么着也是个“百年”老字号。
哈军有自己的梦想——做最牛的牛肉面,开全球连锁店!谁规定只能一头白发的肯德基爷爷和满头玉米须的麦当劳叔叔把店开到中国来赚人民的币,牛肉面就不能走遍全球,赚外国人的钱?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行动、有计划的四有青年,哈军从来都是严格要求自己,以跨国连锁公司老总的高标准塑造自己。今天哈军出门,西装革履,黑超墨镜一戴,相当有型有款,气度不凡。
哈军到人才市场,就是想招募个人才。专业不限,年纪不限,只要有本科文凭,就可以被优先录用。
凡是优秀的企业,必然有优秀的团队。虽说本科生可能根本分不清楚牛肉面和刀削面到底有什么区别,可是,为企业将来发展着想必须招到——何况,面摊儿上有个大学生,也是倍儿有面子的事儿。
关渔被纠缠的一幕,哈军看在眼里。从他一脸的烦躁和郁闷来看,这是一个求职大军中的菜鸟。看关渔站在街头茫然地望着街景,哈军整理了一下发型,迈着四方步走了过去。
“第一次来上海?”哈军用自以为深邃的目光,盯着远处的广告牌,问关渔。
关渔扭过头好奇地看看他,想确定这个人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别看我!”
关渔吓了一跳,赶紧又把头扭了回去。他心里怦怦直跳,这场面大有谍战片里的主角秘密接头的味道。
“看前面的电线杆子。”哈军低声说。
关渔瞪大眼睛,看着前面的电线杆,大脑飞快地思索着,这到底是哪儿的人出来执行任务,需要自己配合。
“本科专科?”
“大本。”
“没找到工作吧?”
“没。”
哈军得意地笑了笑,放低声音诡秘地说:“兄弟,要不要爽一下?”
哈军说完后,目光看向一边,给妹妹哈妮传递一个信息,让她见机行事,劝服这个年轻人。
关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皮肤白皙、眼睛水灵的女孩儿,吐了吐舌头,羞涩地朝他摆了摆手。
关渔黑线了。都说上海五花八门,各行各业都有,不过,大白天的这个行业就出来拉客,实在是太胆大了吧。他壮起胆子问:“你们这样,不怕……”
哈军推了推墨镜,轻蔑地说:“怕?亏你还是年轻人!当初,比尔·盖茨从哈佛退学办微软,李嘉诚身无分文贷款买地皮!年轻人什么都怕,怎么做事!”说着,一把拽起关渔,踉踉跄跄地离开。
简陋的面摊儿上,被哈军强按着坐下的关渔迷茫地看着哈军甩去西装,抓起一坨面,面案上,面粉上下翻飞,几下就做出了一碗抻面。
哈军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嘴里叼着一根牙签,把煮好的面摆在关渔面前,“吃!”
在人才市场挤了半天,关渔还真有些饿了。眼前的面香让关渔抓起了筷子。
看关渔呼呼噜噜把一碗面条吃了个见底,哈军得意扬扬地问:“怎么样?”
“还真爽!”
哈军激动地一拍关渔的肩膀,“知音啊!我是本面摊儿董事长哈军。我妹妹哈妮是本面摊儿的总经理。本面摊儿正在积极努力地升级,即将成为面馆,正缺人手!”
哈军说完拿起关渔扔在桌上的简历,“国民经济管理专业,哎呀,这正是我需要的人才啊!要不要来我公司工作?”
“公司?”关渔打量打量四周,“我好歹是本科毕业,求职目标是全球五百强……”
“刚开始是全球五百强,后来是全国五百强,然后是薪水三千就好,最后是给份工作就干——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刚毕业吧!”
关渔拍着胸脯,“不!我相信,我的未来一定不一样!”
“唉,小伙子,再过一个月,你就明白啦!实不相瞒,人才,我这个面摊儿也有个计划。”
“什么计划?”
哈军得意地竖起手指,“中小板上市。我要先开旗舰店,打下口碑,加大宣传,然后是连锁,开到全亚洲,最后,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哈氏牛肉面将被推向全球,拳打肯德基,脚踢麦当劳,让五星红旗插遍世界每一个角落!”
哈妮摇了摇头,看着关渔兔子一样快速逃跑的背影,“哥,别**了,人都走了。”
桌子上留下了一叠钢镚,哈军不罢休地冲着关渔大喊:“小伙子,总有一天,你会回来找我的!”
他伸出手指数了数钢镚儿,“唉,什么人啊。钱给少了!”
四
兰轩儿几乎把关渔忘了。她觉得,这个呆头呆脑的男孩顶多算得上有趣。
拦了出租车不告而别的兰轩儿漫无目的,胡乱指了个方向,让司机朝前开五十块钱的。在上海,对于兰轩儿来说,两个男人是她的全部——一个是那个被她“惊吓”的前男友,在网上,电话里,说得恨不得掏出心肝儿来给她看。这曾经令从小就没有见过父亲,母亲又因病去世的兰轩儿备感温暖。
她告诉自己,找到这个男人,一定要好好地跟他过一辈子,把最好的自己留给他。
另外一个,则是兰轩儿只在母亲口中听说过的父亲。
她只知道父亲是上海人,待在上海。从母亲的口中,谈及这个和兰轩儿血脉相连,但又素昧平生的男人时,那种眼角眉梢洋溢的自豪,更多于隐藏在眼睛深处无法消融的淡淡怨恨。
母亲去世时,叮嘱兰轩儿到上海去,到这个不曾给过兰轩儿半点温暖的男人身边去。兰轩儿来了,不过,她的内心里却从未想过,自己要依靠一个狠心撇下她们母女的男人。
现在,那个给过她温暖的男人,和从未给过温暖的男人,都变得虚无缥缈。
上海在她的心里,变成了一个足够让人厌恶的城市。大上海空空****的,连她的整个心也连带着空了起来,似乎能装下整个世界,又似乎什么都装不下。
她不想再委屈自己,也找不到委屈自己的理由,那些让她感到悲伤的事情,都不是因自己而起,最终却偏偏要落在自己的头上。
所以兰轩儿在车里哭了起来,肩膀**得厉害。茫然和无助,在这一刻袭击了这个看似坚强和乐观的女孩。
司机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看兰轩儿,有了一丝的担心,唯恐这个漂亮又古怪的乘客在自己车上惹出什么麻烦来。
幸而兰轩儿抱着自己的包,在外滩下了车。这个包已经是她的全部。司机摇摇头,盯着兰轩儿的背影看了又看,但这终究不是自己能干涉的——哪怕这个女孩想不开,要去做什么傻事。
兰轩儿在外滩站到了凌晨,一动不动地盯着黄浦江的江水。几拨巡逻的联防队员在这里逗留了很久,唯恐她发生什么意外。
夜风渐冷,她才转身离开外滩。她的目的地是不远处一家四星级的酒店。
口袋里,从关渔那里借来的钱,足够她开一天的房间。况且,她的钱包中,还有四五张信用卡。
躺在房间里宽敞舒适的**,一个热水澡让兰轩儿浑身舒爽。她忽然作了一个决定,自己要在上海这个地方生存下去,生存得好好的,让那个抛弃自己的男人看看,也让那个抛弃母亲和自己的男人看看——我,兰轩儿,不必接受任何人的施舍和怜悯,我会狠狠地抽你们一个响亮的耳光!
兰轩儿是一个有了大体想法,就再没有具体规划的人。她作出了这个决定后,满意地睡了过去。最后模糊的想法是,这家酒店不错,可以当做自己暂居的地方。起码,她还有信用卡可以透支。
早上,兰轩儿到前台办理了续房手续。一切不开心,似乎都已经烟消云散。
上海这座繁华的都市,再次勾起了兰轩儿的好奇,她决定好好地在上海转转,熟悉和了解这个城市——看一看上海的风情,以及都有什么精彩在等待着自己。
五
哈军兴奋得一夜没睡——哈妮告诉她亲爱的胸怀大志的哥哥,在面摊儿附近,有一家能摆四五张桌子的门面要出售。这家门面是个老店,做的是鸭血粉丝汤的生意,不知老板是遇到了急事,还是扩大了经营,看不上这个门面,所以贴出了转让的告示。
哈妮和哈军一样,没有上过大学,从小就跟着父母一起做拉面生意。她的家人有固执的辩证法——上大学还不如家传的手艺傍身,到什么时候都有钱赚,有饭吃。
哈妮没有哈军的野心,只知道,自己现在生活得很快乐。尤其是看到那些大学生在人才市场受挫后,来面摊儿吃面、发牢骚,她内心里以前有的一点儿小羡慕也随之烟消云散。
这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性格对内活泼,对外腼腆。她对生活的要求简单而朴实,每天做事、干活,忙得不亦乐乎。虽然她不太相信哈军能够把面摊儿做成麦当劳、肯德基的规模,可顶多也就是跟哥哥斗斗嘴,顶顶牛。
除此之外,哈妮最大的乐趣,就是听一听她的偶像、上海的骄傲、风靡亚洲的新生代歌星——刘达明的歌,这导致她无论什么时候,嘴里总是哼唱着。
哈军对哈妮的评价是,胸大无志。但是,对于所有认为自己的理想遥不可及,或者骂自己吹牛的人,哈军都觉得这些人白长了一双眼睛。
听到这个消息后,哈军一整夜都翻来覆去,拿出兄妹俩的所有积蓄,准备盘下面馆,让自己的事业更进一步。不过,哈军表面上却装出了一副无所谓的心如止水的态度。他告诉哈妮,自己要继续全力以赴研制新口味的哈氏招牌牛肉面——这种毛毛雨一样的小事,哈妮这个总经理去应对就行。
黑暗里,哈妮忽然问哈军:“哥,你平素都是躺下就睡的,怎么今天翻来覆去的。有什么心事吗?”
哈军羞于谈及自己的兴奋,嗯了一声,含混地说:“有蚊子。”
哈妮翻了翻白眼,现在可是秋天。
或许是哈妮乖巧、讨喜,又或许是转让门面的老板急于出手——价格上没有什么争执,就顺利地拿了下来。
哈军这个甩手董事长,到小店里看了一圈,指指点点后,告诉哈妮,要抓紧整理,争取能够早日开业。
门面倒是不用过多地改造,把桌子和凳子擦干净,打扫一番,就能够使用。
哈军非要哈妮去做一块“哈氏集团牛肉面全球旗舰店”的牌子,挂在门口。哈妮异常郁闷地问:“哈董,要不要再多进点VIP独享、尊贵限量版的独头蒜?”
说完,她翻着白眼,留下一脸严肃的哈军,跑了出去。务实的哈妮,在门口的喷绘店,做了个哈氏牛肉面馆的招牌,很快就找人运了回来,为节省经费,自己动手叮叮当当地开始钉支架,挂门头。
她大喊着哈军过来搭把手,哈董的声音从里面瓮声瓮气地传了出来,“我正在改进咱们的牛肉面呢,这次一定能够成功!关键时刻,千万别打扰我!”
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摆在了哈妮的面前。哈妮顾不得擦手上的灰,摆手说:“哥,你还是找其他人品尝吧。”
“怎么?”哈军皱皱眉头,“集团规模刚扩大,你就忘本了,这么香的牛肉面都不吃了。”
哈妮哭丧着脸说:“领导,你这几天,每天平均研制五六碗招牌牛肉面,品尝的人都是我。不瞒你说,我现在都被你弄得没胃口了,看到牛肉和面,就想吐!”
“不堪大用啊!”哈军仰天长叹一声,“看来我得考虑换个总经理了。起来,还是哈董亲自献身一试吧!”说着,他坐下来,拿起筷子,挑起了几根牛肉面,然后又啪地放下筷子,哀叹,“再好的东西都不能天天吃啊,我也想吐了!”
哈妮端着半碗咸菜,拿着一个包子正准备吃,哈军扑了过去,“别动,领导决定要和你同甘共苦!”
两个人的兴奋只维持了一天,便发现江湖险恶,水深浪急,老姜不外是辣的。这家店被之前的老板急速转让的原因浮出水面——其他借口都是浮云,实在是因为这个店所处的位置太不好。
虽然看似离以前的面摊儿不远,也算是繁华地带,可是却在一条死胡同的最里面,根本没什么路人到这里来。
哈军睁着狼一样绿色的眼睛,咒骂着转让门面的老板。哈妮也是一脸的沮丧。生意照这样下去的话,基本上不出两个月,兄妹俩就要彻底面对口袋比脸还干净的局面,估计连做面的家什都得赔得一干二净。
哈妮看着哥哥,“哈董,咱们得想个办法啊!不然这么下去,未来哈氏集团的骨干全部都要饿死了。”
哈军蔫巴巴地趴在柜台上,一言不发。他有心回去继续干自己的面摊儿,可是又怕因此成了妹妹的话柄。再则,哈董为人激进,有了面馆之后,就觉得走上了康庄大道,直奔中小板上市,看着以前面摊儿的桌椅板凳别扭,找了个收废品的低价处理掉了,免得搁在家里碍眼。
“品质!”哈军忽然抽风一样跳了起来,“酒香不怕巷子深,咱们在这个深巷子里,只有拿出最好的牛肉面,才能让顾客源源不断而来。你等着,我现在就全力投入研发中去,一定能够扭转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