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玻璃爱情

我用宣澈给我的手机接他给我发的短消息或者照片,宣澈常常会在短消息的末尾写上一句“爱你”。这句话是每位女子一生都听不倦的话。我亦然。

而宣澈却从未在我这里得到任何一种表达这种意思的语言或者行动,我对待他的所有方式都避开了“爱”字,不得不说的时候,便以“喜欢”代替。

宣澈从来不问。我不知道他是害怕知道答案还是不愿我为难。

我与宣澈从他杭州的家中回到北京,宣澈的母亲送我一套织毛衣的竹针,粗却柔韧的那一种。我曾说起这种针在北京买不到,老夫人便把她自己的那一套送与我,我允诺会替她给宣澈织一件白色的毛衣。老夫人慈祥地笑,说宣澈很好的福气找到这样的女朋友。我便脸红,很含蓄的那种脸红。

宣澈有几件手工编织的毛衣,出自他母亲和姐姐之手,全部都是白色,无一例外。我问宣澈为何没有其他颜色的毛衣?宣澈说,他的母亲喜欢白色,那种干净是其他颜色代替不得的。宣澈的姐姐宣清深受母亲影响,也想把弟弟打扮成清清亮亮的白马王子。

这一次,我织的毛衣仍然用了白色的线,要在宣澈的衣柜中再添一件白色的毛衣。

宣澈不许我织,他说我的手该去弹钢琴而不是织毛衣。

我说我答应的事情要做的,何况那是宣澈的母亲。

一个月以后,宣澈在北京燥热的夏天里穿上我织的白色毛衣拍了一张照片寄到杭州,宣澈的母亲当晚打电话到北京,开心地与宣澈聊了一个小时。

“你妈妈看到毛衣了?”

“我妈说我有福气,寻到了这么心灵手巧的姑娘做太太。”宣澈弯下腰,随即半蹲在我面前,伸手握住我的手,“紫水,你爱我吗?”

我慌了,手足无措。

宣澈笑笑,有些无奈。他重新站起身,让我的头靠上他的胸膛。我听到他的心脏重重地一下一下地跳,那种心跳声让我觉得很痛,像是我自己的心在痛。

宣澈离开我家的时候,下雨了。

我没有挽留宣澈,只交给他一把雨伞。宣澈接过雨伞,俯身在我的唇上轻轻一吻,转身出门。

我在门镜上望着宣澈消失在电梯里,忽然很想留住他,待到雨停了再走。或者,便不走了。

打开门的时候,电梯已经到了一楼。

我没有来得及挽留宣澈。

我喜欢在雨天睡觉,没有规律的节奏可以让我安然如水。每到这样的时候,我便会像回到童年一般——许久之前,我和弟弟一起,曾多少次地听着妈妈的摇篮曲入睡。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变成了玻璃人儿,有手有脚的可是不能动,不知怎的就从很高很高的楼上跌了下去,我闭上眼睛等待粉身碎骨。

落啊,落啊,好像过了一万年,我在梦里对自己说,马上,你就要变成一地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