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　响】

“令洋”被各种建筑碎片挡住了去路，但停靠的区域离“塔”很近。通过肉眼可以看出，离“塔”越近，空中飘浮着的红色泡泡就越多。

波涛汹涌的大海，咆哮肆虐的暴风，变幻莫测的重力场，状况简直糟糕透了，但时间不允许拖延。

苍蓝火焰的成员聚集在前甲板上，进行最后的装备确认。

响蹲下来，查看喷射靴是否合脚。

“送葬者的那帮家伙，真是做生意的高手。”

兔晃了晃自己的脚，故意炫耀起脚上的喷射靴。海不满地噘起嘴。

“我们好歹把你们从海里救了上来，就不能便宜点吗？”

“好啦好啦，难得给我们所有人都准备了，就算了吧。”

“就是就是。”

在一旁安慰的矶崎和大泽也穿上了喷射靴。泡泡壁外的最新装备比想象中要轻。

“好嘞，来吧，老规矩！”

海、兔、矶崎、大泽四人像往常一样站成圆形，手重叠在一起——然后，一起看向响。

“响，你也来吧！”

海扯着嗓子喊道。响感到有些难为情，可这时候如果表现得很开心，未免有些奇怪。响只好故意板着脸走了过去。海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意味深长地翘起嘴角。

响将手放到重叠的四只手上。

“苍蓝火焰！”

“燃烧殆尽！”

喝！五人气势满满地举起拳头。“令洋”的探照灯恰好照亮了前方“红塔”。

五人像跑酷大战出发时那样，在甲板上一字排开。距离正前方的那座“塔”越近，越是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情况不妙啊。”

海皱起眉头说道。

“那些红色泡泡十分危险，它们会缠住目标。”

响指着“塔”周围的泡泡说道。

“真的假的？”

矶崎轻声嘀咕道。

“那必须得小心啊。”

大泽说着，点了点头。

“明白！”

兔气势满满地回道。

海扯了扯针织帽，稍稍压低身子。不同于举办宴会时的状态，此时的海十分严肃。

“这可不是普通的比赛，千万不能大意！”

“当然。”

响用力点了点头。

海的长发随风摇摆。响盯着“塔”的瞭望台。

“歌……”

那里有响朝思暮想的人。今天的任务只有一个——抵达此前从未抵达过的地方。

“预备……出发……”

海发出信号后，大伙齐刷刷地冲了出去。响穿过护栏的缝隙，动作麻利地跳下“令洋”。

平日作为落脚点使用的大楼多数已经沉没。坍塌的部分楼房墙体、钢管等设备，小汽车、电车、弯曲的镜子、扭曲的护栏等，各式物品飘浮在空中，时不时地袭向响等人。

响集中精力提防靠近的障碍物，操控靴子喷射水流，在跳起的瞬间猛地加速，跳跃的距离远超预期。这双鞋简直是得力助手。

虽然眼下形势紧迫，响还是畅快地扬起了嘴角。融入新技术的装备果然很新鲜。

“哇哇哇，这靴子好厉害啊！”

兔轻松跳到空中，发出了天真的欢呼声。“现在可不是玩的时候！”耳边很快传来海的责备声。

响踩着右脚，拧转身体，在空中翻了个身。以前因为没有落脚点，响一直不敢做这个动作，这次多亏了喷射靴。

这次应该有希望登上“塔”顶。

紧张感与兴奋感袭上心头，响咽了口唾沫。此前数次挑战登“塔”，但都以失败告终，响难免有些紧张。

瞭望台附近萦绕着厚厚的积云，还有红色泡泡阻挠响等人靠近。

响踩着建筑碎片，在铁架间穿梭跳跃，他沿着此前确认过的路线向上进发，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

他先轻踏脚下的铁架，向上跳跃，抵达此前用小刀做标记的位置后，再猛蹬铁架，抓住铁杆向上回旋跳跃。

“八区……九区，十区，通关！”

多亏了喷射靴，响的移动速度比平时快出几个等级。“好快！”兔茫然地仰头看了看响。

“还有时间走神，泡泡来了！”

蹲在旁边铁架上的大泽用严厉的口吻提醒道。飘浮的红色泡泡时而聚集，时而分散，反复如此，如同一群小鱼。

响等人小心避开泡泡，在铁架间左右跳动，往“塔”的顶层靠近。开始一切顺利，但接下来的难度会大幅提升。

“塔”的中腹，重力场的变化区。刚踏入那里，响便明显感觉到了变化。袭来的紧张感使毛孔张开，额头不断渗出大量汗水，滴落到了响纤长的睫毛上。

“小心！”

海话音刚落，重力方向突然发生改变。从上往下变成了从下往上。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又变成了从右到左。像神明的恶作剧一般，不断地改变着世界的规则。

响伸长手臂，抓住铁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海贴着铁柱哀号道。

矶崎越过铁架，指了指海的身后。

“原因就是那个，有两个蜘蛛巢。”

“两个蜘蛛巢？”

大泽疑惑地歪起头，束在脑后的脏辫剧烈地摇晃着。

蜘蛛巢——重力异常引发的空间扭曲的统称，空间会突然发生变化的小型黑洞。越靠近“塔”的瞭望台，蜘蛛巢的数量就越多。而且，为了吸引周围的物体，蜘蛛巢会不断移动，挨到其他蜘蛛巢附近，借此改变重力方向。

矶崎指着的方向有两个蜘蛛巢，威力不同凡响。响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这是……”

“啪嗒啪嗒，咻咻。”附近传来许多平时极少听到的声音。固定在“塔”上的铁架的铁板突然被掀飞、变形，被吸到了蜘蛛巢中。

“总之，千万别靠近，一旦被吸进去，绝对死路一条。”

“嗯。”

响听从海的指示，慎重地选择起路线。

这时，重力方向又发生改变——这次变成了从左到右。在队伍最后面的兔飘到了空中。他伸手试图抓住铁架，但没能如愿，整个人被甩了出去。

“要掉下去了！”

兔的尖叫声在“塔”内回**。响用右手支撑着身体，猛地看向兔的方向。

“兔！”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情况不妙，但迟迟没有听到坠落引发的冲击声。

铁架缝隙间伸出了一条壮硕的腿，兔刚好抓住了那条腿的小腿部分。

“所以我才说这里很危险啊。”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响紧绷的脸颊终于变得柔和了一些。兴许因为太紧张，响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新先生！”

海欣喜地喊道。新蹲在铁架上，单腿伸到下方，难为情似的抬起头。不同于平时的打扮，今天的新穿着紧身连衣裤。衣服紧紧地贴着身体，将肌肉线条衬托得更为清晰。平时被运动紧身裤包裹的右侧义肢完**露在外，银色金属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新伸手拽起悬在空中的兔，长长地嘘了口气。

“在这里等着我！”

说着，新三两下登上了“塔”。虽然戴着义肢，但这丝毫不影响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刚才被救起的兔身姿轻盈地跟在了新身后。

新跳到响等人所在的位置，撩起额前的刘海。他坐在铁架上，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右腿。

海难掩惊愕地问道：

“那个，新先生为什么会来这里？”

“虽然很想说，我来这里是想把你们带回去的……但如果你们非要登上那座‘塔’的话，还是让有经验的人带路比较好。”

“有经验？”

矶崎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新用一如既往的语气，若无其事地回道：

“我也跟你们一样，曾经干过很多傻事。接下来由我带路。”

“真……真的吗？”

海的眼中闪烁着光芒。“新先生终于……”海继续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期待与感动。对留在东京的众多年轻人来说，新是一个活生生的传奇。他在曾经的东京大赛上留下过出色的战绩，跑酷大战刚推出时，还以指导者的身份培养了众多跑酷选手。

尤其是海，他一直将新视为偶像，这种时候自然会比其他人更激动。

响沿着细长的铁骨走到新的身边。新没有看响，只是指了指“塔”的顶端。从下往上看去，“塔”的状态十分诡异。

“塔”的底座由众多三角形铁架构成。受爆炸和劣化的影响，部分位置已经破损，但基本没有太大影响。

问题在于通往瞭望台的区域。从“塔”顶到瞭望台的锥状四角部分依然保留着原状，但中间位置完全崩塌。不，“崩塌”一词还不足以形容这种光景。严格来说，是里面的东西全都消失了。

支撑着上面的部分铁架中间断裂，底座部分与上面完全分裂。尽管如此，“塔”依然存在于那里。

瞭望台往上的部分飘浮在空中。

因为铁架断裂，登到上面的难度变得更大。“塔”崩塌后产生的断片如同一个个大型攀爬架，早在瞬间被撕得粉碎。建筑碎片杂乱无章地飘散在底座与瞭望台中间的位置。在没有落脚点的情况下，只能通过那里前往瞭望台。

“你打算怎么做？”

听到新的提问，响定睛仰望上方。

“先绕过蜘蛛巢跳到上面，然后踩着断裂的主轴，前往瞭望台。”

“但最后的铁架距离目标有三十米，跳不过去就完蛋了哦！就算有喷射靴也——”

“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啊。”

矶崎语气十分焦虑，新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语。

“我告诉你前往最后一个断片的路线。”

“可这样的话对新先生来说太危险了！”

响连忙反对。新微微扬起嘴角。

“我挑战的次数是你的几倍，路线我熟得很。”

新充满自嘲意味的话语撼动了响的内心。

“说明‘塔’也在呼唤你……”

响想起了新在“令洋”说过的话，他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到了新右侧的义肢上。

新或许和响一样，被“塔”的魅力所吸引，无法抵抗内心的**，但也因此认识到了“塔”的恐怖之处。

掉入海里后，要是没有歌的帮助，响恐怕早已缺胳膊断腿——说得更严重点，可能连命都没了。

等响回过神来，新已经抓着他的肩膀。隔着衣服依然能感受到新手心的炽热。

“这里到中间裂缝的区域重力波的干扰较弱，我先跳到上面，你跟上来，抓住我的手后，我就——”

“把我直接抛到上面？”

响代替新补充完了后半句话。新点点头，他耷拉着眉毛，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但要是没抓住就完蛋了。”

“没事的。”

响握紧拳头，直直地看着新。

“我相信新先生。”

新垂下视线，温柔地拍了拍响的背。红色泡泡卷着建筑碎片浮到了空中，突如其来的震动感刺激着肌肤——新仰头看向上空——这是重力变动的征兆。

“我们走！”

新话音刚落，快步冲了出去。动作的轻盈程度完全碾压响等人。

动作流畅的跳跃，干净利落的步伐——尽管落脚点崩塌，即便受到震动和重力的影响，新依然平稳地疾驰着，身体的平衡丝毫没有受影响。

“好厉害！”

“那就是传说中的鸟王……”

袭来的建筑碎片成为新路线上的落脚点，他利用义肢巧妙地避开了障碍物。明明全是一些高难度技巧，可因为新的动作实在太流畅，总给人一种毫不费力的既视感。

新顺利地抓住了飘浮在空中的铁架断面。他右手抓着涂层剥落的红色铁架，左手伸到下方。

“这边！”

收到信号后，响等人开始奔跑起来。矶崎、大泽和兔用力举起紧挨着墙面的铁架，强行使其连接附近的铁架断面。

“支撑不了太久，快点过去！”

大泽厉声喊道。海和响相互使了个眼色。

断裂的铁架悬在空中，底下没有任何支撑，若是直接踩上去，很可能连着铁架一起坠落，所以三人要支撑到响和海顺利通过铁架。

海踩着摇晃的铁架，一口气冲了出去。响尽可能地紧跟其后。两人一边提防红色泡泡，一边顺着细长的铁架向前跑去。

“成功了！”

跳到对面的响朝三人举起右手。因为承受不住重量，铁架很快从三人的手中滑落。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噪声，铁架连同其他碎片一起被吸入了蜘蛛巢。

“你还有闲情回头看！”

说着，海跳到了下一个铁架上。海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新大约有十米。

用普通的方式跳过去肯定不行。

“我送你到新先生那边，过来！”

海弓着身子，双手交握架在前方。跟对战送葬者时一样，海想让响踩着自己跳出去。

“拜托了！”

响一口气冲了出去。他从第一个铁架开始持续加速，朝着海所在的位置跃起，顺势落到了海的手上。

“把‘旗子’拿回来哦，响！”

海拼尽全力向上挥动双手，响借助惯性用力跳起。

“要带着歌一起回来哦。”

背后传来海的声音。响快速穿过飘浮着的铁架缝隙，灵活地避开各种碎片，朝着新伸出手。

“新先生！”

“响，这边！”

突然，响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拉拽自己，他大幅偏离轨道，身体坠落的时间点比预期更早——后方的两个蜘蛛巢在不断地吸引响的身体。

“偏偏在这种时候，真是麻烦——”

新咂了咂舌，快速滑下铁架。他准确地预测出响的坠落点，提前绕到了那里。接着，他双手反向抓着铁架，朝响的方向抬起双腿。

新将鞋底朝向空中。响精准地落在了新的脚上，两人的鞋底完美重合。新顺利地接住了响，他弯曲双腿，用力向上一蹬。受冲击力的影响，新右侧的义肢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跳过去吧！”

新用双腿将响蹬了出去，响的身体快速腾到了空中，兔等人所在的位置以及海所在的位置全都变得十分渺小。

在重力的作用下，响的身体继续往上。穿过积云层，他看到瞭望台被一层透明薄膜包裹。巨大的红色泡泡将瞭望台完全包裹了起来，周围一带则散落着桃色的泡泡，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也透着一丝诡异的美。

响舔了舔嘴唇，侧耳聆听。虽然气流紊乱，但他依然能听到指引着他的泡泡的歌声。

终点就在眼前，机会只有一次。兔、矶崎、大泽、海……还有新，多亏了大家他才能走到这里，绝对不允许失败。

响睁开眼睛，轻轻碰了碰眼前的泡泡。为避免泡泡炸裂，响用手撑着泡泡，一个翻身跳到了另一个泡泡上。他再次用双手温柔地撑起，泡泡的弹力将响的身体推了出去。

响穿过了包围瞭望台的薄膜。薄膜没有碎裂，只是悄无声息地将响吞了进去。

响抓着“塔”的红色铁架，终于安心地长嘘了口气。

“成功了吗？”

响握着瞭望台下的铁架，看了看脚下。这里位置很狭窄，下方等间隔排列着许多铁杆。要想进入瞭望台，必须爬上这段狭窄的铁架。当然，相比之前的辛苦，这根本不算什么。

“响。”

响刚想抓住突出的铁架往上爬，下面突然传来新的声音。新正隔着红色薄膜注视着响。

“我之前没能抵达那里……但你一定可以。”

新顿了顿，朝响投来坚毅的眼神。

“你一定可以救回她。”

虽然毫无根据，但响却因为这番话倍受鼓舞。

响将视线别向一侧，用力点点头。

把歌带回“令洋”，这是响当下唯一的目标。

响攀上铁架，来到了瞭望台的正下方。地板上的方形开口看起来很熟悉。这是五年前响踩着的那块透明玻璃的位置。当时这块玻璃十分坚固，后来因爆炸破裂并脱落，如今只剩下一个框架。

响小心避开碎片，穿过框架来到了瞭望台。

响朝里面看了一眼，异样的光景在眼前蔓延开来。

——好多人。

与母亲手牵手的女孩，趴在玻璃前的男孩，惊愕的大人们……众人一致看向玻璃墙外。

他们像是被冻住了一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们早就不存在了，那不过是幻影，就像定格动画电影中的某个场景一般。

响依然记得这幅光景。

“莫非……这是五年前……”

这是爆炸发生前，大家看到泡泡时的场景。整个楼层萦绕着厚厚的重力云，瞭望台内依然保留着五年前的样子。

这怎么可能，简直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响难掩动摇与困惑，用力握紧左手。指甲陷入掌心的肉里，袭来一阵剧痛。这好像不是梦。

“咕嘟，咕嘟。”响每走一步，脚下便发出奇怪的声音。他穿过定格的人群，观察起了瞭望台内部。

玻璃墙壁的一角，一个孩子正指着窗外。不知遇到了什么开心事，他的嘴角带着笑意。

“那是……我吗？”

响前阵子也见过年幼时的自己——跟歌在一起的时候，他也看到了相同的光景。

过去的模糊记忆逐渐变得清晰。

响当时听到了泡泡的歌声。瞭望台内陷入恐慌，但只有响听到了那阵歌声。玻璃窗外降落了大量的紫色泡泡。

其中有一个泡泡颜色截然不同，那是一个透明漂亮的淡蓝色泡泡。

“这首歌是你唱的吗？”

响隔着玻璃墙壁伸出手，淡蓝色泡泡吓得剧烈颤抖起来。年幼的响哼唱起那段旋律。响的声音与泡泡的歌声融为一体，产生了共鸣。

自打出生开始，响的心头一直有一处空洞，一处不管做什么都无法填补的虚无空洞。那处空洞的形状一定就跟眼前的淡蓝色泡泡一样吧。

声音重叠的瞬间，响明白了，现在的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突然，空中散落的泡泡朝一个点聚集。大量紫色泡泡聚集在一起，然后爆炸。墙壁上的玻璃被掀飞，冲击波袭向年幼的响。

“啪嗒。”

飘浮着的淡蓝色泡泡突然炸开，溢出的**将响的身体团团包裹。泡泡一股脑地蹿进了瞭望台，时间像是倒流了一般，坍塌的建筑突然又恢复了原样。

这就是瞭望台时间静止的秘密。是泡泡营造出了这一处非现实的架空世界。

当时，响的身体被掀到“塔”外，淡蓝色泡泡瞬间炸开，将响的身体团团包裹。在爆炸的冲击下，满身是伤的响很快失去意识。响直到这一刻才知道，原来是淡蓝色泡泡把他放到了地上。

“原来五年前也是如此……”

在“塔”里被爆炸冲击波掀飞的那次，还有试图登上“塔”顶，却不慎坠海，差点小命不保的那次，是淡蓝色的泡泡——歌救了自己。

“但就算有高等生命体假扮成人类，我们也没办法区分吧？”

响无意间想起了真琴说过的话。当时的自己不愿思考，故意回避了这个问题。但现在，响可以给出明确的答案。

从一开始就不需要区分。不管是泡泡还是人，外形并不重要。

只要是歌就行，仅此而已。

被红色泡泡包裹的瞭望台内，时间还停留在五年前，就像置身于雪花球中一般，无比美丽，但没有丝毫生气。

响试图伸手触摸定格在原地的自己，可指尖刚触碰到肩膀，红色泡泡便从内侧喷涌而出。头、肩膀……所有人的身体如同坍塌的沙子城堡一般，瞬间化作泡泡，消失不见。静止的时间又重新流动了起来。

幻境破灭，化作红色泡泡，飘向虚空。扭曲的铁柱、碎裂的玻璃、破损的天花板……许多位置已经坍塌，透过眼前疮痍的景象能真切地感受到五年前那场爆炸的惨烈。

响回过头，看向崩塌的“塔”中央。建筑的裂缝处蔓延着无形的黑暗，宛若宇宙般的空间里散落着无数红色泡泡。

响不禁感到毛骨悚然。本能告诉他，那绝非人类可以涉足的区域。响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黑暗中长着一只“眼睛”。不，将其形容成眼睛未免太不吉利。那就像发烧做噩梦时看到的光景，完全是一幅夹杂着虚幻与惊悚的巨大异形图。浑圆的“眼睛”中央释放着五彩斑斓的光芒。

响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直视着那只“眼睛”。他睁着双眼，仔细地观察起眼前的光景。那只“眼睛”其实是泡泡，比响的身体还要大的泡泡。然后，不断扭曲变形的泡泡中央，有一个少女的身影。

没错！那正是响在寻找的人。

“歌！”

响不顾一切地跳入黑暗。突然袭来的强烈重力卷着无数碎片砸到响的身上。这个空间与蜘蛛巢十分相似，里面分布着一个重力场，与地球的规则截然不同。

无数碎片击打着响的身体，刺耳的声音震动着他的耳膜。那阵充满不安与恐惧的泡泡歌声正来自遥远上空的“眼睛”。响感觉有玻璃在划过头盖骨内侧，一股强烈的不适感袭上心头。他用力捂住双耳，但还是无法隔绝泡泡的歌声。

“歌！”

响再次大喊道。

“眼睛”中央的巨大泡泡似乎是无数小泡泡的集合体。淡蓝色泡泡想要冲出泡泡壁，但却被红色泡泡阻止。红色泡泡与淡蓝色泡泡相互推搡着，平衡即将被打破。

被红色泡泡包围的歌四肢再次化作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