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楔子

吴碧迦再次回到1987年时,那场绵绵冬雨仍在下。仿佛时间从未变过,从夏到冬,都有一场雨来做她的出场背景。

她再一次感叹换乐网站的鬼斧神工。莫名其妙地被卷入所谓的命运操控,她一物换一物,不换金银珠宝,也不换功名利禄。第一次,她换了拆散傅之远的订婚;第二次,她换了回到三十年前解救傅永森,试图延续他的生命线;再然后,她借着契机识破了傅之远的嘴脸,如今,她却为了两张凭空出现的诡异的双人合照而又一次回到过去寻找真相。

她心里油然觉得,她和姓傅的人,缘分纠葛实在不浅。

每一次穿越都让她觉得匪夷所思,一个小栖的梦,一道刺眼的白光,就能成为时空机器带她完成心愿。吴碧迦进行完第七笔审批后,趴在电脑桌前打了个小盹儿,待睁开眼后,已站在了傅宅的门前。那扇门刚上油漆,藤蔓嫩绿,砖墙簇新,她第二次来到这里,却是见证了它从古朴衰老倒退回伊始的样子。

换乐网站让她自己去寻找照片的答案,可到底从何找起?

她正想抬手去摁门铃,门却兀自从里被打开了。

傅永森的手里拿着一叠符纸和几炷香,正准备出门。他信了一个江湖道士的说法,给钱做些法事,就能等到他所想要等的人。

他原本是最不信这类的,可心里缠绕的念想日日生根发芽,便病急乱投医。他干脆揠苗助长,让它成了一棵参天大树,他盼能等到她。

“碧迦?”他穿着那件黑色大衣,开门见是她,眸里“噌”地燃亮喜悦。

他从白发变成黑发,佝偻的腰背变回挺拔,皱纹散去,只余勃勃生气。外面的雨势变大,他忙把她拉了进来:“怎么每次都穿这么单薄?”

“因为——”她打了个喷嚏,“我是从未来的某个夏天来的。”

傅永森没留神听,把手中的东西放好,忙跑去拿来一条大毛巾,把她半湿的的发擦干净。她小小的脸藏在大毛巾下,只露出一双眼,他的动作温柔专注,把一缕粘在她脸颊边的发丝别在耳后,让她一时忘了反应。

“抱歉,”傅永森忽地停下手,“我……我鲁莽了。”

吴碧迦接过他手里的毛巾,细细擦拭着头发,他握拳轻咳一声掩掉尴尬:“那个,你今天怎么会突然来了?”

“我……”她正斟酌回答,又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待再开口的时候已带有轻微鼻音,“我是想来解决一些心里的疑惑。”

“什么疑惑?”傅永森皱皱眉,难得严肃,“什么疑惑都先放一边,你先把自己的感冒治好。”

他的话音刚落,他随即转身进了厨房,不知在捣鼓些什么。吴碧迦不知所措地站在客厅外,不敢贸贸然打扰,远远听见炉子打开的声音,一口小锅在咕嘟嘟冒着泡。她只好坐到沙发上等他出来,却坐到了一样硬邦邦的东西,她顺手拿出一看。

“任天堂红白机?”吴碧迦把游戏机翻来覆去看一遍,“哗,古董!”

“前两年才发售的,也不至于就成古董了吧?”傅永森端了一个碗出来,“趁热喝,姜汁可乐,可以驱寒。”

她接过,不料手拿不稳,傅永森连忙顺势帮她托起。两手重叠,指尖交碰,一时间,他微微加大了一份力。

是吴碧迦先松了手,她揉了揉鼻子:“呃,有点烫。”

傅永森笑着蜷了蜷指,把方才的余温妥帖藏好。他看见她捧着游戏机打量,有点忐忑地问:“你会不会嫌我幼稚?这年纪了还玩游戏机。”

吴碧迦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心思:“这年纪风华正茂,返老还童正好。”她所从事的工作接触过不少智能化电子产品,制作精良的游戏更是层出不穷,这些老去的物事已难循,只有在茶余饭后听见过来人感慨几句。

感慨过去时光慢,慢得让人不愿变老。

“那就好。”他说,“你不嫌弃我就行。”

“喀喀……”闻言,她一下被可乐呛到,傅永森帮她一下一下顺着背,眼神专注又柔和,她不敢对上他的视线,挪了挪身子,“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玩几局吗?”

他微笑着点点头,她每次都那么风风火火地出现又离开,这是第一次,能这么安静,能看到她有孩子气的一面。她自顾自地低头玩游戏,普通的超级马里奥撞水管,一局又一局,良久才发现身边很安静,没了声响。

吴碧迦抬头一看,看见傅永森坐在不远处,对着她的侧影,低头似在纸上涂画着什么。

“你在画什么?”她悄悄地走到他的身边。话音刚落,傅永森便吓得把手中的画笔摔在地上,连同那张轻飘飘的白纸。

吴碧迦先他一步捡起白纸,还没等看仔细,他就一把夺过,顿时红了脸。她愣在了原地,她虽看得不仔细,但仍能辨出那张半成品画像,长直发,细肩带白裙,和那日已泛黄生了褶皱的明显是同一张。

和换乐网站所说的一样,这幅画的画中人,是她无疑。她瞥了一眼客厅中央,那处挂着一幅日历,一年快到头,日历纸已撕得七七八八。

“12月10日……”她喃喃道,“1987年,12月10日。”

是这幅画的落款日期。

她踟蹰着问:“你……你会不会觉得很奇怪,我总会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嗯,”他恢复了平静,“但只要还会出现就好。”

月满月缺青烟一缕,情似永远没法可暂留。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吴碧迦对上他明亮的双目,像是看见了漫天的星星。像半山山顶上最无尘的星星,被雨水冲刷得一闪一闪,铺满整片夜空。

那样的星空里,她看到了自己。

几声清亮短促的“B——B——”声响起,打破了暧昧的气氛,傅永森从腰间掏出一部传呼机,凝神片刻,又迟疑着看了看她。

“怎么了?”她问。

“有个住在湾仔峡道的老顾客,托我今日拿一批新进的花旗参给他。”

“你不是老板吗,还得亲自上门送货?”

“他和我比较熟络,年纪也大了,我这个做后生的多出几分力也无妨。”傅永森见她脸色苍白,温和嘱咐,“外面下雨,你感冒的话不能再吹风了。好好留在这里等我,沙发上有毛毯,记得盖好保暖。等我回来,你有什么疑惑解不开的话,我能帮到你的一定会尽全力帮。”

吴碧迦只好应允,但她没能好好留在这里等他,等了一个小时,她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便迷迷糊糊地睡在沙发上,手里还松松抱着游戏机。

蒙眬间,她觉得身子被人横抱起,轻轻地放在**。一只温暖的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有人唤她:“碧迦,先起来吃药。”

他扶着她靠着枕头坐好,拈着勺子,喂她喝了口浓苦稠黑的中药。

“这么苦,”吴碧迦蹙眉,“没有西药吗?”

“良药苦口利于病,西药药性太烈,你体虚的话,还是喝中药好。”傅永森顿了一下,“你太瘦了……我做菜还可以,如果你不介意……”

她迅速捂着鼻子喝完药,拉起被子就蒙头大睡,也打断了他的话。傅永森叹了口气,替她掖了掖被子,不停洗湿毛巾帮她物理降温,整夜下来劳劳碌碌,待她额头滚烫的温度恢复正常,他已倦得趴在她的床边睡熟。

吴碧迦醒来是第二天早上,她把额头的毛巾取开,迷茫地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想起身,却发现另一只手被压着。她顺着视线看去,发现傅永森侧趴着在她的左手边,眼底下有一片淡淡的乌青。

她有些讶异,他……是整晚都守在她的身边吗?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蔓延开,她小心翼翼地抽出手,却惊醒了傅永森。

“醒了?”他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松了口气,“不烧了。”

“昨晚……昨晚你一直在这里?”

“不是。”他却摇摇头。

她莫名失落:“哦……”

“昨晚中途我跑了趟游戏店。”他稍稍蹲下,收拾好脚边的一摞游戏机,像献宝一样捧到她面前,“我的那个只有马里奥撞水管,这几个都有不同的游戏,你看看哪个适合?”

她问:“你买这个给我干什么?”

“你……你不是喜欢吗?”他有些失落,“我昨天见你好像很感兴趣……”

吴碧迦心里一软,见他想把游戏机拿走,忙拉住他的手:“是是是喜欢。”

他愣了一下,嘴角本有青色胡楂,可展颜的时候,他又像个小孩子一样稚气。

很久以后,吴碧迦才知道,他家住西环,而这家游戏店在屯门,那一天下着绵绵冬雨,寒冷又刺骨的风呼呼刮着,他一个人冒着风雨奔波,只为了她的喜欢。

那之后几天,换乐网站都没有向她发出回到未来的指令。她觉得古怪,又不得不留下来等待回去的时机,傅永森不放心她住旅馆,坚持铺好床铺给她准备客房。

她在这个年代人生地不熟,只好乖乖做他的小尾巴。傅永森也乐得把她带在身边,怕她嫌海味腥,就带她去别处看风景。

“为什么载我来山顶看星星?”吴碧迦尴尬地问,“这天寒地冻的……”

他还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喜欢,但这次的看星之旅已是司马昭之心,她皆知。她也知,她不应给他希望才好。

她没有打开车门:“我……我们还是回去吧。”

傅永森下了车,倚在车门边,微风吹得头发柔软拂起,他微微低头看她:“很快,一分钟后就走。”

她应了声好,望着天一秒一秒地数着时间,等了一分钟,却再也移不开眼。

天空有一片密密的星图,星星一颗接一颗,璀璨闪烁。星星不是发光体,不会有烈日的艳光,这小家碧玉的银白色,却更像童话。

“你看,像不像童话?”他满意地笑了,眸子里亦有揉碎的星辰,“天文台没有骗人。”

她迎面看着他,一瞬间失足陷落进那片星辰。

那夜空中的星,倒暗淡了几分。

第二天,傅永森的老顾客又托他去湾仔峡道送一批蚝仔干,吴碧迦也随着他一同前去,终于想起要问起那个问题。

峡道静寂,白色小花碾落成泥,斑驳土块混杂着雨后的味道很是清爽。两边都是绿色茂密丛林,吴碧迦踩过满地湿漉漉的树叶,跟在傅永森身后:“傅永森。”

“嗯?”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你……你是不是……”她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喜欢我?”

话一出口,吴碧迦就后悔了。明明她想问的有很多,比如那两张莫名的照片,比如那幅画,可她偏偏选择了这个直白的问题。

傅永森维持着那个回头的姿势,眼里的幽潭泛起涟漪。坡道略陡,她喘着气仰头看着他,他笑了笑,把手伸向她:“我拉你吧。”

她覆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他稍稍用力牵过她,她顺势跌入了他的怀抱,鼻尖触及清冽的气息,雨后拨开淡雾,她亦看清他眼里的情意。

“是啊,我是喜欢你。”他说得很慢,“若我可再活多一次千次,我都盼面前仍是你。”

但求凭我爱火,活在你心内,分开也像共同度过。

“你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我不知道你来自哪里,又会回到哪里。”他涩声道,“我总在想,万一没有下一次了怎么办,万一我等不到那个你再次出现的下一次了怎么办?”

“碧迦,不管你出现的理由是什么,不管你还会不会回来,或者,你现在心里已经住了别人——”这番话时光倒流三十年再次出现,唯独不变的,是他孤注一掷的语气,“等或不等,我都等了。”

微风吹过,四周很安静,只余树叶窸窸窣窣的声音。

“可是傅永森,”良久,她讷讷道,“你对我的心意……你是真的想清楚了吗?我们……我们只有几面之缘而已。”

他们之间相隔三十年的时空,他身处过去,她只是误入过去的未来人。他们原本就只是两道平行线,偶然交会,最后也会越行越远。

“我脑里清楚,心里也清楚。”他看着她,“只有几面之缘又怎样呢?易求无价宝,难得眼前人。碧迦,你是眼前人。”

一片落叶簌簌落下,打了几个旋,他的眼神晶莹明亮,不染杂尘,她陷了进去,看见那双眸里有两个小小的她。

“我失恋彷徨,做事无为,”她垂眉,“就连来到这里,都只是一个迷路过客。”

“你迷路,我会带你走出困局;你彷徨,我会带你找到方向。”傅永森浅笑,“至于无为?你救过我,住进我心里,大概我目光短浅,反正我觉得你已是上天最大恩赐。”

“你第二次来的时候,我本来已经准备好的,只是那晚发生太多事,你又离开太急,我才没有送出去。”他伸手进大衣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摊开掌心,是一条编成吉祥结的红手绳,上面系着把银质小锁,“你锁起心也没关系,我有钥匙。”

他说:“碧迦,不论多久,我都会等你。”

那把玲珑小锁冰凉,她看着自己的掌心,纹路复杂,红线牵连。

“第七次审批的愿望时间已结束。”突然,久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伴随着刮过一阵凛冽大风,路上泥泞湿滑,吴碧迦没站稳,往一旁踉跄几步。傅永森忙伸出手想要拉住她,手只堪堪触到她的指尖。

她一脚踩空往后跌去,下意识攥紧手中的红绳,风卷起的尘土间,他的面容远去。

吴碧迦做了很多个梦。

梦里的场景纷乱,不知时日。她梦见那条早已拆迁重建的利东街,旧式唐楼天台相通,小户人家以印刷各式喜帖谋生,她和傅永森进门定做了印有鸳鸯式样的喜帖,大红色烫印金字,喜庆吉祥。

她还梦见了她穿着白婚纱,矜持害羞地绞着裙角,他则梳着一贯的大背头,穿黑西装打领结,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摄影师让他们互相对视牵手,腕上那各自一串的红绳格外醒目,银锁与钥匙轻轻一碰,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她猛地睁开双眼,从**弹跳起来,发现身下是熟悉的碎花被单,她又回到了2017年。

梦境太真实,清晰得如身临其境。她望着手里攥着的红绳,头皮发麻:“1987年,2017年,我们明明隔着三十年,怎么可能……”

电脑一直开着,换乐网站的页面闪烁几下,直到系统的声音响起:“第七笔审批所换取的愿望时间已结束。”

“可是我还没有找到问题的答案。”她心神不宁,“画中人是我,他忘不了的人是我,但那两张照片又是……”

“这些梦境,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真实发生过?”她疑惑,“我们之间相隔三十年的时空。”

是啊,三十年。在她生活的时代里,他已经老了,纵使有萌发半点情意,也只属于浮生梦一场。

“这些事的确是历史轨迹可寻的,你迟早都会经历。”它问,“你不想再回去一次吗?”

良久,她疲累地摇了摇头:“虽然我还没弄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两张照片,真实也好,虚拟的也罢,我都不想再去找答案了。”

“就此停止,”她说,“我不会再回去。”

在这几天和他的相处里,她想了很多。他待她好,她知道,她的心不是磐石所造,自然也曾柔软,有被他打动过的时候。只是,她刚刚才经历一场心伤浩劫,如果只因为感动与孤独而接受傅永森的喜欢,那对他太不公平。

他值得最好的爱情,不应失衡求屈。

吴碧迦把电脑主机关闭,把那条红手绳放入带锁的抽屉里,明明是长吁一口气的事,她躺在**,却辗转一晚都无法入眠。

她的脑海里有一个白衣黑裤的身影,她想,一定只是这几日的相处产生的依赖,一切都只是幻觉和错觉。

她想,她不会喜欢上他才对。

平安无事地过了几日,去上班的时候,无良老板难得把她召进办公室,对她修改后的设计赞不绝口。她以为一切都走上了正轨,直至他的咸猪手若有若无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碧迦,听说你最近和男朋友分手了?”

她忍着油腻感,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是。”

“你一个女孩子,无亲无故,这么多年生活一定很辛苦吧?”老板又靠近她几分,“你知道人事部的Amy为什么年纪轻轻就平步青云吗?现在的年轻女孩,都要像她那样长点智慧,我见你悟性还挺高的,应该……”

“是,我悟性是很高。”她猛地站起身,扇了他一巴掌,“所以我选择辞职走人。”

短短时日,失恋又失财,吴碧迦拿着最后三个月的工资,薄薄的一个信封,仿佛是在嘲笑她的势单力薄。

她叹了口气,打开楼道的信箱准备拿报纸看看求职版,却发现在卷成一筒的报纸堆里,有一张白色的四方硬纸封套。她抽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张光盘。

五碧迦不明所以,拿着光盘放入光驱,屏幕霎时响起“沙沙”的雪花声。她动了动鼠标,原本嘈杂的画面登时清晰。

那好比一个装在傅永森家中的针孔摄像头,无孔不入,记录了他这几天来的失魂落魄。他向来工作谨慎,画面里的他却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疲惫地和生意伙伴交流,不时被纠错。白天拉起帷幕,到了黑夜,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呆呆地喝着威士忌,茶几上的空酒杯下垫着一张画像,他抽出来,迷蒙醉眼,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若我可再活多一次千次,我都盼面前仍是你。”

是你,是她。

他的眼里再没有揉碎的星辰,取而代之的,是死寂的枯潭。

吴碧迦心如乱麻,不忍再看下去,干脆取出光盘。

“你不想回去看看他吗?”取出光盘后,屏幕上显现出换乐网站的页面,系统的声音响起,“你消失回来后,他每一天都是这样度过。”

她迟疑地摇摇头:“我如果回去,他会更不好受。我们之间……我们之间,不会有可能的。”

“人情淡薄。”系统冷冷道。

她心知被冤枉,百口莫辩,也懒得去反驳。只是,那声音却继续说:“如果你担不起他的喜欢,你可以选择再回去一次,直截了当拒绝他,好断了他长达三十年无望的苦等。”

可是,如果再回去,她能不能狠心?

“过去、现在、未来,在你的一次又一次穿越里已经发生巨大的改变,如果你没有走到蝴蝶效应最后正确的一环,换乐网站牵扯到的人,包括你自己在内,命运全部会被毁灭。”

意思是,她已无退路。

“一面,最后一面就好。”她攥紧了拳头,“只是回去看看他而已。”

她迫切想要寻找一个借口,来再见他一面。

这一次的审批请求很特别,对面的男人无疑有情、深情、痴情,却注定苦楚。

“你需要换的,可承诺不后悔,不遗憾?

“你是否确定进行本次交换,以未知的失去作代价?”

他点了“确定”,却坐在椅子上神色暗淡,直至夕阳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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