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四月,自父亲的葬礼结束后,闻臻忙于处理一切相关交接手续以及公司出现的各种问题。他没时间悲伤,作为闻家长子,他需要立刻担负起稳定内外的责任。

六月,闻小屿大学毕业。他顺利进入森林艺术团,之后与老师森冉交谈一番,决定暂不参与今年的冬季巡演。

这种放弃对一个舞蹈表演者来说是巨大的浪费,但闻小屿心意已决,他得回S市陪伴他的家人。

闻小屿知道闻臻只是习惯不表露情绪。在大家都悲痛到不能自已的时候,闻臻也没有哭。父亲的葬礼上,很多人都觉得闻臻太过冷静,显得冷酷。

而闻小屿只想抱抱他哥。

闻小屿拖着行李到家时,闻臻不在,李清下楼来接他。

母亲眼见着老了。她过去十分注意仪容,会定时打理头上长出的白发,出门前选很久衣着搭配,然后化点淡妆。

可她很久没管鬓边生出的白发了,不怎么出门,也不化妆,穿一身素静的裙子,这两个月来一直在家里忙上忙下,打扫房间,收拾丈夫的遗物。那阵子闻小屿也常常回家,陪着她一起。

李清也明白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但她的人生从此空缺一半,再也不会完整。

她只是很容易感到孤独。

有闻小屿陪在身边,李清还能被一股劲支撑着,不至于彻底软倒下去。她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现得太软弱,于是尽力调整自己的情绪,每天给自己找事做,也会去书房看些书,慰籍自己空空的心灵。

她还十分关注闻臻,现在公司面临经济环境不景气与重要人员调动期,闻臻几乎每天白天都看不见人,晚上也很晚才回家。李清总担心闻臻在外工作和应酬太忙导致三餐不规律,她不希望闻臻因此落下疾病,便让阿姨给他也准备好三餐,让司机送去公司。 “哥哥现在成了咱们家里的顶梁柱了。”李清笑着对闻小屿说,“他的健康最重要。”

闻小屿每天早起晨练,一日三餐,白天常待在家里陪着妈妈,练舞,和百岁玩。回了S市以后,有时也去看看胡春燕和孙惠儿。

胡春燕也听说了老人去世的消息,那会儿两人正在桌前吃饭,胡春燕做了一桌好菜,叫闻小屿赶紧吃。

“你爸走了,你的日子还要继续。”胡春燕往闻小屿碗里夹菜,“快吃。”

胡春燕依旧一个人住着,她勤快,总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她老往郊区种大棚菜那地方跑,晒得很黑。每次闻小屿见她独来独往,心里总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你不想见见闻康知吗?”有一天闻小屿还是忍不住问胡春燕。

没想到胡春燕竟说,“见过一次,没什么好说的。”

闻小屿一时吃惊,因为从前胡春燕从没提起过这件事,过了这么久,他才知道原来她和亲生儿子已经见过面了。“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他是他,我是我,我俩谁都不欠谁,我不喜欢他,他不喜欢我。”胡春燕没好气道,“他在有钱人家做他的富少爷,巴不得不认识我这穷卖菜的,这种事你还想不明白?以后再少问这种丧气话!”

闻小屿怔愣一下,之后便再不提这事了。

九月,市里准备办一场大型音乐会,特地让人来问李清能不能再上一次台。

自丈夫病后,李清已很少上舞台了。她上了年纪,又许久没开嗓,认为自己既没了在舞台上演唱的能力,也失去了曾经那种热切期待表现自我的心情。

李清拒绝了邀请,对方却仍不死心,亲自上门来劝说李清。那天闻小屿也在家,听到两人在客厅交流。

“虹姐,我是真的不想去。”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从前你那么喜欢唱歌,现在你跟我说不想唱?”

“从前是从前,时过境迁,我已经老了。”

“李清,你跟我说实话,是真不想唱歌,还是太久没唱了心里头害怕?”

“......我是.......”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断断续续的,闻小屿坐在餐厅吃水果,隐约听到妈妈说,“虹姐,你也知道,家良一走......我好像魂都被抽走了......”

闻小屿抬起头,见妈妈坐在沙发上,消瘦下来的脊背微微弯着,侧脸鬓边银丝斑驳。两人的谈话低下去,再听不见了。

之后来人离开,李清还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一团手帕发呆。

闻小屿起身走过去,李清见他过来,露出笑容,“小宝有什么事?”

闻小屿在她身边坐下,试探着问,“音乐会......妈妈不参加吗?”

李清无奈一笑,“我这把老嗓子,何必去糟蹋别人耳朵?”

“可是你的嗓子一直保养得很好,去年不是还参加过音乐会吗?”

李清垂下眸,指尖摩挲手帕,笑容看上去有些落寞。她打起精神笑着,“怎么啦,小宝也希望我上舞台吗?”

“当然。”

他们母子俩同是以艺术谋生的人,一个爱唱歌,一个爱跳舞,自然都明白舞台于他们这类人而言的意义,若要选择放弃舞台,等同于为理想画上了句号。

闻小屿知道母亲不是会轻易放弃理想的人,正如李清也是如此了解他。他们都经历过差点再也无法登上舞台的黑暗期,因此更知机会可贵。

闻小屿忽然说,“我想起电影《玫瑰人生》里,记者和皮雅芙在海边的一段对话。”

李清愣一下,望向闻小屿。闻小屿不大会劝导人,说这种话时还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开口说了出来,“记者问伊迪丝,‘你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是什么时候?’,然后皮雅芙说——”

李清也露出回忆的神情,轻声接下他的话,“‘每当帷幕在我面前拉开的时候。’”

母子俩对视片刻,闻小屿笑一下,点点头。李清怔怔望着他,抬手摸摸闻小屿的脸,把他搂到面前,在他额头上亲一下,然后轻轻把人抱着。

那一刻她生出心酸想流泪的冲动。她想起了丈夫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曾经告诉她,[小清,我最喜欢看你站在舞台上唱歌。因为你在舞台上最快乐,最幸福。]

十月,天已转凉。李清接了音乐会邀请,为了尽快进入状态,她忙碌起来,几乎每天都要出门排练。与此同时,她没忘记联系森冉,两人在电话里聊了许久,聊的基本都是关于闻小屿。

李清的意思是希望森冉能多多关照闻小屿,最好能在森艺明年的全球巡演开始排剧之前就给闻小屿国内舞台的机会,让小孩先热热身。森冉则表示一直都等着她的宝贝徒弟回艺术团上岗,无论何时想排上剧目都可以,一切都看闻小屿的意愿。

两人都去问闻小屿,闻小屿却说,等过完年,年一过完,他就回首都排练。

这天晚上,闻小屿洗完澡趴在床边飘窗上,拿电脑翻看新闻。

他哥的公司推出的游戏《无人雪境》卖得非常好,从年初发售日至今全球销量已破2500万,成了公司如今各方面都遭遇挫折和不景气时难得的一个好势头。

最近闻小屿一直在试着了解自家公司的运营,尤其想了解闻臻的工作。可惜他完全没有商业头脑,尝试了几次努力学习,最后还是作罢。

闻小屿正看电脑,余光见一辆熟悉的车开进院门,知道是闻臻回了。

他总这样,大晚上趴在飘窗旁边,要一直看到他哥的车回家,然后听到门外走廊对面的那扇门响起后,才窝进被子里睡觉。

可今天闻小屿等了很久,等得都快睡着了,还没听对面的卧室门响起。他坐在**磨蹭来磨蹭去,还是轻轻起身到门边,打开一条门缝。

闻臻的卧室房门安静半掩着,显然无人进出。闻小屿有些担心。家里昏暗,只有走廊下的小夜灯亮着引路的微光。他走出去,找了客厅,厨房,餐厅,后院,基本上找了一圈,没看到人。

他正着急,冷不丁身后响起一声,“这么晚不睡觉?”

闻小屿吓得忙一转身,看见他哥站在他身后,手里拎着个醒酒器,里头装着红酒,一股酒香飘出。

“你去哪了?”闻小屿小声问。

“酒窖。”闻臻看他一眼,转身往楼上去。闻小屿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手里的红酒,担心他哥怎么这么晚还要喝酒。

闻臻到自己卧室门口推开门,转头对闻小屿说,“进来。”

闻小屿跟了进去。闻臻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红酒杯,到沙发边坐下,见闻小屿尾巴似地跟着他也坐下,说,“你就不用喝了。”

闻臻的卧室很大,东西不多,显得有点空。卧室没开灯,窗外夜色投落,暗光落在闻臻的身上,映照得他侧脸有些冷。

闻小屿问: “心情不好?”

“白天事情多,神经比较紧绷。”闻臻如实答他,“回家喝点酒放松一下。”

闻臻喝了点酒,低头看一眼闻小屿,若有所思。

“想爸了?”他很少见闻小屿这么晚还不睡觉,想来想去,猜是这个原因。

被闻臻一提,原本一直压在心底的思念就冒了出来。他一直刻意不让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不想在家人面前一蹶不振,想学着父亲和哥哥那样坚强和冷静。

可闻臻只是问他一句,他就“嗯”一声低下头。想哭了。

闻臻安抚地拍拍闻小屿的肩膀。

夜寂静,闻小屿抬头看到窗外的天空,小声说,“星星好暗。”

闻臻声音低缓,“想看星星?”

闻小屿摇头。两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夜色只映下一片模糊的影。酒杯里还剩一半红酒,放在桌上没动。

闻臻忽然说,“那天爸和我说了句话。”

“什么?”

“他说随我想做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闻臻说,“他说我不愧对自己就好。”

闻小屿安静片刻,听到闻臻的声音低沉,仿佛心有所感,望向闻臻,“你在后悔吗?”

后悔从前和父亲不亲近,一意孤行惹父亲生气,总是让父母接受自己,而对家人的困惑和不解置之不理。

沉默过后,闻臻答,“有时候......会。”

“可你是他的骄傲。”闻小屿认真说,“你们不需要很亲近,就可以了解对方的想法,也能达到对方心中的期望。就算有不完美的地方,也不会影响你们的关系。”

闻臻一笑,“谁教你这么说的?”

“我就是这么想的。”闻小屿也有些难为情,但他不愿闻臻难过,还是坚持说出来。

闻臻低声笑,“你总是安慰别人,自己的心事却藏着不说。”

静悄悄的房间里,还有若有若无的淡淡酒香。夜晚像一个魔法,隔绝了白日的所有逃避和软弱。

闻小屿想起父亲对他说“勇敢点,别怕”。

他正在学着勇敢接受自己的身份,面对他真正的家人,无论培养一段新的感情有多困难,他都在努力尝试。

可父亲没能等他真正长大。面对一条布满荆棘的前路,失去了年长的执灯引路人,他害怕会再次辜负和上海与他并肩同行的哥哥和妈妈。

可若因前路有难而止步不前,是否是懦夫的行为?闻小屿曾选择了放弃,而后便是时间每走一天,他就痛苦和折磨一天。

失去了稀世的珍宝,即使回归正常的生活,无人苛责、无人诧异,甚至满是鲜花与赞美。只有他自己知道,珍宝的离去剥走了他心脏的一部分。

如此他也再无法像皮雅芙那样,即使一生命途多舛,先后失去挚友、亲人与爱人,也依旧能够说出那句话——

[我无怨无悔,没有遗憾。]

这两天李文瑄快过生日,闹着要闻康知给他买礼物。闻康知拿他没辙,陪着人去了市里最大的电玩城。

李文瑄兴致勃勃四处逛,闻康知坐在一旁低头拿手机发消息。他的女朋友比他小一岁,有点粘人,这次本来也想跟着一起过来,奈何社团有事没来成,就有一搭没一搭和他在手机上聊天。

女朋友很可爱,就是有点孩子气,闻康知和人相处了快一年,竟也慢慢学着如何照顾人,天知道他一开始只是想玩玩而已。

闻康知正打字,就听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这边可以试玩游戏机吗?”

闻康知抬起头,看见闻小屿站在不远处和销售员交谈。闻小屿也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过来,两人对上目光。

闻康知一下心烦起来,闻小屿也挺不愉快皱起眉。这时李文瑄咋咋呼呼跑过来,“哥,我想要这款最新的xbox,你快过来看,性能超棒......嗯?”

李文瑄也看到了闻小屿。他只见过闻小屿寥寥几次,都是在家庭聚会上。这会儿闻小屿穿一身简单的白色厚外套,牛仔裤,普通球鞋,身上还背着个书包,半点富家少爷的模样都没有。

“闻小屿!”李文瑄脱口而出,嗓门中气十足,叫得闻小屿不得不答应,“我是。”

李文瑄小孩心性,看见他哥不喜欢的人就想赶紧护着他哥,把人凶走。可等他真到了闻小屿面前,一肚子话又说不出口了。

闻小屿常年练舞和锻炼,自有一股挺拔的气质。加之话不多,不笑的时候一双清亮的大眼睛望着人,就有些冷的意味。

李文瑄收了声,傻乎乎望向闻康知。闻康知站起身,“你来这里做什么?”

闻小屿答,“想给我哥买个新年礼物。”

闻康知不吭声看着他一会儿,而后丧气偏过头,“......哥他最近还好吗?”

“还好。”

“算了,问了也是白问。”闻康知低声道,“反正有你在,他们怎么都好。”

一旁李文瑄撇撇嘴,“哥,你别说这种话。”

闻小屿却说,“你说得对。”

闻康知深吸一口气,“你......”

“你也应该明白,是我的东西,永远都是我的。”闻小屿平静道,他不经意扫一眼闻康知手边警惕看着他的李文瑄,开口,“所以是你的东西,也没人能抢走。”

闻小屿从电玩城回到家,把新买的PS盒子抱到自己房间放好,准备等跨年晚上送给他哥。

闻臻难得说中午回家,恰好李清还没回,闻小屿就去厨房和阿姨一起准备午饭。李清和闻臻先后到家,一家人有一阵没坐在一起吃饭,闻小屿心情好,亲手做了一桌饭。

李清看起来气色也好了些,忙碌让她多了点生气,心思也转开了,不时在饭桌上讲自己排练音乐会遇到的趣事。她又询问闻小屿,问他准备何时回艺术团排剧。

“森老师可一直等着你呢。”李清对闻小屿说,“她说给你准备了好几个剧目,等你回去一起挑。”

闻臻也说,“想跳舞就就去跳,家里不用你操心。”

闻小屿只好“嗯”一声,埋头吃饭。李清又问起闻臻公司的事,闻臻说起公司最近一直在升级产业链,许多国外的业务都在往国内整合,一切都在按照父亲曾预想的那样发展。

“我下个月要去趟英国。”闻臻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却让李清和闻小屿都吃了一惊。闻小屿抬头望向他,李清忙问,“要去多久?”

“至少半年。”闻臻显然已考虑过这件事,“公司已定下和英国合作海上风电项目,到时候我会带人一起去,如果能发展成长期合作更好......”

闻小屿几乎没在听了。他在听到闻臻说要走的那一刻就有些懵了,只捏着筷子不动,耳朵里莫名窜出阵阵的耳鸣。

熟悉的孤独感再次席卷而来。闻小屿顿了一下,接着他的开始胃毫无征兆地抽痛,痛感非常陌生而突然,闻小屿不停压下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痛愈来愈强烈,胃仿佛要**绞成一条。

他很快出了冷汗,想离开餐厅,不想让妈妈和哥哥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可他僵在椅子上,疼得动弹不得。

“......闻小屿。”

“闻小屿?”

闻小屿手里的筷子晃落,当啷滚落在桌上。闻臻很快起身来到闻小屿面前,“你怎么了?”

李清吓一跳,慌忙过来,“小宝?怎么脸色这么白,吃坏东西了吗?哪里不舒服?”

阿姨也听见动静小跑过来,几人围着闻小屿,他坐在椅子上疼得直抽气,白着脸蜷缩起来,“......胃疼。”

他抓得几乎缩进李清怀里,“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胃疼……”

闻臻很快让阿姨去叫赵医生来,让母亲倒来热水。他把闻小屿扶到沙发上慢慢躺下,“怎么突然胃疼了?”

闻小屿疼得咬牙说不出话,只不停喘气,茫然摇头。

他很快被送去医院,另一边都快赶到家门口的赵医生听了消息也只能一拐方向盘,往医院赶去。

李清愧疚万分,只不停自责,“都怪我,都怪我不好……”

赵医生和阿姨忙在一旁劝,闻臻也无可奈何。医生从病房出来,说闻小屿是犯了胃炎,这会儿还发起了烧,正在输液。

一行人进病房去,闻小屿发着烧,已迷迷糊糊睡去。李清坐在病床边,难过看着闻小屿。闻臻则在病房门口与赵医生交谈。

“去神经性胃炎,医生的诊断是与情绪,饮食都有关。”赵医生说,“可能是最近压力大,饮食没注意的原因。”

闻小屿醒来时,外头天已经黑了。他一动,旁边就马上传来妈妈的声音,“小宝醒了?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闻小屿刚退烧,人还迷糊着,被李清从**扶起来坐着,捧着她递来的水。

他发一会儿呆,喃喃问,“哥哥走了吗?”

李清一顿,后坐到床边,“哥哥没走,有急事开会去了,晚点他还要过来。”

闻小屿松了口气,胃好像也镇静了下来。

李清是最紧张的那一个。她再三确认闻小屿的病情,还带他做了全面身体检查,最后确定没有问题,这才把人带回家。

晚上闻小屿一个人在练舞房和猫玩。百岁成天在偌大的别墅里到处游**,这会儿溜到练舞房里,在闻小屿脚边趴着,和闻小屿的手玩得不亦乐乎。

闻小屿抱起猫,倒在垫子上,倒望着落地窗外花园的景色。

他又让家里人担心了。闻小屿好像都开始接受自己的不省心了,人总是要出点岔子,只要还在妈妈和哥哥的接受范围内……

闻小屿及时掐灭这点孩子气的想法,叹气揉揉猫肚子。

练舞房的门哒一声响,闻臻走进来。闻小屿从垫子上坐起,百岁跳到一边。闻臻关上门来到闻小屿身边,也不讲究,顺着就在垫子上坐下。

他还没开口,闻小屿就先一步开口,“你别生气。”

那模样真像个小孩子,闻臻也是气笑,“我生什么气?”

“我以后一定好好吃饭。”

“还有呢?”

闻小屿被问住。

闻臻说,“你宁愿把自己憋出病,也不愿意和我们说一句心事。”

闻小屿讷讷,“我也会……改。”

闻臻一挑眉,不置可否的样子。闻小屿说,“我会慢慢习惯的。”

他很认真地对闻臻说:“反正,我们以后也不会分开,不是吗。”

闻臻露出一点吃惊的表情,而后笑了笑,“等你这么久,才等来你的一句好听话。”

“我没有说好听话!我是说真的……”

“好好……”

空旷的练舞房里,镜中是遥远的天际和园中错落的花草,猫在地板上漫步,两人对面而坐。

一颗轻飘的种子总是会在风中流落很久,漂泊又漂泊,寻找它的栖息地。

到头来闻小屿只有落在这片本属于他的、能够滋养他的土地里,才能稳定地扎根而下,汲取养分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