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年前的今天也有这么大的一场雨。透过纤尘不染的落地窗望出去,整座城市犹如汪洋中的孤岛,孑然而立。

Cindy怔忡片刻,按下通话键,吩咐刚从企划部转来的新助理Lulu:“台风来了,通知下去下午放假半天。”

挂掉电话,拿起风衣,Cindy又往窗外瞥了一眼,雨似乎是更大了。

下了电梯,直接去固定车位取车,开出去一段,Cindy才发现平时习惯开的那条路堵上了,只好换了条稍远的道走。

等红灯的间隙,Cindy放下车窗,点了一支烟。和周子然一样,他们都喜欢用火柴,轻轻一划,“嚓”一声微响,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火光照亮了。五年前的她特别迷恋这样的场景,总爱一根根不断地划火柴,剩下的火柴梗几乎可以堆满房间的小角落。

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回忆,掐灭剩下的半支烟,Cindy把车窗重新升起来,最重要的事情是,周子然今天下午回国。

如果没有记错,他们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面了,他最近在法国买了一个小小的酒庄,迷恋上酿酒,每次她在电话里跟他汇报工作,都恍惚可以闻到令人心旷神怡的酒香。

但当他真的邀请她过去度假,她又冷漠地拒绝:“太忙了,走不开。”

恒一国际娱乐是他的公司,但他这两年却似乎从没上过心,只有她一个人忙前忙后,主持大局,只有在需要他亲自出面的非常时期,公司高层才能见到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

他们究竟算什么关系呢?

一路进电梯,Cindy茫然地思考着。和周子然相识十年,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却从没有答案。回忆中只有铺天盖地的雨,和他递过来的那把小黄伞。

有些人啊,你欠他与他欠你的都太多太多,到最后,也就沉重得连“爱”一个字都再担不起。

那天晚上,周子然开了他在法国亲自酿制的红酒,两人慢吞吞地吃着外卖的西餐。周子然忽然冷不丁问她:“今年的年假休了吗?”

Cindy下意识摇头。

“我定了明天的机票,”他端起酒杯,温柔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我们去有好天气的地方散心。”

周子然是个随性的人,很少这样霸道不顾及别人想法,所以他一旦这么做,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就好像五年前一样。

Cindy扒拉着盘里快冷掉的蝴蝶面,微微颔首:“好。”

那天晚上,窗外雨声轰隆,在滴答滴答的水声里,Cindy梦见了十年前的自己。

是在一场明星见面会后,她尾随工作人员的车,一路跟到他的公司楼下,固执地守在那里。

那天她花光了身上的所有钱打车,所以就连买一把伞或者一件雨衣的钱都没有。大雨不期而至,她在雨中瑟瑟发抖,然而她的一双眼,却执著而明亮。

周子然走出公司时已经接近晚上九点了,作为一个吊儿郎当的二世祖老板,他最大的爱好就是为员工买爱心宵夜。

Cindy拦住他的那刻,周子然刚刚撑开那把从女员工处借来拿来黄伞,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下到,整个人怔在原地。

“我要做明星,请你让我做明星!”

那是Cindy对他的第一句话,话音未落,周子然手中的伞已被忽然刮来的一阵强风吹落。

两个人都沉默着,半晌,周子然躬身捡起那把伞,看着她漂亮的眼睛,玩味地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辛晴。”那时的她,还不叫Cindy。

“我想做明星,求求你,让我做明星!”面对眼前人的提问,她固执而坚决地将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周子然漫不经心地擦亮了一根火柴,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照亮他的脸:“你多大了?”

“……十七岁半。”

“那等你满了十八岁再来吧,”周子然吐了个漂亮的烟圈,笑着将那把黄伞塞入她手中:“现在回去睡觉吧,小姑娘,祝你做个好梦。”

“那……你是谁?”她发现笨拙如自己,这才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

“周子然。”他解锁了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车,走过去,“到时你就告诉前台这个名字。”

车子很快驶向远方的黑暗,雷雨声依旧轰鸣,她怔在原地很久很久,以为自己做了一场荒谬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