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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家酒吧找到聂青时,她正一个人在那儿哭哭啼啼。聂青说起来也是苦命人,当初她是我们班里成绩最好的,后来上了师范,出来就成了公务员。她事业是顺了,婚姻上却遇上难题了,从初中开始就没出现过桃花运。大学毕业以后,她开始大批量地见男人,花里胡哨,什么样的都有,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学历从大专到博士不等,年纪从二十四到四十二,上次也不知道谁瞎了眼还给她介绍了个五十的。聂青给我讲过,要不是看着大爷不容易,聂青真想把饮料泼到他脸上。这事我知道聂青也就说说,她不如我,我敢掀桌子,她也就敢摔杯子。
“怎么了?这次又遇着什么样的了?”我要了杯冰岛红茶和一份小吃。
“呜……我,怎么,那么,倒霉,啊……”聂青抽抽搭搭地跟我说了事情经过——
“小聂,你有男朋友吗?”跟聂青说话的是他们组的数学老师,一枯树逢春的主儿,一年前还是个老姑娘,因为天天被人嘲笑,一气之下上电视征婚,没想到还真找着了。我真不敢恭维这位姐姐,满脸雀斑加龅牙,还口臭。上次我去找聂青,就是她接待的我,当时我以为这姑娘好吃臭豆腐,不过一想不对,下午还有课呢,吃哪门子臭豆腐,后来才明白,敢情是嘴。
“没。”聂青现在都练出来了,听音儿就知道要给她介绍男朋友,马上面带桃花,双眼放光。
“就我们家那位的哥们儿,人特好……”该数学老师立马趴在桌子上侃上了,可怜的聂青躲都没处躲。
他们约好在王府井见面,聂青精心装扮而去。王府井啊,多浪漫,保不齐再去个金钱豹什么的,而且,介绍人说了,倍儿绅士。
“你是聂青吧?”一个声音响起,聂青满面桃花地转过身,差点儿雷晕过去。
该男士穿着中山装,听听,中山装,这年头上哪里淘换去,潘家园都没了;戴着一副酒瓶子底一样的眼镜,有点儿斜视。聂青当即打消了去金钱豹吃饭的念头,她丢不起那个人,脑子里面把地点改在了麦当劳和肯德基。
“我不吃快餐的,以前在国外的时候吃过一次,国内的不好。”中山男振振有词,时不时地还说说专业用语,聂青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挺多才的。”聂青感觉这个人学识还不错,还能忍会儿,所以面带笑意地搭茬。不过,接下来的才是噩梦呢。
他们一边走一边谈论去哪里坐坐,中山男看见王府井的小吃街就不走了。可怜的聂青,在寒风中一脸悲愤地看着中山男站着吃东西,还吃得稀里哗啦的。那嘴吧唧的,说难听点儿跟猪没什么区别,最最可恶的是,一听说聂青不吃,他大大地松了口气,念叨这可省钱了。
“好了,好了……”我拍着聂青的肩膀,要搁我就不去,她们数学老师结婚的时候我们去了,那爷们儿长得,不看脸还凑合。
“哇——”聂青又开始哭了。
“我拜托你们,专业点儿好不好?不能什么事情都让我顶着,要是这样全回家好了,回家带孩子去,要么就当小白脸去,知道不知道什么叫竞争意识?啊?难道你们这些元老还不如隔壁那些白痴?!”我拍着桌子喊了一个早上,简直气死我了,程光亮那个浑球刚刚把我的一个大活儿撬走了。
“这是谁家的猪啊,趴错窝了吧?”我在水房看见程光亮弓着身子坐在A组的休息处,本来就想接杯咖啡,但是不教育教育他我心理不平衡。
程光亮什么都没说,看了我一眼,撑着桌子站起来,准备去他们那边。
看他的样子可能是胃病犯了,程光亮胃一直不好,不能吃生冷的东西。听说他们今天去吃日本料理了,大家邀五喝六地去的,一群人在我的办公室门口晃了半天,当时我就想等胃疼起来,折腾死你,这不,现世报就来了。
送程光亮回家以后,我坐在车里听音乐,广播电台也不知道怎么了,十个台里面有八个台是《昨日重现》,过去的一幕幕开始在眼前晃悠。
那时候我们住在一起,就是为了上班方便,天天一起跑步去,到了公司再去更衣室换职业装,每天的日子不算甜,但是也充满香味儿。
我看着后视镜上挂的护身符,那是程光亮求的,不知道为什么挂上就倒霉,不是扣分就是撞车,可把我气坏了。
手指划过护身符的时候,我被剐了一下,血马上就流出来了,巨疼。
“靠,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疼死我了,我赶紧手忙脚乱地翻找创可贴,程光亮常在车里备一盒,不知道现在还找不找得到。
“傻丫头,划破了吧,该!叫你天天欺负我。”
程光亮在创可贴上都写上了这句话,真是的,小孩一样,等我回家把你的照片贴到马桶上,不,狗厕所里!
对着创可贴,我突然笑得前仰后合。
进了家门,我才发现刘赫做了一桌子小菜等着我呢,以前他是学厨子的,手艺没的说,老给我们做饭,出名以后就不管了,只能安排我妈重新上岗。不过说真的,我比较喜欢他做的饭。
晚上和刘赫一吃就吃到了天亮,我们谈了很多,他不明白我为什么非跟程光亮过不去,我也不明白,也许……还想在一起,程光亮真的很会照顾人。我是属于比较二乎的人,经常忘记带东西,他总是跟我的秘书一样准备好所有的东西,天天伺候着。有时候他说我就是你自带工资的保姆,除了伺候主子吃饭,还得伺候主子需求,做到随叫随到不能推托。我看着酒杯里的酒,如果我现在叫你,还会随叫随到吗?
刘赫说他是让程盈盈给逼回家的,这女人太会收拾东西了,洗完澡连**都找不到,光着身子到处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暴露癖,而且现在的小报记者太厉害了,都敢冒充收废品的混上门,他怕人家给他装摄像头,回头再发到网上。
这傻东西,这么好的炒作机会跑什么啊。不过程盈盈倒是理家的好手,她在的时候东西都是整整齐齐的,一出差什么的,刘赫就把屋里弄得猪窝似的,两人天天为了这个打架。有的时候程盈盈有点儿偏执,刘赫忘记拧上牙膏盖,她都能打个电话追过来,还有就是讨厌刘赫和哪个女演员过分亲密,尤其是拍个什么戏的时候。刘赫是一直不拍吻戏的,他说没法拍,因为程盈盈虎视眈眈地就站在旁边看着,让他失去了多少亲美女的机会。幸亏有程盈盈看着,不然他就是片场流氓。
他们的这段婚姻挺隐蔽的,刘赫的公司说不能说出去,所以对外一直说程盈盈只是他的好朋友,这也是促成他们离婚的原因之一。你想,结婚了不敢说,吃个饭还要东躲西藏的,拍到脸了就说和女朋友吃分手饭,没拍到脸的,就说另结新欢,拍到和哥们儿一起吃饭就敢说刘赫是同性恋。我都觉得程盈盈挺伟大的,搁我早就离婚了,这叫什么事,弄得跟没名没分似的。
第二天上班,大老板把我叫进大会议室,程光亮正在里面挨骂,听说他把从我这里抢走的方案算错了数据,做出来的东西少了一道边,后来印厂觉得不对,给我们打了电话。转了一圈,大老板又把方案重新交给我来做。不过从会议室一出来,我就越想越觉得不对,程光亮怎么可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他最近疯癫了?还是……他在让我?
“过来!”吃完饭,我把程光亮揪到楼梯间。
“干吗?公开耍流氓犯法啊。”程光亮夸张地拿手捂着胸口。
“呸!你还没那个资格……大城怎么回事?”我直接问他,要不然能让他给带到天南海北去。
“我做错了,不是被骂过了吗?别以为我让着你啊,有那闲心我多找几个姑娘得了。”程光亮使劲儿地掐了一下我的脸跑了。
“靠!真孙子……”我一把没抓住让程光亮,靠,掐得我还挺疼。
一下午我都盯着程光亮的办公室,他不知道是真忙还是装的,总是在伏案看东西。我就纳闷,这家伙要疯啊,居然给我放水,当初也不知道是哪个浑蛋抢了大城的买卖。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看男人心也是个泥塘,一不小心陷进去,出不来不说,还沾一身泥。
“姐,你忙什么呢?”下午我在网上看见了程盈盈。
自打和我哥离婚以后,程盈盈就迷上了股票啊基金啊什么的,一天到晚跟算命仙姑一样,闭着眼算。古话说得好,情场失意,赌场就得意,程盈盈离婚以后变得特别地猛,买什么赚什么,想赔老天爷都不干。人家买基金就暴跌,她一买基金就回弹,里里外外赚了不少。现在,程盈盈在网上有自己的专栏,给广大的基民、股民传播发财之道,听说都有稿费了。
我问程盈盈最近感情生活怎么样,不成就复婚吧。结果,她扔过来一句话差点儿噎死我,“别介,我不打扰你哥泡姑娘。再说,万一复婚断了我的财路怎么办?多少人指着我发财呢。”
下班后,在公司门口,我看见了打扮得跟狐狸精一样的左晓洁,她刚才说来找我玩玩。那小上衣,当裤衩我都嫌太短,就一条细细的链子挂在背上,一点儿防护措施都没有,万一链子断了我看她哪里哭去。还有那个裤子,短得不像话,招得一堆男人流口水。对此左晓洁一点儿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她好意思得很,就这还算比较保守的,她工作的时候拍的写真就裹个床单骨碌来骨碌去的。
一上车左晓洁就慌忙打开暖风,我就知道,这么冷的天她非要当仙女,活该。
“看出来了吗?”左晓洁问得我一愣一愣的,我上下看了半天,除了发现她脸上多了个青春痘,什么也没看见,她急得快杵我脑门了。
“肚脐!肚脐!”她扒着衣服给我看,其实那衣服哪里用扒啊,根本就在外面露着,说点儿不纯洁的话,再扒下去我能看见一撮乌黑的毛发……
左晓洁在酒吧说我土包子,让我有点儿崩溃。怎么就土包子了,你上星期还拍我的广告呢,那会儿谁说真时尚来着?到后面我才知道,左晓洁这次就是显摆来了,她刚刚给自己整了一个招桃花的肚脐,说得神乎其神,说有大仙儿给算了,今年嫁不出去就跟自身的风水有关系,肚脐眼是凶位,得变个方向,然后给她介绍了一家美容院。我初步估计这个人是美容院的托儿,肚脐眼关风水什么事,再说了,万一人家说你那两只眼睛妨碍你找对象,你还能把眼睛糊上?
“你还真别不信。”左晓洁喝了一瓶啤酒以后跟我说,“老娘真找到一个爷们儿,今晚上就洞房花烛夜去。”
“哼哼,谢谢啊,我怕你吓着人家爷们儿。”我瞅着左晓洁快喝高了,赶快拉她回家,谁有那个工夫陪着她撒酒疯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