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前尘·闭门羹
刚走进上音殿的殿门口,扶渊却眼前一愣。
风姿卓绝的公子第一次神情凝滞。
因为正前面那扇朱红色的宫门紧紧闭着,听闻他来,竟无一人出来开门。
昀即刻上前,呼唤宫人,剑眉凝紧,难不成上音殿的奴婢都如此怠慢了吗?
“哗啦——”
宫门被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扶渊窥见里面的大殿,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小人儿。
两位宫人瑟瑟发抖地走了出来,对着扶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
“这是怎么回事?”
扶渊凤目沉凝,如覆霜雪,吓得两位宫人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唯唯诺诺道:
“回禀殿下···是···是公主吩咐今日开始,紧闭殿门,任何人都···都不得进入。”
一个宫人想起公主殿下吩咐时的神情,咬了咬牙,头埋得更低,又加了一句:
“尤其···尤其是太子殿下。”
数十倍的威压从头顶传来,宫人说完便觉得周遭空气一沉,似乎连呼吸都被剥夺了,无奈之下,只能将头埋到地上,噤若寒蝉。
扶渊望着缝隙内的大殿,似乎能瞥见那道袅袅娇柔身影,沉默良久,俊庞染上一抹笑意。
一旁的昀见了,觉得自己应该是眼花了。
怎么公主殿下与太子发脾气,太子竟毫不生气,还有嘴角弯起的弧度是怎么回事?
“那本殿也不为难你们,昀,我们走。”
扶渊再次深深望了那大殿一眼,语毕,便带着昀离开了。
宫人见状,忙将这消息去告诉殿内的主人。
明明昨日担心的要命,却在得知殿下归来后又闭门不见,联想起家乡老妇人说过的“女人最是捉摸不透”,虽然王姬尚是将笄少女,宫人此刻还是觉得这话甚是有理。
话说吃了闭门羹的太子殿下也没走远,悠悠然转了个圈,来到上音殿的后墙,这里没什么人把手,四周种植着葱葱竹林,微风拂过,枝叶舒展,沙沙作响。
扶渊直接翻墙而入,身姿敏捷如仙鹤,姿态轻巧地落在竹林里,掸了掸身上落下的竹叶,径直往主殿去了。
一旁的昀觉得今日不仅眼睛频繁发花,或许太阳还从西边出来了。
扶音靠坐在殿内的梨木镌花椅上,小手百无聊赖地剥着莲瓣。
一片。
还不来找阿音。
两片。
还是没有来和阿音道歉。
三片、五片···
可怜的粉尖莲瓣稀稀落落地飘散在水面上,被嫩白的小手无情的撕扯,撒气般的扔下,花瓣飘零的剪影映在一旁的三扇相思小屏风上,合着美人的侧面俏影,看着屏风后的公子凤眸盛满温柔。
“怎么还不来找阿音!”
小姑娘愤愤道。
又是一片花瓣在掌心被**成烂泥,揉碎了扔在风中。
就算与父王说清楚刺客缘由,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嗯?不是阿音把哥哥关在殿外的吗?”
不关在殿外,怎么表示阿音的愤怒?何况以他的武功又不是只能从大门进来。
等等——这个声音——
“呀——”
扶音被突然传来的熟悉嗓音吓了一跳,手里的花瓣尽数散在裙襦上,透过朦胧的绢纱,影影绰绰,如同隔着云雾的花中精灵一般。
扶渊绕过屏风,缓缓走了进来,含笑望着她。
“哼。”
看到他第一眼,扶音忍住扑进他怀里的冲动,转过小身子,不去看他。
裙襦上的花瓣落在脚边,扶渊笑了笑,缓缓走过去,步子绕过凉凉地面上的花瓣,走向与他置气的小姑娘。
“阿音,对不住。”
他在距离她一尺之遥站着,如殿外青竹,挺拔俊秀,凝视着她的背影,目光漫过春波,将一切缘由与她细细道来。
他在出行之时才收到秘报,因此来不及与她说,在放出假消息时便吩咐人透露给了太尉府中的人,他以前与阿音说过太尉是他的心腹重臣,阿音定会去太尉府打探消息,便立刻通过太尉府将消息间接传给了她。
可是依然让阿音心惊肉跳地担心了这么久,便是他的错。
阿音将他关在门外,是他该受的。
他的气息愈发近了,熟悉的梨花香气从背后袭来,让扶音眼眶泛酸。
这几日茶饭不思的想念他,从晴天霹雳,到胆战心惊,到生气埋怨,心之所系,皆是他,如今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她要拼尽全力,才能抑制住转过身投入那个怀抱的冲动。
“阿音,我想抱抱你。”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纤薄的背已被拥入熟悉的怀抱,软腰被一双大手紧紧抱住,修长的大手紧紧扣在云带腰封上,不允许她再逃离。
“放···”
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淹没在了喉咙里。
他埋在她的肩膀上,语气低沉,饱含思念:
“已有三日没有抱到阿音了,阿渊哥哥很想阿音。”
他嗅着她身上清淡的栀子花香气,这才感觉到初夏已经来临,相隔已久的暖意浮上心底,轻轻蹭了蹭心上人柔软的脸颊。
“可是阿渊哥哥不该,不该让阿音这么担心你。”
小猫咪还生着气,挥着小爪子拍开欲偷香的少年,人儿却还在他怀里,发怒的气势顿时少了几分。
“是哥哥错了,应该在第一时间就让人通知我们阿音,不可以让阿音一个人在宫里担惊受怕。”
没有偷香成功,扶渊嘴角笑意更浓,阿音这副倔强生气的小模样,他倒是第一次见,也喜欢得紧,大手收的更紧,继续哄着小心肝:
“阿音想怎么惩罚我都行,好不好?”
说完,还真的像哄小孩儿抱着扶音晃了晃,没有再进攻粉嫩嫩的侧脸颊,而是轻轻咬了一口怀念已久的小耳垂,也不贪恋,知道自己罪人的身份,立刻就撤。
“唔···不想让阿渊哥哥抱。”
扶音是真的生气了,这还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拒绝他的怀抱。
怀里的小人儿拼命挣扎,大概是方才的亲密解了这几日的相思,现在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了。
扶渊轻轻的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求得娇娇原谅之路任重而道远。
“好吧,阿音想要如何,阿渊哥哥都答应你。”
罪人只好松开怀抱,被娇娇小手一指,乖乖坐到对面的软塌上,临走时动作如迅雷般在美人脸颊上偷了个香。
扶音忿忿捂住自己被轻薄的小脸,重重哼了声。
“帮阿音抄书去。”
又加了一句:
“抄完书,阿音才准抱。”
这几日他走了,夫子给她布置的课业她一点儿都没心思写,堆积到今日,在案几上摞成山,看得她就心里打鼓。
“这倒无妨,可是阿音的夫子也是教导过我的恩师,会不会看出笔迹不同?”
这人竟还敢顶嘴?
王姬殿下立刻气势颇足地盯着他,很快让这个罪人乖乖领罚。
扶渊坐到一旁的山水纹海棠式乌木案几后,脊背挺直,骨节分明的大手拿起毛笔,在墨砚内蘸了蘸,随即在缯书上快速写了起来。
从扶音的角度望去,绿竹猗猗,君子如玉,真是世间少有的翩翩公子,风度超群。
暗暗告诫自己不要被男色所惑,扶音瞥过小脸,不再看他,吩咐人将后殿的大小白带了进来。
少女睨了某人一眼,斜斜靠坐在软塌松软的枕头上,手背上立着一只白头鹦鹉,正与它说着话:
“小白,这几日都在干嘛呀?”
手指轻点着雪白的小脑袋,小白舒服的眯起了眼,张了张翅膀,开心地拍了好几下,道:
“小白,小白,和大白玩。”
“阿音小心些,别被小白啄伤。”
正沉浸在高高书简中的太子殿下边执笔写字边不忘提醒着故意气他的娇娇,置气无所谓,还是为此伤了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其实小白早已与她相熟,根本不会啄伤扶音,只是扶渊总是关心则乱。
扶音又摸了摸站在一侧的白孔雀的尾羽,声音清啭:
“若是有一日大白没告诉小白就不见了,应当如何呀?”
扶渊在奋笔疾书中抬头,瞥了那正在“指鸟骂渊”的小姑娘一眼,唇边笑意泛滥,没有作声,任由她做戏。
手里的毛笔倒是越来越快,为着早点抱到生气的娇娇。眼下她这番可爱模样,让他心间痒意更甚,深吸一口气,扶渊忍了下去。
罪人之身,有些事情还是切莫多想。
“抄完了。”
低沉悠扬的声音传来,扶音看向坐在远处的那人,惊讶的扔下了手里的鸽子。
怎么这么快?
幸亏小白会飞,嘎嘎叫了两声,扑棱着翅膀在殿内飞旋,最后飞到远处,落在正整理抄写好的缯书那人肩上。
“想阿渊哥哥!想阿渊哥哥!”
小白见到女主人口中思念的人,不由自主地就叫出了这几日女主人经常念叨的话语。
扶渊俊脸上笑意更浓,意味深长地望着正急忙捂住鸟嘴的扶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