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前尘·出宫

“出宫?”

扶音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望向那人,得到的确是肯定的答复。

真的可以吗?

扶音有些愣愣的望着嘴角含笑的那人。

宋国的宫廷规定,十二岁以上的女眷不得轻易出宫,包括王姬在内,她若要出宫,必须得到父君的手谕,只是今日宋王随着大臣去检阅军营,如今君王不在宫中,伪造手谕又是大罪,她只能乖乖呆在宫里。

距离上回出宫,已经是半年之前的事了。

扶渊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凤目里有一丝狡黠:

“自然可以,不过阿音要乔装打扮一番。”

既然公主扶音不能出宫,那便伪装成他的贴身侍卫,跟随在他左右,这样便可以轻易骗过宫门的守卫。

扶音在一旁的宫女服侍下换上男装,将头发挽成高高的发髻盘在发顶,过了好一会,宫女拉开帷幔,一旁坐着等待的扶渊看的有些发愣。

“王兄!”

扶音从未有过如此打扮,以为自己有些不妥,忙转头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没什么异样啊。

小姑娘有些害羞的望着自己,扶渊却被她这副娇俏男装的模样夺去了一瞬间的心神。

阿音肌肤娇嫩,自然穿不得寻常侍卫的盔甲布衣,因此他特意给她选的松软的绸缎里衣穿在最里面,外面则套了件不起眼的黑色罩衫,饶是如此,也遮掩不了天生丽质,在一片浓黑色的衬托下,愈发显得玉骨冰肌。

常年披散的长发全部挽了起来,在头顶上盘成丸子,插上木簪,出奇的可爱,竟似又有了幼时的几分稚气,加上男装加持,活脱脱一个俊俏软嫩的少年郎。

扶渊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极端的差异感带来的巨大**。

看着扶音还傻愣愣地盯着自己,扶渊将那股子突然窜出来的某些想法压下去,朝着扶音伸出双臂,凤眸里盛满宠溺:

“阿音,过来。”

扶音乖乖走过去,那人一把牵住她的小手,薄唇划过她的耳侧,惊起心湖一阵涟漪。

“我的阿音这样真美。”他从来不吝啬对阿音的赞美。

他的眼眸太过火热,里面涌动的情愫她最了解,玉白的小脸泛上两抹红晕,在黑衣的衬托下,尤为明显。

扶渊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伸手揉了揉扶音头顶的小团子。

“王兄!”

扶音的小脸更红了,昀还在旁边站着呢,手指勾着他的小指,悄悄握紧。

扶渊一个眼风扫过去,昀立刻专心致志地眼观鼻鼻观心,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听不到。

“好了,不逗阿音了,这就带你出宫去。”

见小姑娘还是害羞,扶渊将她微湿的乌发撩至耳后,转头命昀备好马车,牵着她的小手走出了上音殿。

扶音装扮成太子贴身小厮的模样,乖巧地坐在他的身旁,经过宫门口时,两侧肃立的侍卫见到太子车辕,立刻恭敬地行礼,侍卫长按照惯例看了一眼马车,只见马车内不光坐着太子一人,似乎还有一位少年郎君。

侍卫长有些疑惑,这位少年郎···似乎有些面生,而且似乎也未免生得太好看了些···

只是这位少年半张脸都埋在太子怀里,他看不清,想上前询问,可是有碍于太子身份,正在两难之时,一只修长的玉手已经怡怡然掀开了半卷车帘,稍顷,太子清冽的嗓音传来:

“这是本殿最近···新得的一位小公子。”

语中似乎带着笑意,又似乎还有几分隐忍。

侍卫长立刻明白了殿下的意思,如今好男风倒也正常,只是没想到一贯光风霁月的太子竟然私底下也···

怪不得宫内众人都说太子不近女色呢。

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侍卫长如被火烧了一般忙的放下轿帘,恭敬地退到一边,让太子带着他的“小公子”走了。

此时,马车里的“小公子”正红着脸拍了下脸皮厚如城墙的太子,刚从怀里钻出来的小脑袋发丝凌乱,粘在玉雪般的小脸上,看得扶渊心里一阵痒痒。

“阿渊哥哥怎么这般胡说?”

一把搂过正欲逃离开的小娇娇,扶渊让她靠在自己的大腿上,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颚,笑得肆意可恶:

“不这么说,阿音想要哥哥如何说?”

如今出了宫,他们再不用拘束,她是他心尖上的人儿,怎么会放她离开自己身边?

远了半寸也不行。

“你······”

扶音的小脑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计策,只好鼓着腮帮子乖乖认怂。

见瞬间没了气势的卿卿,扶渊见好就收,揉了揉“小公子”可爱的脸颊,俯下身子,在两边各自亲了两口,语气也变得温柔如水:

“阿音不气,等会阿渊哥哥带你好好游玩一番。”

“哼,如果景色不怡人,阿音还会生气。”

初夏的暑意渐渐袭来,扶渊拿了块湿透的帕子挤干,替她擦去鼻尖上细密的汗珠。

“好,若是无趣,阿渊哥哥任你责罚。”

小姑娘这才满意,伏在自家哥哥怀里,懒懒地透过窗格看着一路疾驰而过的宫外景色,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到扶音再次睁开双眼时,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映入眼帘的是青翠山林,耳畔鸟语幽幽,其中最显眼莫过于山腰处的一大片越桃,风乍起,吹醒沉睡的洁白梦境,那些花朵招招摇摇地在风中摇曳,似乎在朝着扶音招手。

“阿音可还喜欢?”

取过一旁马车上的薄金纱衣,细心地替男装的扶音披上,挡住已经日渐热烈的暑意,扶渊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嗯!阿音好喜欢这里!”

扶音见惯了御花园娇生惯养的名贵花卉,他们规整拘束地束缚在小小的地方,仿佛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只为了给人观赏,全然不似这些越桃天真浪漫,不拘一格。

有些含苞待放,有些开得正盛,丝毫不顾忌外人的看法,仅随着自己的心意,舒展着不一样的风姿。

色疑琼树倚,香似玉京来,原来在野外野蛮生长的花朵,是这么美丽。

扶渊笑着望着欣喜冲进花海里的小姑娘,伸手摘下一朵越桃在鼻尖轻嗅,一派烂漫,笑靥盈盈,让人误以为是刚刚化成人形的花中精灵。

不过在他的眼里,所有的人间绝色都比不上眼前的她。

扶音拿着手中摘下最大的一朵越桃,向着站在远处笑看着她的少年飞奔而去。

“阿渊哥哥!快来和阿音一起···”

笑盈盈地冲进他的怀里,小手搂着他的劲腰,发觉他身上的清香竟不逊色于手中的越桃花。

“阿音,想不想阿渊哥哥给你作画?”

扶渊揉了揉她的发顶,凤眸里盛满轻松的笑意,这样卸下防备的时候,只有与阿音在一起时才会有。

更何况今日阿音如此别致,怎能不好好记录下来?

“嗯,好,要阿渊哥哥给阿音画得美美的!”

扶音忙点头答应,末了又加了一句:

“要像花仙那样美。”

虽然她也不知道花仙到底长什么样子。

“好,一定把我们阿音画的丝毫不逊色于天上的仙子。”

哄得小姑娘心花怒放,扶渊坐在一旁的山石上,枕着溪流,伴着鸟语,替扶音作画。

过了许久,扶音觉得自己这个姿势摆的有些累了,刚想催着扶渊快些,却已听到他清冽的声音传来:

“好了。”

秀美的大手轻轻放下画笔,凤眸里闪着不知名的幽深火光。

待到扶音凑过来看时,才知道那道火光是因为什么。

洁白的帛纸上,俏生生立着一个妩媚“少年”,斜斜倚在一株越桃旁,似乎是被动静惊醒,转过身来,既惊且喜地凝望着来人,顾盼生辉,风致嫣然。

可若往下看,便能看出端倪来。

衫领透出一点玉色,再往下便是山峦起伏,不可轻视。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女扮男装,画中人清丽的脸和整肃的男装对比鲜明,却越发显得容色照人,神情俏丽。

“阿渊哥哥!”

这人方才正经坐在一侧给她作画时,玉树琳琅,风姿极佳,枉她还看得有些漏了心神,没想到背地里却在想这些事情!

扶音顿时红透了一张脸,将手中准备送给他的越桃往他怀里一丢,捂着脸就想跑。

却被身后人一把逮住,不让她逃离。

他的气息不断地从背脊后涌来,熟悉的好听嗓音在上方响起:

“阿音,这幅画还未完成,怎么就想跑?”

“你···你方才还说好了的···”

扶音无力地挣扎,像是掉进陷阱的小松鼠,又气愤又挣不开,实在可爱的紧。

“阿音,这幅画,要你我二人一同完成才算完好。”

语毕便强迫扶音坐在他的腿上,他从身后整个拥着她,一只大手禁锢着她的腰,一只手则捉住她的小手,带着她拿起画笔,在帛纸上勾勒起来。

扶音不知他耍的什么把戏,一时忘记了挣扎,等到慢慢勾勒出人形,她有些愣住了。

莹白的小手被修长的大手扣着,在画纸上描绘出一个俊朗少年的模样,剑眉星目,清冷无匹,身材比娇小少年要高了许多,他正双手抱剑,闲闲倚靠在一株古树旁微笑着望着那名少年,凤眸里的温柔透过薄薄的纸张传来,差点烫着了扶音的手。

看着怀里人儿通红的小脸,扶渊心满意足的落笔:

“这样,才算完好。”

扶音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愈发急促,小手轻轻捂住躁动的胸口,就算自己早已知道心悦阿渊哥哥,怎么还是如此轻易被他撩拨呢?

日复一日,她好像越来越心悦阿渊哥哥了。

那人还不断地火上浇油,继续道:

“阿音说是不是?”

他的声音太过撩人,撩得扶音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初衷,等到自己清醒过来时,已经低低地说了声“嗯。”

少女婉转的娇音飘散在大片摇曳的越桃花丛里,风儿从花丛的缝隙中穿过,露出一张俊美少年的脸,“少年”的衣服完整无缺,亲密无间地与身上的少年相拥,如同被剥离树枝的花瓣,落在了俊俏公子的肩头,便不愿离开。

与心爱之人,纵情天地间,是人间第一快乐事。

无人知晓的天地下,山林花丛中,再没有繁琐的宫规,没有暗处的眼线,不需要担心被人看见,只需要看着眼前人的娇颜,感受她的每一寸呼吸和颤抖,再将自己与她紧紧相贴,最好可以融为一体,至死都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