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能见光

这城隍神域内,乃是城隍爷办公之地,根据常理,这处所必定少不了文武判官,日夜游神,镣铐将军之流,再不济,总得有几百个阴兵撑撑场子吧。

可面前这样子,神域内清洁的连只耗子都难找到,更遑论什么阴兵了。

明显,这一切都很不寻常。

文士长叹一声,黯然道:“不瞒贤弟,老哥这个城隍,已无几日好活哩。”

“啥?”羽士吓了一跳,愕然看向文士:“老哥此话何意?莫非老哥遇到了甚么锋利的仇家不成?”

文士摇头苦笑:

“非是遇了对头,此事说来话长啊,还请贤弟坐下,细细听老哥说来吧。”

而后。

他挽住羽士的袖子走到城隍主位上坐下,并让羽士坐到身侧,这才缓缓说道:“老哥本是齐州一地的崎岖潦倒秀才,姓刘,名玄,某日深夜念书,忽闻窗外有马蹄声至,猎奇检察,却见有警察牵马而来,言道要接老哥赶考。”

“老哥其时身在梦中,犹不自知,便稀里胡涂上了马,随那警察而去,行了不久,便到了一处高大城郭前。”

“然后,跟着那差役进了一座绚烂华美的殿宇当中,那差役说,到地方了,你就在这等着,而后牵马笑着离去。”

“此时连续有人乘马而来,最初老哥粗略一数,却有三十七人,我等被招入大殿,那大殿上坐着十几位官员,皆不识得,傍边是位红袍莽带,头戴冕冠的大官儿,状若贵爵。”

“这时候,有书吏在殿外屋檐下摆了几十张桌子,一个木墩,桌上分手放着文字纸砚,不多时,那冕冠之人就出了试题来。”

“老哥择一三排末位而坐,细观试卷,上书:一人二人,有心无意。”

“过不多久,便有不少人交了试卷,老哥也紧跟着呈上了卷子,这些文章被那些小孩儿挨个传看,不断交头接耳,小声群情。”

“一刻钟后,那冕冠之人溘然闭口,尊严肃穆,言道,刘玄可在?”

“老哥心中一惊,急速入列,抱拳回声,那冕冠之人笑道,你这篇文章有一句写的极好。”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意为恶,虽恶不罚。”

“此句已道了然阴司之律,此番会试,本君点你为优等。”

“此话一出,十几位神人尽皆赞美不已,惟独那些个同来测验之人,出面沮丧,如丧考妣,那冕冠之人唤老哥上殿,命令说:“齐州义宁县缺一城隍神,你可愿去。”

“老哥一听,先是有些惊异,然后才恍然大悟,本来此处已非世间,竟是到了阴司当中。”

讲到此处,刘玄深深呼了一口气,才又说道:“自从那日登科城隍,老哥醒来便料理了后事,不久便魂归阴司,赶赴义宁县履新。”

他眉头紧蹙,面露愁苦,临时竟未再向下说去。

这时候,羽士忽而笑道:“本来老哥姓刘名玄,以前那什么黄诚,反过来念,不就是城隍么!”

“不过是假名而已。”刘玄颇有些尴尬的说道。

羽士点了颔首,眉头一挑,猎奇问道:“刘老哥怎地不说说履新义宁县之后的事儿?”

“哎,”刘玄叹道:“这事儿说来也是蹊跷,老哥到了义宁县后,却没在城隍神域见到半个阴兵,就连后任城隍也未留有涓滴陈迹。”

“原来这些还不算蹩脚,最蹩脚的倒是县中溘然涌现了一名赤龙老仙,那妖孽伪装成神祇,诈骗愚昧百姓,更加可恨的是那妖孽竟然蒙骗信徒,献祭童男童女,简直丧心病狂。”

说道此处,刘玄表情乌青,只巴不得立即提剑斩杀那妖孽。

只可惜,他的神道之力全赖一县国民香火祭奠,往常国民们都去信仰那食人妖孽,他这个城隍,已经没多少人信奉了。

“赤龙老仙?”羽士愕然。

他跟随那些红袍男人潜入蛇妖巢穴,天然知道这妖孽到底有多恐怖。

往常回城,便是想寻个除妖的良策。

“怎样?”刘玄仰头瞧向羽士,疑惑道:“难道贤弟也知道这妖孽?”

羽士嘿然一笑:“那甚么赤龙老仙,不过是条成精的蟒蛇而已。”

“不错”。刘玄点了颔首,“那蛇精已经有了几百年的道行,并且远在城外,以老哥这点儿神力,底子不是那妖孽的敌手!”

“哎,可叹老哥身为一县城隍,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妖孽食人,实在是……实在是愧对现在府君的相信呐。”

说罢。

摇头叹息不止。

羽士子细想了想,经由过程今日在那妖巢所见,那蛇妖显然不是他能对付的。

至于这位刘玄老哥那是更晦气,别说去跟那妖孽拼斗,若再没有少量香火祭拜,生怕连神躯都难以存续了。

于是乎,羽士本认为找了个副手,结果来,却仍旧是他一人要面对那蛇妖。

嘿,自个白高兴了!

“此蛇妖又哄骗了县里人家献上了一对童男童女,贫道尽管追到了它的老巢,可自忖远不是那妖孽的敌手,若非有点手法,生怕也已陷在了那妖孽手中。”羽士试探着下巴,很是无法的说道。

刘玄闻言,惊诧的看向羽士,“贤弟竟有手法潜入那妖巢之中?”

羽士点了颔首,笑呵呵道:“贫道有一门术数,名唤隐身术,就是依仗着这门术数才潜入到那蛇妖的巢穴之中。”

说着,又惋惜道:

“惋惜那蛇妖过分警戒,稍有异动便会警觉,实在难以对付。”

“否则!”谁知,刘玄却溘然一拍大腿,笑道,“贤弟若真会这隐身术,说不得还真有掌控除掉那蛇妖哩。”

“诶?”

羽士眉头一皱,正欲诘问,却见刘玄已大笑着站起身来,“此事与旁人很难,对贤弟倒是易如反掌,贤弟附耳过去……”

而后。

两人便嘀嘀咕咕开端密谈起来。

义宁县外。

云雾缭绕的洞窟之中。

蛇妖溘然抬起了磨盘大的头颅,警戒四顾。

它刚才突然感到背脊发寒。

嘶嘶~

吞吐着蛇信儿。

过了好片刻,也未察觉甚么非常,复又重新蜷缩在了原处,口鼻间吞吐起了灰气。

…………

县中某处药铺。

药铺掌柜正垂头拨弄着算盘,忽闻门外有人走进,仰头一瞧,倒是个年青的黄脸道士。

“道长,您要看病?”

他迟疑的问了一句。

谁料,那羽士倒是翻了个白眼儿,凑到柜台前,开门见山的说道:

“掌柜的,你店里可有雄黄卖?”

“雄黄?有,有,客人要几何。”药铺掌柜一看来了买卖,忙放下手上活计,堆着笑貌问道。

“有多少,来多少!”

羽士一闭口,便将掌柜的吓了一大跳。

“这…道长,您要这么多雄黄何为?”

药铺掌柜颇为诧异道。

“呵呵,雄黄天然用来祛蛇。”羽士咧嘴一笑,摆手督促道,“问那么多何为,快些去预备,贫道还有急用。”

“好嘞,道长您稍等。”

那老掌柜也未几探听,回身便去忙活了起来,不多时,便有几个店员从后堂吭哧吭哧抬来了几袋子雄黄。

药铺掌柜笑呵呵道:“道长,您瞧这些可够?”

羽士点了颔首,问清了价钱,付了锭银子,又道:“将这些雄黄,给贫道送城隍庙去。”

“得嘞。”药铺掌柜试探着那锭银子,老脸笑的宛如彷佛**儿普通,他朝那几个店员学徒叮嘱道:“阿福,你们几个去把雄黄给道长送去。”

“是,掌柜的。”

那几个店员推了个独轮车,载着几袋子雄黄,随着羽士晃悠悠去了城隍庙。

“道长,货色放哪儿?”

那叫阿福的少年当心翼翼的问道。

羽士顺手指了指,和声道:“就放大殿里吧。”

而后。

待那几个店员拜别后,墙壁上一道神光闪现,继而刘玄从中走出,他瞧着殿中的几袋子雄黄,点头说道:“不错,贤弟服务果是利索。”

羽士笑了笑,顺手从布袋里拿出一块雄黄,打量了几眼,又闻了闻,转头向刘玄问道。

“老哥须多久能练出那货色?”

刘玄走到近前,沉吟一番,说道:“少则一两日,多则三四日。”他又苦笑一声,摊手道:

“不满贤弟,老哥的神力曾经所剩不多了,若是全胜时,只须几个时刻,便能将这些雄黄尽数炼成六阳燃蛇丹,往常也只能动用城隍根源神力,逐步炼化了。”

放下手上的硫磺。

羽士点了颔首:“那蛇妖近几日应该不会吃掉那一对孩子,老哥尽量放心炼制此丹即可。”

“这点老哥也晓得一些。”刘玄又接着说道:“那蛇妖所选的孩童,皆是极阴之体,若是比及月圆之夜食之,便会大涨法力,此时距那日另有三天,倒也不料那对童男童女会遭了蛇妖辣手。”

“如此极好。”

羽士笑着点头,忽而想到一件事儿。

“贫道听闻县北有口老井,近几日已有两人灭顶,老哥可晓得此事?”

“老井?”

刘玄眉头一挑,接着思考了一会,道:“那处所确凿有恶鬼作怪,惋惜老哥去了几回,也未追查到那恶鬼的踪迹,只在井中发现了淡淡的鬼气儿。”

“可叹,老哥部下若是有日夜游神,镣铐将军听调,那鬼祟何至于云云嚣张!”

想到自个便是个光杆城隍,刘玄满腔理想,尽化作了一声长叹。

憋屈啊……

听了刘璇的话,祭司心想,今天晚上可以去老井看看。

…………

子时已过。

夜昏沉沉的。

挥之不去的灰雾阻隔了长街的内外,残月挂在天空中,月光被抛入雾中。没有溅起任何浪花,它已经被同化成混沌的雾气,弥漫在四周。

忽而。

在这一个寂静无声的街道上。

不知何时。

突然出现了一个28岁的年轻女孩,她在城北的大街上慢慢走着,踩着 Bluestone Road,一声不响。

当女孩来到一条小巷时。

忽然脚下一顿。

他转过头,凝视着黑暗小巷的深处。

破旧拥挤的窝棚里。

采儿迷迷糊糊间,被一阵“咯吱吱”的怪声吵醒。

她支起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儿,入目一片都是漆黑,只窗沿边沾染几道自己不太一样明亮的月华。

“咯吱吱!”

奇怪的声音又传来了,好像是从脚上发出来的。

床头是妈妈和哥哥睡觉的地方。

除非阿弟又在咬牙切齿,不然策尔是这么想的。

尔后。

她侧身躺着,把小耳朵捂在稻壳枕头里,用小手捂着露出来的耳朵。

过了半响。

那“咯吱咯吱”的怪响非但未停,反倒可以愈加没有聒噪了。

摘子辗转反侧,还是睡不着,这时,突然有一股淡淡的味道,习惯了鼻子的味道......似乎有点刺鼻。

她有些忍不住坐起来,发出**的声音:

“娘亲?”

忽地,怪声突兀消失。

“采儿怎地不睡?”

她母亲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但她说不出话来,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妈妈,你听到什么了吗?"

采儿疑惑问。

“那是因为家里的老鼠啃砖头哩,采儿快些睡吧。”

妇人含糊不清的回道。

“哦!”

摘子皱了皱眉头,鼻子里还能闻到一股刺鼻、恶心的味道,虽然她心里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去问妈妈,侧过身去,睡得昏昏欲睡。

“唔”。

睡了没多久,彩儿的肚子又开始咆哮了。也许她晚上吃了太多蛋糕,把肚子弄坏了。

“娘。”

她唤了一声。

“作甚?”

妇人冷声道。

“我肚子疼,要上厕所。”

采儿挣扎着爬起来,说道。

“屋里有尿罐子,莫去茅房咧。”

妇人幽幽说道。

“但是...凯尔必须解开她的大手。"

采儿揉着疼痛的肚子,焦急地说。

“去你旁边的厨房,地上有一口瓦锅。"

妇人对于沉默了几息,又道。

“那儿有灶王爷。”

采儿忍着有些艰难了。

“……”。

妇人无奈,只得说道:

“在山猫把你拉走之前快点回来”

山猫,据说不听话的孩子会被山猫抓走。)

采儿应了一声,赶紧起身穿鞋。他摸索着去找火箱,然后去点燃油灯。

“莫掌灯。”

女人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

采儿呆了呆,疑惑道:

“为啥?”

“娘前日被火灼伤了眼睛,不能见光。”

女人的声音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