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归去 人来兮
距离入海口还有八十多里的地方,碧落川分出了一条支流。
如果站在附近的山顶上俯瞰,就会发现碧落川和那条支流在这个地方组成了一个不太规整的‘卜’字。
此时的白仲和苏远一身渔夫打扮,控着小舟慢悠悠的跟在一艘大船后面、驶离碧落川、拐入水袖渠。
弯蜒的支流如花旦抖袖、顺着山崖甩出绵延数十里的百转千回。
尽头、一座小城,依山面海。
..
靠山的那边是一片面积巨大的天然平台,远看去就像山脚下摆了个没修边的大条凳。
平台下方的礁石滩上,无数灰黑色的高脚屋鳞次栉比、星罗棋布,和上面那些错落有致的白墙青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断阶处每隔几百步就有一座小台楼,楼顶架着引桥,连接着上城和渔市。
天然的落差,把一粟城切成了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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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白仲身后七拐八绕,穿行在迷宫般的高脚排屋中,其间还坐了一小段摇摇晃晃的绳拉木盆船,差点掉进水里.
看着那些与自己擦身而过的人们,听着周围奇怪的口音,最后进了一家散发着浓重鱼腥味的炖鱼馆子。
苏远转头,透过吊窗嗅着海风,看着外面的景象、有些恍惚。
从初来乍到的懵圈式隔离养伤、每天的活动范围只有院子般大小的方寸地,到一场说走就走的未知旅行。
突如其来的广阔砸向了毫无防备的苏远。
山水间充盈着欲说还休的旖旎、恰到好处的留白,不动声色的惊艳着人间。
短暂的兴奋和陶醉之后、却迎来了疯狂滋长的负面情绪。
那些情绪其实一直都在、只是之前被掩耳盗铃般的忽略了而已。
苏远突然有些无所适从。
一切都在霸道的推着他走,完全不在意他有没有做好准备。
..
舟行千里、一路南下。
当某个云开雾散的夜晚,苏远抬头看见了夜空中挂着两个月亮。
许久之后、僵硬的转身对着白仲说了一句‘这不是我的月亮’
从那一刻起、苏远变得越来越沉默。
此后每天一大半的时间都只是坐在船头,怔怔的看着远方。
眼看着这个人间,却非此间人。
像一个前一秒还呆在父母身边的小孩、却被突然间出现的无形之手蛮横的拉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粗暴的丢在路中央。
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又被旁边闪烁着霓虹灯的游乐园吸引了目光。
好害怕、想回家、爸爸妈妈在哪里?可游乐园看起来好有趣,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
有些期待、却又同时厌恶自己居然在期待,仿佛这是巨大的背叛。
可究竟背叛了什么?是自己都说不清楚原因的坚持、还是在轻重缓急的命题前选择了最不该的选项、亲手搅碎自认为坚定的立场所产生的负罪感?
那些曾经无比清晰正确的准则在特定的环境下瞬间分崩离析、纠缠拉扯形成死结。
似乎是充满了选择却根本无法选择,这才是最让人绝望的。
........
“博士,其实您只是需要一个让自己安心的借口而已.”
苏远心口骤然发紧,差点就陷入了逻辑死循环。
深吸一口气,有些意外的说道:“小白,谢谢你!”
“人类的思想为什么处处是矛盾,却又能在冲突中自洽?”小白不解的问道。
苏远怅然道:“我曾经以为知道答案、但现在、有些不确定了。”
小白继续说道:“为什么要设立这么多毫无意义的精神枷锁?分析,找出最优解,然后执行就可以了啊。”
“人类最引以为傲的优点和最致命的弱点都在这些枷锁里。
如果有人真能做到完全丢弃它们,我不知道是否还能称其为人。事实上也许就是矛盾定义了人,或者人定义了矛盾...”
小白沉默着思考、苏远有些眩晕。
转过头,失焦的视线越过了对面坐着的白仲。
仿佛自言自语般的开口道:“我好像解开它了!选择就是内心的投影,投影指向的是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无数的分叉口就这么摆在眼前,我所恐惧的不过是害怕顺着本能做出选择后,那个自认为稳固的‘表我’崩毁掉,被潜伏着的‘内我’取而代之。
那么之前一切能定义‘我’的概念都将**然无存。
我害怕我不再是我了。
简直就等同于自我抹杀、这才是根源!
疏离感、存在感、优越感、归属感、一切感知和认知都来源于此。
不过是潜意识里无数个‘内我’此消彼长的外在表现罢了。”
“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自我催眠,只为摆脱对所有未知的恐惧。”小白幽幽叹息:“不是人类,好像也挺好。”
.....
苏远的眼神越来越亮,郁郁之气也散了不少。
这下轮到白仲懵圈了,讷讷的看着苏远:“你乱七八糟说些啥呢?犯癔症啦?”
苏远肆无忌惮的伸了个懒腰,感觉松快了不少:“哥,你刚来的时候,恐惧过吗?”
白仲愣了一下:“哎呦你可吓死我咧,这一路王八入定似的魔怔样子我都不敢逗你!可算回神了!”
苏远一口水喷了出来,什么乌七八糟的形容..
白仲擦掉脸上的水,心有余悸的说道:“第一次打仗都没那么怕过!入了土的爹突然站面前,一脸惊喜的盯着我,我以为到地府啦。关键是我当时还光着个大腚.”
“....不要纠结光屁股的事情,能再次见到爹不好么?”
白仲想了想,好像确实没错。
正要开口,一个背着背篓的高大身影跨进门,径直朝他们走来,一屁股坐在了白仲旁边,还顺带扇了白仲一巴掌。
放下背篓对着苏远说道:“这崽娃子头几日夜里偷偷在老夫门口烧纸来着.”
苏远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白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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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爱吃鱼的人来说、那锅杂鱼炖其实蛮鲜的。
只可惜苏大博士过敏,吃不得鱼。
解释了半天,白起才明白过来,一脸不以为意的说道:“我当是个啥病咧,不就是瘾疹嘛。痒了就挠挠,多犯几次就好咧.”
苏远十分无奈,看着对面的白家父子一通稀里哗啦。
算逑,老子不稀得跟你们古人科普喉头水肿!
找店家盛了糜子粥、手里攒着一张硬饼使劲掰成小块。
当苏远准备盛第六碗粥,掰第三张饼的时候,白起有些坐不住了。
戳了戳儿子,低声问道:“咋回事?”
白仲偏着头小声答道:“出门第四天就把干粮全吃完咧,胃口可好。又不吃鱼,只能停船上山打猎,一顿能吃好几只兔子..”
白起若有所思,咂咂嘴起身结账。
三人小队穿行在排屋间,苏远一路东瞧西看,其间还把一只突然窜出来的耗子给踢到了水里。
踢完了还贱兮兮的趴在栏杆上看着耗子被几条大鱼追、一脸坏笑。
太残暴了!
白仲担心的看着苏远,被海风吹得直打哆嗦。
之前的阴郁之气到是不见了,可怎么就变成蔫儿坏啦?
这癔症不会是升级了吧?
白起倒是不以为意,白仲却越想越担心。
...
乌蓬船、使海风、蟹舍参差渔市东。
晚霞闻暮钟。
逼仄的小栈道连着一间依着断阶石壁而建的高脚小屋。
走在最前面的白起轻轻叩门,三长两短。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
进屋后,那个半张脸都是狰狞疤痕的中年男人恭敬的朝白起和白仲行了拱手礼:“大将军、白郡守辛苦.”
然后温和的看着苏远点了点头。
白起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叹了口气:“你啊,怎么说都不听,每次都搞得老夫一身子别扭,何苦来哉.”
男人微微躬身:“礼不可废.”
白仲几步走到男人跟前,用力的把他按到板凳上:“坐下坐下,多少年了还是这模样,我可真要生气了哈!”然后指着苏远:“这是新来的娃娃,苏远。”
被白仲按着的男人起不了身,够着头一脸歉意的指着自己的脸说道:“娃娃莫要被某的脸吓到.”
苏远赶紧站了起来,忙不迭的拱手:“不会不会!前辈好,前辈客气,前辈吃了吗?”
白起摆了摆手,指着男人说道:“他就是张居翰,后唐人。三十年前来的.”
苏远的心理建设在木渎镇的时候已经基本完成。
所以现在只是有些好奇的看着疤脸男人:“改了后唐庄宗李存勖圣旨的那个枢密使张居翰?”
“居然认得某?”张居翰惊讶道,随即有些落寞:“张居翰已经死了,这里只有丑奴儿.以后唤某丑奴就行。”
苏远立马不干了,几步走到张居翰近前,趁着对方愣神的功夫弓腰揖手行了个礼。
然后按着张居翰的肩膀阻止他站起来:“按着前辈肩膀是大不敬,您先忍一忍。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可是冒死改圣旨救下千人性命的人物啊!怎么妄自菲薄起来了?
让我一个超级小辈管您叫丑奴!?我可不想再被雷劈一次了...还有您这脸是怎么回事?”
白家父子听苏远说完后,讶异的转头看着张居翰:“还有这事?你之前咋没说过?”
张居翰平静的摆了摆手:“不足挂齿、不值一提...”
“过分谦虚就虚伪了哈前辈.”苏远一脸的乖巧的接话:“之前跟大将军和郡守也说过,真要按照辈份来算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们这帮先辈祖宗了。
既然咱们都是来者,小子自作主张,叫您叔叔,可好?”
说罢看了看白家父子:“小子管武安君叫白爷,管白郡守叫哥、现在又多了位叔叔。
上岛以后也这么干。
都是长辈,等到过年的时候、嗯、真划算..”
苏远突然一本正经的看着屋里三人,认真的问道:“这个世界过年不?”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又问了一句过年给不给小辈压岁钱。
三人哭笑不得。
白起看着儿子:“咋变这么跳脱了?之前不这样啊.”
白仲也迷了,看着他爹说道:“这一路自言自语又哭又笑的,后来干脆就坐着不动咧,可渗人!
刚才又盯着我说了一堆怪话,然后就这模样了、怕是心境根本没翻过来。”
白起看着苏远坐在张居翰近前的小凳子上,嬉皮笑脸的插科打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一个箭步来到苏远跟前,盯着他问道:“你问心了?”
苏远被吓了一跳,拍着胸口:“白爷你吓死我了!问心?啥问心?我就是刚刚想通了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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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四人小队一路去往最近的小台楼。
到了上城后先去了一家皮子铺,背篓里的几张麝皮和一些兔皮拢共卖了20两银子。
然后在纸笔铺子里买了几刀生宣、一些松烟墨。
最后在酒铺门前停了下来。
趁着打酒的功夫,白起递给苏远了几两银子:“你去前面买几个篾笼,再直走五百步有个三牲铺子,仔猪羊羔子啥的你自己看着买些。岛上不缺菜蔬,肉食却基本是鱼鲜。”
苏远楞了一下,接过银子后认真的对白起说了声谢谢。
...
很多事情想通了之后并不意味着它们就此消散了。
就像刚打扫完的屋子。地板上没了污渍,水槽被擦得锃亮、洗好的衣服挂在了晾衣杆上、物件们都被摆放整齐。
包括垃圾袋里的弃物。
它们并没有消失不见,只是暂时不再碍眼,不再拦手绊脚了而已。
一段时间后,无序的杂乱会再次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周而复始。
苏远确实想通了一些事情,但也只是把那些疏离感和迷茫叠叠好,放进了角落。
这也许就是白起所说的问心.这么理解的话,问心不就是内心的选择么。
人是不可能忘却曾经的,没有归属感的苏远暂时做不到心如止水。
之前白起对食物过敏的随意态度,局限性摆在那里,没法让他真正理解,苏远也懒得科普。
但确实没想到、他居然记在了心里。
苏远捏着银子,自嘲道:“接骨疗伤你没感动,过敏你倒感动了,有些贱啊。”
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
白起看着苏远走出一截后,狠狠踢了自家儿子一脚:“崽娃子,他问心了你没发觉?”
反应过来的白仲愧疚的说道:“爹,这事是我疏忽了,我认罚!不过好像除了有些跳脱外没啥大事。”
“这得先生说了才算,你个兔崽子夯货!万一疯魔了咋办?回去后自己找先生说去!再给大伙儿挑一个月的水!”白起怒气冲冲的说道。
张居翰赶紧拦在二人中间:“大将军您消消气、我倒是觉着挺好。虽然调皮了些,可那眼神骗不了人,应该没事。
对了将军,您还没跟他提过混元经的事情吧?”
白起瞪了儿子一眼,转头道:“来的时候一身骨头折了大半,只是给他接骨淬体。这小子跟我说过他来的朝..不对、是来的那个什么国家跟咱们的大不同。
我不敢确定他能不能跟咱们滚到一块儿,毕竟前车之鉴你我再清楚不过。
这事儿得谨慎,等见过了先生后,让先生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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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蓑衣小分队一人一个背篓、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一粟城,行走在峭壁间开凿出的羊肠小径上。
苏远根本就没买篾笼,提着那玩意儿走路得多难受啊!
还好有先见之明,真要提着篾笼赶这种路,累的要死不说,一个不注意就得去轮回了。
搞了几根绳子把三头小猪串成一溜牵着,背篓里放一堆小鸡仔。
我真是个大聪明!
...
苏远在新世界的第一次购物收获满满。
白仲背着一窝小鸭子,左手拎着一袋茶叶、右手提着一包酒曲。
张居翰背篓里放着用油布裹好的宣纸和墨块,怀里揣着一大包大料。
白起腰间别着永不离身的锤子,背篓里有些木渎带过来的铁钉,剩下的空间全被苏远塞满了东西。
苏远一脸心满意足,三个工具人一脸麻木。
..
碧落川的干流入海之处,并没有形成平缓的冲击扇。
从‘卜字拐’一路往下,原本宽阔的江面因为两边山势的走向、逐渐开始收窄。
最终在快到尽头的地方形成了长十里、宽却只有五十丈不到的狭槽。
原本温润的碧落川从这里开始变得无比暴躁。
水浪不停翻涌堆叠,拍打着两岸、冲撞着巨石。如万马奔腾、兽群咆哮。
最后在这个叫狗嘴崖的地方喷涌而出,坠入幻海。
苏远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不远处那一幕无比壮丽的鬼斧神工,久久不语。
....
苏远感慨不已:“一流瀑泻九重天,长挂如虹引洞仙!可这狗嘴崖的名字是哪个煞风景的玩意儿取的?”
转头看了着白起:“白爷、前面没路了啊,咱们怎么过去?”
发现白仲和张居翰正在自顾自的绑紧身上的东西、白起一脸坏笑的朝自己走来。
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白起说了句牵猪的绳子捏紧喽,然后揪着苏远就跳了下去。
“卧...........槽!!”
....
手里拎着的苏远怪叫一声后就没了动静,浑身僵硬得跟擀面杖似的。
这小子估计已经吓傻了。
白起满意的点了点头,强行忍住了偏头瞅一眼的冲动。
这时候一定要有高人的样子。
下落的过程变得越来越慢,快要落地的时候,两个人一串猪看起来无比轻盈。
像两片羽毛,连着三颗葡萄。
被一双隐形的手轻柔的托举着,缓慢的放下去..
老顽童在脚一着地的瞬间就松开了苏远,飘然往前又走了几步,面朝大海、负手而立。
那背影说不出的潇洒,讲不清的飘逸。
打了个腹稿,转身准备继续装的瞬间....愣了。
事情的发展有些偏离预期。
苏远兴奋异常、满面红光的盯着他:“太过瘾了!再带我玩一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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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仲带着张居翰紧跟着跳了下来,有些发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白大杀神不知何时开始的恶趣味他们是晓得的,自己当年屁滚尿流的模样至今记忆犹新。
本着贫道挨过的刀、方丈你也得尝尝的原则,这个人肉跳楼机的环节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成了传统。
可三只猪仔躺在地上抽搐,背篓里的小鸡仔到处乱跑、正主屁事没有。
白仲和张居翰一脸懵逼。
白起一脸便秘。
...
被精神暴击的白起相当的无奈,当年打仗的时候心都没这么累过。
只能让白仲带着那个小神经病去跳崖。
有些生无可恋的白起看着张居翰:“怕是真的魔怔了。”
张居翰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苏远趴在白仲背上不停的大喊大笑:“将军莫要多虑,或许只是少年心性罢了。自那件事情之后,浮丘太过沉闷、现在多了个小年岁的兴许会好一些。”
“鬼晓得他到底是不是个少年郎!莫要忘了,老夫来之前可是六十有五,过来这边也就五十出头的模样!你个古稀老物件不也变四十了么!”
“在您面前哪有什么古稀..”
正要继续说,就被白起狠狠瞪了一眼。
张居翰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不知道为啥,这小子我瞧着打心眼里喜欢、心里也敞亮了不少。他说的有道理,是我矫情了、老哥哥!”
白起一掌拍在张居翰背上,解下酒壶递了过去,哈哈大笑:“这不就对了嘛!德卿老弟!”
张居翰灌了一大口酒:“老哥哥,他喊的发可耶是啥意思?”
...
“博士、您到底是变成演技派了还是性情大变了?我有点不适应哎.”小白瞅了个空赶忙说道。
“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同时决定不再去想一些事情而已。
既然来了,那就恣意的重新活一回!老子现在就是个少年,男人至死是少年!!”
小白若有所思:“明白了,您把皮给蜕了!”
“别出声!我跟这儿收集信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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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远和白仲并排坐在悬崖边上,四条腿悬着一晃一晃的。
掏出个小葫芦递给白仲:“哥辛苦啦!”
白仲笑嘻嘻的接过去喝了一大口。
“这功夫我能学吗?”
“这得先生点头了才行,不过应该没啥问题.”
“张叔的脸是怎么回事?”
白仲恨恨的说道:“和李胡二人脱不开干系、当皇帝的没一个好东西!小校除外..”
.....
或许是心中对正统的执念,张居翰在过来之后的第五年离开了浮丘、去往中央郡的长安城。
此时的李世民已经做了五年的太上皇。
皇上神功在手、勇武有力、寿数悠长,却莫名其妙的退了位。
朝中大臣不理解、黎民百姓觉得无比怪异,可没人敢交头接耳探寻原因。
直到那个每天顶着黑眼圈、坐在龙榻上打哈欠的景帝李勉、像小叮当一样公式化的掏出条条政令时,一些脑子转得快的大臣首先反应了过来。
唐帝国真正的主人一直没变。
难怪吏部尚书胡大人一脸淡然的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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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李世民是在他孙女的郡主府见的张居翰。
张居翰自报家门,李世民屏退左右,唯独留下了那个同为来者,后来投奔了他的胡惟庸。
没有人知道屋子里的李世民和那个神情激动的生面孔谈了些什么。
只晓得屋门打开后、太上皇很平静,吏部尚书胡惟庸脸色却有些阴沉。
李世民傍晚离开、张居翰留在了郡主府。
这个后唐来的宦官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兢兢业业的陪着李白鱼,从十岁到十四岁。
李白鱼十四岁那年、张居翰莫名其妙的被调职去了李勉所在的太极宫。
有一次不小心打翻了炼制丹药的材料,被喜怒无常的李勉按在了丹炉上,半张脸就这么被烫毁容了。
之后又被贬去了直殿监倒了半个月马桶。
又是不知为何被李勉的侍卫总管带人寻了个由头打到半死、扔出了皇宫。
不过李勉在那之后小半年就死了,如果张居翰还呆在太极宫,怕是要陪葬。
郡主府密谈之后、李世民再也没有召见过张居翰。
不过郡主府肯定是暗中做了些事情的,否则张居翰不可能活。
.....
苏远想了想:“哥,有几个地方我没想明白。”
白仲叹了口气:“现在先告诉你也无碍,反正马上就要见到先生了。
先生手里有套功法叫‘混元二十四序’,分十二境,我们都管它叫混元经。
但它只能是你我这样的来者才能修炼,别问我为啥、我也不知道。”
“李世民练到几境了?能跳崖是几境?”苏远好奇的问道。
白仲续了口酒:“他是六境!二十四序可引动天地元气,任意揉捏为己用。还能让修炼者的神魂离体一段时间,境界越高走得也就越远。
练到第三境就能.....跳崖,遂增寿五十载。
六境之后后要过问心才能继续练、过不了就停在一百载。”
白仲突然大笑了起来:“他还剩五十年寿。”
苏远有些意外:“李世民没过问心?真的假的?”
“他过了,先生看着他过的!”白仲一脸讥讽的说道。
苏远低着头掰手指,自言自语:按照这样来算,李世明应该是一百年前来的。现在是六境,过了问心,却只剩五十年寿。
抬头看着白仲,不解的问道:“是功法有问题还是人有问题?”
白仲看着苏远:“这个我不太清楚,反正先生说他上不了七境了。”
苏远想了想,反正跟自己没关系、也就不再纠结。
继续说道:“李勉那边不还手我可以理解,张叔至少三境对吧,侍卫那边难道打不过?不还手也就算了,不会跑么?”
白仲沉默良久:“君君臣臣、你来的地方果然和我们有些不一样。
而且张居翰只会些粗浅的拳脚功夫,残缺之人练不了混元经。刚才我是带着他跳的,你估计没注意。”
苏远恍然大悟。
“张居翰是被李白救回来的,当时李白正好在长安城.”
“李白跑长安干嘛去了?”
白仲想了想:“李白一直都看李世民不顺眼,他也没说原因。当然、我和我爹也不喜欢李世民!
之前还在浮丘的时候,李白就经常戏弄李世民,二人还打过几架。
李世民走之后消停了一阵,知道李世民在造宣朝的反之后,李白跑出去好几次、杀了李世民手下不少人。
李世民当上皇帝之后,他又经常跑去长安城,窜到皇宫房顶坐着骂娘..”
苏远说道:“太白大大这么莽的?我喜欢!至于他们俩之间那些破事儿,野史里说他们可能是亲戚。
不过毕竟是野史,确定不了真实性。”
“还有这事儿?”白仲的八卦之心**了:“快跟我说说!”
苏远整理了一下思绪、一脸崇拜的说道:“诗仙啊,集侠气才气于一身的诗仙啊!确实恃才傲物,可人家有这资本啊!我们那小孩上学都得背他的诗!
只是李世民并不认为他适合做官,觉得他走走娱乐路线就行了。桀骜的诗仙回过神来了,矛盾不就来了,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
“哎嘿,李白还真是这德行.”白仲点点头。
苏远催促道:“赶紧接着说,都闹成这样了李世民能忍?不杀李白?”
白仲抓起酒壶:“李白都七境了,还耍得一手飘逸剑术、李世民打不过。但李白一个人也杀不了身处重重保护中的李世民。
后来也算凑巧,李白把奄奄一息的张居翰给带了回来。
张居翰告诉大伙儿、有一次胡惟庸单独去找他,说太上皇许诺高官厚禄、只要他回来把完整的二十四序弄到手。他没答应,当时胡惟庸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悦、闲聊了一阵就走了。”
“先生教过胡惟庸吗?他可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但也是个坏胚!上辈子就把自己九族都给作没了,这里头肯定还有事儿!”苏远接着说道:“李世民都是皇帝了,没想过造大船建水军直接杀到浮丘吗?再厉害也敌不过火力覆盖啊!”
白仲嗤笑一声:“浮丘远在幻海之外几千里,没有小鲲带着,再大的船也是白给。
大伙儿也不是好欺负的、他活腻歪了敢对浮丘动手?再说了,胡惟庸在的时候先生正巧云游去了,大家都不怎么喜欢他身上那股子逢迎的味道..所以...”
"小鲲是什么东西?"
苏远刚要继续发问,就被海面上出现的异样吸引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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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海中间骤然隆起了一个小山包模样的弧度,海水不断的涌向弧度的顶点,又快速的顺着弧边滑进海里,像一艘正在快速机动的潜艇。
水团匀速朝岸边推进,最后在离岸百来丈的地方停了下来。
覆盖在圆弧上的海水褪去,露出了巨大的青黑色脊背。
苏远眼睛都看直了:“鲸鱼?不对啊,快有二百多米了吧?这么大个!好长的鳍肢!欧呦,快赶上两栖攻击舰的长度了!”
白仲对苏远的惊奇模样相当满意。
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一脸得意:“那就是咱们浮丘的小鲲!”
“这尺寸叫小?”
白仲一口唾沫吐在掌上,抬手使劲搓了搓脸,揉下一团浆糊似的恶心玩意儿。
转过头贱兮兮的看着苏远:“走咧、回家!!”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