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个月后, 长明山药谷

木白亦刚从玉笙院回来,就听到弟子们在谷中窃窃私语。

“听说墨尘师弟历练时受了很重的伤,养了一个月连床都下不了。”

“真的假的?有仙尊和三长老在, 什么伤治不好?”

“据说是受了情伤,墨尘师弟在极北之地被狐妖掳走, 还被勾引得迷了心, 你说伤心又伤身的, 哪儿有那么容易治好,若不是仙尊亲自去将他救回, 那可严重了。”

木白亦:“.”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明明是五师弟偷懒不愿下山与众弟子一起修炼, 怎么传成这副模样?

他将那群说闲话的弟子召至前厅,一人分了一枚丹药:“近日诸位修为精进, 我特意赐下一枚上品灵丹以示奖励, 此灵丹不仅能增进修为, 还能提升炼丹能力, 望诸位能谨言慎行,专注修行。”

众弟子一听到上品灵丹就激动了起来, 拿到之后就把丹药往嘴里塞, 然后闭眼运气, 等了好一阵, 修为却并没有如预想的那般精进, 反倒是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一般, 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们捂着嘴巴求助地望向木白亦。

齐思贤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要这些好东西,但转念一想,他应当是看不上这些俗物。

“这些东西你给尚辰吧,下次安排试炼的时候,分给需要的弟子。”白卿羽将那些东西一股脑扔进一个储物戒里,然后把储物戒给了齐思贤。

“师尊,今年月夕您是否要与弟子同乐?徒儿会在大殿设宴。”齐思贤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封红色的书信放到白卿羽面前,低着头,嘴唇微抿,生怕白卿羽会拒绝他。

如今还托齐思贤把东西带进来了,真是胆大。

“若你们无法自己解毒,那就当一辈子哑巴。”木白亦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每年的月夕都是长明上下同乐的日子,以往师尊不喜热闹,从未出席,久而久之,他就不敢拿这些琐事烦师尊了。

齐思贤忽然想起这件事,三日后便是月夕,按照惯例,长明山掌门会设月夕宴,并向长明弟子派发灵石和法器。

那封书信精心绘制着小兔子捧着一轮圆月,小兔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小小的身子尽全力举着比它大数倍圆月,献宝似的。

但如今师尊与五师弟又在一起了,心境或许会不同,他还是要尝试一下。

齐思贤又下意识地点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

月夕?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闹脾气而已。”白卿羽笑了笑,他当着众人的面将君墨尘抱回长明山,也没想着遮遮掩掩,谁知君墨尘连夜跑去篡改了那些弟子的记忆,就连宋曦和洛兰心都没放过。

“他是被为师罚禁足于玉笙院的。”白卿羽饮了一口茶。

结果第二日宋曦和一群女弟子在玉笙院山崖下探头探脑,一看就是觊觎他的徒儿。

木白亦面色沉静,不紧不慢地侍弄着桌上那盆药草, 见他们憋得脸都红了, 才肯抬眸看他们一眼:“修为不精, 连区区一枚解毒丹都解不了,还有空说他人闲话,这闲话还说到我的师弟身上了,是我平时对你们太宽容了,让你们忘了自己的本分?”

此言一出,那些求助的弟子再也不敢动了,纷纷跪下请罪,修行之人最忌杂念,尤其是非议他人这一点是万万不能有的。

齐思贤点头,余光瞥到在院中小憩的君墨尘,问道:“师尊,五师弟为何一直待在玉笙院不出去?这阵子不少弟子向我问起他,还有女弟子托我给五师弟带了这些上好的草药和灵丹。”

“那师尊今后有什么打算?”齐思贤把储物戒放进袖中。

玉笙院内,白卿羽从齐思贤那里得知此事,不禁失笑:“这药谷长老倒是像模像样,不仅药谷弟子,就连长明弟子都不敢再说人闲话了。”

五师弟是犯了什么错吗?师尊一向最宠五师弟,怎会忽然罚他?

白卿羽捻了捻茶杯:“待过了月夕,或许会带墨尘去游历天下。”

“这是长明那些小弟子画的,他们都希望您能与他们一起过月夕。”

白卿羽拿起那封邀请信,上面还有淡淡的兰花香,是他喜欢的味道,他笑道:“有心了,你先回去吧,此事我还得想想。”

他得看墨尘去不去,若是不去,他不能扔下他一个人,毕竟这孩子缺爱得紧,要是被丢下,估计要闹好一阵子脾气。

齐思贤见他看着君墨尘,心下了然,又不禁感叹,师尊现在完全被五师弟拿捏了,表面上是师弟,但他得把五师弟当师娘供着。

正是午时,阳光愈发刺眼,君墨尘本躺在竹椅上熟睡,被太阳刺的直皱眉头,拿出一块黑色的布条将眼睛蒙起来后继续睡。

“师弟若是困了,为何不回屋歇着?”齐思贤疑惑地问。

白卿羽的目光柔和下来:“他身患体寒之症得多晒晒太阳,长明事务繁多,你先回去吧。”

齐思贤点了点头,弟子历练归来后需要分配到各处去保护百姓,他正为此事发愁,除了到玉笙院看师尊,无暇顾及其他。

他走后,白卿羽在君墨尘身

墨尘身旁放了一张小桌子,沏了一壶上好的龙井茶,茶香四溢,怡人心脾,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守着一方小院享受岁月静好。 他拿起茶杯刚喝了一口茶,就听到君墨尘一边咳嗽一边醒来,手中的茶杯很快就被夺走了。

“师父,我不是跟你说过茶要放凉一些才能喝吗?你又当没听见?堂堂仙尊连喝杯茶都让人操心。”君墨尘生气地将茶杯放回桌上。

白卿羽像是挨训的小孩,不敢反驳,他虽然恢复了一些痛觉,但也只有常人的十分之一,时常受伤不自知,墨尘便将痛觉与他相连,每次他受伤,墨尘都是第一个知道的。

他已经有意将茶水放了一会儿,可没想到还这么烫,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三次将墨尘烫醒了,日后还是不要喝茶了。

君墨尘轻点指尖,一道蓝色的灵力绕着茶杯转了一圈便消失了,随后他将茶端给白卿羽:“师父,可以喝了。”

“.”

白卿羽接过那杯茶,他徒儿给的茶不能不喝。

“月夕到了,思贤说要在长明山设宴,邀我们过去,你意下如何?”白卿羽把那封红色的邀请信拿给了君墨尘。

君墨尘沉默,这五年来,在众人眼里他温柔亲切,跟谁都能成为朋友,但这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演得多了就会迷失本心,他如今不想再演了,但却连与人相处觉得生疏。

他不是什么温和的人,跟谁都只会冷着一张脸,谁会喜欢与这样的人交朋友呢。

“想什么呢?”白卿羽侧着脑袋凑到他面前,还伸手轻拍了一下他的额头。

自从回来后,君墨尘就像躲着什么似的,怎么都不肯出玉笙院。

“你在顾忌什么?”

白卿羽戳穿了君墨尘的心思,后者梗着脖子将脸转到一旁,还在嘴硬:“这种宴席实在无趣,不想浪费时间,蔼—”

左脸颊忽然一紧,君墨尘抬眼看去,对上了白卿羽含着笑意的双眼,被捏脸蛋的怒气瞬间消下去了一半,然而,白卿羽的另一只爪子也揪住了他的右脸颊。

“其实你不需要苦恼那么久,真实的你也很讨人喜欢,宋曦他们既是你的朋友,定能接受这样的你。”

君墨尘呆呆地看着他。

“不信?”白卿羽挑眉,君墨尘雪白的脸颊被他揪得泛起两抹红,如春日里初开的桃花,特别好看,“不如我们打赌,如果我赢了,你就乖乖回去上课,不许躲在玉笙院。”

君墨尘被逗笑了,堂堂仙尊竟说出与人打赌这种话,不过,他不想做的事情,即使是赌输了,也不会认账的。

“我不赌。”君墨尘的唇角轻轻扬起,“若是师父让我搬回房里住,我就陪你去月夕宴,不然一切免谈。”

自从回玉笙院,白卿羽坚持让他住隔壁房间,不知是在顾忌什么,为何在霜凌镇可以住一起,现在却不行?

白卿羽犹豫了,因为君墨尘如今还是个未满十六岁的孩子,此前在外是没办法,如今回来了,还是先养养。

但在君墨尘看来,这样就是在冷淡他。

月夕当日,君墨尘换了那身长明弟子的白色长袍,穿上了一袭银纹黑衣,虽然美,但触及冰冷的眼神时,让人心生一种阴冷之意。

“是去赴宴,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白卿羽哭笑不得,平时君墨尘虽然冷,但也不至于冷成这样。

君墨尘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白衣,转身便走了。

白卿羽捕捉到了他嘴角一瞬即逝的笑容,很明显他是故意穿成这样的,他以为这样就能将长明的弟子吓跑?怕是不知道冰山美人比温润公子更招人喜欢吧。

君墨尘到了大殿后,原本嘈杂的大殿一瞬间变得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所经之处,人群都自动给他让位。

他按照以往的习惯寻到了弟子席位坐下,无视那些目光,他这副模样与长明册上杀人如麻的赤魔尊者一模一样,吓到这些小弟子也不奇怪。

“阿尘,你今天穿得真好看。”宋曦一进殿就发现了君墨尘,尽管所有弟子都精心打扮,但君墨尘依然是最好看的存在,就如珍珠置于砂砾之中,一眼就能看到。

君墨尘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怀疑他是不是有眼疾。

受到冷落的宋曦也没气馁,坐在了他身旁的位置,自顾自地开始说话:“阿尘,你知道吗?我回长明山之后才知道你之前的身份是赤魔,你为了救仙尊几乎灰飞烟灭,幸好留了一抹魂魄重新开始,长明的弟子都知道此事,大家也都很感激你,既然你回到长明,那就是我们的师兄弟,你也不用顾虑什么,一切都过去了。”

“我杀了很多人,你不怕我吗?”君墨尘沉声道。

“我为什么要怕你?”宋曦一脸奇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说起来我应该生气才对。”

君墨尘不解。

“我以为你是世上最温柔亲善的人,没想到你竟然是装的,你骗了我五年,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我”君墨尘有些愕然,不知怎么回答,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朋友,他的世界从来都只有师父一个人,其他人都不重要。

可是为什么宋曦质问他的时候,他会觉得愧疚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