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番外一
第一百四十七章 番外一
(君墨尘视角)
千年前的夜晚, 冲天的火光打破了寂静的长夜,原本莺歌燕舞的漓州城被大火吞噬殆荆
此时的君墨尘才五岁,在今夜之前, 他一直跟着君修宇,从未见过任何风浪, 但是在漓州城覆灭的夜晚, 君修宇不见了。
漓州城内浓烟滚滚, 灼热的温度像是烙铁一样侵蚀着他的每一寸肌肤,多少人被火舌吞噬, 一声声惨叫让他毛骨悚然。
他亲眼看到以往与他一起玩耍的孩子,街旁卖糖人儿的老爷爷, 还有舞姿曼妙的歌女全都葬身于祸害之中。
但是他能做的只有死死握着拳头,咬紧牙关逃跑, 即使被浓烟呛得快要窒息, 眼睛像是被黑布紧紧蒙住一般, 什么都看不到, 他也不敢停下。
现在的他毫无修为,在天灾人祸面前不过是随时能被捏死的蝼蚁。
他一路跑向城中央, 那里是璃族的祭坛, 供奉着璃族的祖先, 即使漓州覆灭, 璃族的祭坛也会被祭司护得好好的。
君墨尘往祭坛躲, 一是为了活下来, 二是为了找君修宇。这五年来君修宇伪装成了一个女子,自称为他娘亲, 儿时的他不懂, 直至不久前他为君修宇准备生辰礼时才发现了端倪。
因为他这个所谓的娘, 不喜朱钗,不喜胭脂水粉,不喜漂亮衣裳,连画眉都不会,君墨尘悄悄翻了“娘亲”房间所有的抽屉和柜子,半点关于女人的东西都没有。
他一身伤,伤口像是被火灼烧一样,身上不是青紫就是红肿,没有一处是好的,那人将他带到了一个清幽的院中,这里比慈安院更大更雅致,更重要的是没有烦人的哭声。
见他没再挣扎,那人便调整了一下姿势,将他抱在怀里。
然而,他凭着对君修宇的恨爬出了祭坛,被一群身着白衣的修仙者带走了。
但是他的性格与资质正好相反,慈安院的其他孩子多少都会有灵根,稍大一些就会拜入长明山当弟子,他却是最杂的五灵根,五灵根是已经是最差的灵根,他还是最杂的那一种,在修士眼中与凡人无异。
直至某日,一个白衣男子忽然出现,问他:“要不要做我的弟子?”
倔强的他不肯相信任何人,也不愿再亲近任何人,世上最亲的人都能欺骗他,何况他人。
然而,他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提溜起来。
再醒来时,他已经被人带回了长明山,安置在慈安院中,慈安院里都是失去双亲的孩子,最小的才足月。
家被大火覆灭,唯一的至亲却蒙骗了他五年,他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带着绝望和迷茫,他躲到了祭坛之中,不知躲了多久,饿晕了又再次醒来,嘴唇已经完全干裂,就连睁眼都很困难。
等级高的修仙者不是会辟谷的么?
那些点心很精致,他从未见过,在慈安院这些日子,他总能凭借长相获得更多好的饭菜,但转头就会被人抢走,他只能喝些清粥填饱肚子。
他才五岁,却比其他孩子更沉静,不会成天吵闹着要爹娘,只会冷眼看着别人哭,皱一下眉头后转身就走,嫌吵。
偏生他性格高傲,总是一个人待着,也不主动与他人说话,所以总是被慈安院的孩子欺负,没有修为的他尽管反抗,也会被打得浑身是伤。
他瞪着那人,那人却轻轻笑了一下:“我不会伤害你的。”
但是抢他饭吃的人也不好受,因为他在饭菜里放了很多盐,他吃不着的东西,别人也别想享受。
他这样的资质,做炉鼎都会被嫌弃,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带这样的拖油瓶,肯定没安好心。
毕竟是孩子,骤然到了一个漂亮的地方,他还是会不自觉地四处张望,直至瞥到了院中的小桌上摆了满满的点心,他的目光才定祝
他奇怪地看了一眼那人,把他放下之后,那人就优哉游哉地坐在桌旁吃点心,看衣着应当修为不低,怎么口腹之欲如此之重?
那人一袭白衣,衣服上金色的纹饰比他见过的都要精致,身上带着清香,那香味将君墨尘心底的烦躁抚平了。
所以他板着脸,转头就走了。
再后来,他无意间闯进了祭坛之中见到祭司的画像,画像上的人温婉贤淑,身着绿萝裙,耳间还带着青色的耳环,而他的“娘”不仅不带耳环,连耳洞都没有。
君墨尘皱眉,看不懂面前这个人,于是决定收起自己的小心思,认真地演一个孩子。
“尝
sp;“尝尝?”白卿羽将一块小点心递给了他。
犹豫了一会儿,君墨尘抿起嘴唇,终是伸出手接过了点心,眼神微闪,像一只胆怯的小仓鼠,吃东西也是小口小口地吃,更像了。 点心晶莹剔透,咬一口瞬间香甜四溢,他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他本想要将自己伪装成一个贪吃又胆怯的孩子,但由于点心太好吃了,演着演着就成真的了。
白卿羽静静地看着他,伸手帮他擦去粘在唇角的点心残渣,温柔道:“在这里不会有人欺负你,以后想吃什么就跟师父说,师父给你买。”
君墨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高阶修士会吃东西?口腹之欲这么重,不嫌丢人吗?
“嘘。”白卿羽竖起手指放在唇边:“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旁人可不知师父会吃东西,你若是能帮为师保守秘密,为师天天给你买好吃的。”
君墨尘没有回答,低头吃着点心。
吃完之后,白卿羽本想让齐思贤带他去澡堂,但是他死活不肯去,自己走进小厨房烧起了水。
长明山的弟子沐浴大都用澡堂,修炼对他们而言是最重要的事情,不会有人愿意费时费力地准备热水去沐裕
但君墨尘不愿去澡堂,璃族人素来喜欢干净,沐浴于他们而言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愿将就。
在慈安堂这段时日,他只能在深夜趁着别人睡着的时候才敢出去沐浴,并且泡的是冷水澡。
当身子泡入温暖的水中时,他紧绷的精神一下子松懈了,在水中慢慢阖上眼,感觉到久违的轻松,心里竟生出一种永远都不想睁眼醒来的想法。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身子,数月的紧绷骤然松懈,像是坚固的河堤忽然有了缺口,被他压下去的病痛如潮水一般袭来,瞬间摧毁了所有的防线。
当晚他便发了高热,整个人烧得神志不清,再醒来时已是清晨,他连自己是怎么从浴桶里出来的都不记得了。
但他知道是昨日那个白衣男子在照顾他,因为他梦中一直回响着一道声音,虽然听不清楚,但他记得那道声音很好听,像是驱散黑暗的第一束光,生生将他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你醒了?”白卿羽朝他笑了笑,似乎早就知道他会醒来,桌上准备了一碗温热的清粥,明明只是普通的粥,上面却洒了几粒葱花,看起来分外诱人。
白卿羽将粥端到床边:“这是我让轻霓准备的热粥,尝尝?”
君墨尘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眼中依旧藏着几分警惕,但犹豫了一会儿后,乖乖地张开嘴,喝下了白卿羽喂他的粥。
喝完之后,他才来得及打量所在的房间,房内放置着一块山水屏风,红木桌椅,摆设极为简单,也很整齐,但在这间屋子里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
或许,当那个人的徒弟也没那么糟。
他可以试试。
然而,在得知那人还有四个徒弟的时候,并且个个都是天资聪颖,修为高强后,他的安心碎成了渣渣。
他很快就认清自己比不过他们的事实,便冒险用另一种办法获得师父的关心,那就是闹。
夜里假装怕黑,硬是要师父陪着才能入睡。
三天两头在学堂闹,被同门打得一身伤。
师父与师姐师兄议事时,他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院中,就算等到深夜,他也不离开,每次都是白卿羽将趴在桌上睡着的他抱回屋里。
他本以为白卿羽很快就会厌烦,然后把他赶回慈安院,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不仅没被赶出去,还成了玉笙院团宠的小徒弟,也默认他可以住在师父的房间里。
即使自己灵根极差,修为毫无进展,他们也从未嫌弃过自己,还对他极为照顾,要什么就给什么,然而他也发现,虽然他们在谈事情的时候不会避着他,但不会让他参与。
不过,他不介意这个。他们或许觉得他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他懂,只是懒。
能好好地当个孩子,谁愿意去自找麻烦。
他的师父对他很好,也对别人很好,不知何时,他竟然生出想要让师父只对他一人好的想法,可能是眷恋在雨夜中师父轻抚他的背,哄他睡觉时的温柔,也可能是眷恋师父怀中的温暖,也可能是因为师父给了他一个家。
漓州覆灭,连自己唯一的亲人都是假的,若说不害怕不绝望是假的,但现在他不怕了,因为有师父。
他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有一日,师父死在了洛萧的剑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