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灭口
7灭口
韦臻躺到近午,才吩咐人进来侍候沐浴更衣,穿衣照镜时,韦臻自己也被吓了一跳,红肿的眼中血丝密布,眼圈四周皆是黯淡的黑晕。朕这种狼狈样子怎能出去见人?居然让侍寝的嫔妃看到了,岂不是传为天大的笑话?韦臻暗中咬牙,后悔不迭。
李严忙吩咐端来冰水冷敷,又抹上精制茶油,仔细按摩眼部,总算将那红肿黑晕消去大半。李严躬着身子,赔着十二万分的小心,问皇上要不要进膳?韦臻叹了口气,下令传膳。美味珍馐陈列面前,韦臻仍全无胃口,只就着一碟子香油拌豆腐吃了半碗白米饭,就令人尽数撤下。
韦臻又在寝宫里呆坐了一会,眼前韫儿和莫愁的影子交缠重叠,到最后却都幻成了莫愁的模样,欢笑的,哭泣的,撅着小嘴生气的……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还是去御书房吧,那里清净些。韦臻穿戴好朝服冠冕,令起驾御书房。
到了御书房,今日值班的是彤云和丹霞,韦臻一进去,即发现几日不曾上朝阅折,御案上已堆积如山。韦臻坐下,翻过一本,看了好一阵,眼前许多文字跳来跳去,却读不懂是什么意思,气恼地将折子一掷,只瞪着那案前香炉散开的缕缕青烟出神。这时内侍却进来通报,说是张冶求见。张冶求见?难道是越西国内应那里出了什么变故?韦臻心头一跳,忙命宣他进来。
张冶进了御书房,行礼后却看向韦臻左右,韦臻知是有机密要事奏报,即令侍候的众人退下,问:“什么事?是和那越西国内应有关的么?”
张冶奏道:“正是,昨夜有人潜入关押审讯的地下密室,将那内应颜秋杀死了!”
“什么?”韦臻猛地站起,“是怎么回事?谁干的?”平日里人犯通常都交由刑部处理,但因皇宫防务是由张冶负责,而此次通敌事件与宫内外安全相关,韦臻即临时交给张冶审讯,而张冶亦暂找了一间秘密的地下室关押人犯。
张冶四下看看,低声道:“关押之处少有人知,必是宫中还有『奸』细,微臣怀疑,是有人想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自己身边还有『奸』细?韦臻如芒在背,忽转念一想,不对啊!“他既然已经招供了,又杀什么人?灭什么口?难道……”难道是那口供中另有隐情?韦臻一寒,额上竟出了一层冷汗,不敢再想下去,不!这件事已经定案了,不能再变,决不能!韦臻沉声道:“若是杀人灭口,那定是越西国的人!这件事你迅速去查!有事再来回禀!”话刚说完,韦臻却觉一阵剧烈的头痛,以手支额,用力摇了摇头。
张冶应声:“是!”又问道,“皇上是否龙体欠安?”
韦臻挥挥手道:“不妨事,你下去吧!”
张冶领命退下,韦臻继续伏在案前批阅奏折,但却总感觉有一双秋水明眸在身后注视着自己,不时回头看看。彤云忙上前道:“皇上,是要磨墨么?”不待韦臻吩咐,彤云卷起袖子,在盘龙巨砚里加了水,仔细研磨。
韦臻凝望着彤云的侧影,依稀看到的却是莫愁从前磨墨的样子,她可没这般安静规矩,要么碰翻笔筒,要么弄泼墨汁,还有那回,竟敢趁朕不注意矫诏篡改手谕,可恶!……她既已死了,又是谁去杀那颜秋,应该是越西国国王安排的人手,要为她报仇么?又想起莫愁曾找自己讨过进出宫的金牌,被拒绝后,她却不死心,又和珍珍一同溜出宫去过两回,莫不是去找什么人?想把珍珍叫来讯问,但心知珍珍不谙世事,莫愁若真要瞒她,她也不可能知道内情,韦臻烦闷皱眉,算了,还是等张冶先去查了再说。
韦臻胡思『乱』想一阵,头昏脑胀,手捧折子呆坐了半个时辰,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朕这究竟是怎么了?韦臻有些恼怒地站起来,“啪!”地一声,竟是将手中的一支狼毫生生折断了,一截断笔『插』入手心,韦臻却不觉疼痛。身后侍立的彤云丹霞吓了一跳,忙忙奔上前来,迅速拿走断笔,收拾御案,用绢布为韦臻擦拭掌心,又重新磨墨润笔。韦臻看着她们忙碌,意识里却一片混『乱』,不,朕不能这样象丢了魂似的,朕要忘了她,忘掉和越西国相关的一切!
这时御书房的首领太监康海却进来禀道:“皇上,青岚在外面求见,皇上是否见她一面?”青岚因莫愁之事获罪,被褫夺了正六品尚宫之职,降为无品级的普通宫女。她既是获罪之身,若无皇上特别传谕,是不能主动求见的,但青岚曾在御书房当值了两年,与御书房上下关系甚好,韦臻亦素喜她谨慎细致,时有赞誉。康海见她跪在台阶下,苦苦磕头哀恳,心下不忍,便大着胆子为她通报一回。
青岚?韦臻本能地一惊,记得以往每次青岚求见,都是莫愁又惹了祸,现在……莫愁已经赐死,她还有什么事要见朕?不!不见,朕不见她,朕不后悔!韦臻挥挥手,不耐地道:“不见!她现在分在哪个宫中?有什么事情直接和现在的主子说!”康海不敢多求,只得下去回告青岚。
当天晚上,韦臻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直到深夜,接近四更时才草草宿于书房内的暖阁中,并未召任何嫔妃侍寝,第二日清晨一早起来,即到前殿早朝。此时临近年底,各部事务繁忙,大臣轮番上前禀告,直议了两个多时辰。韦臻听得晕头转向,不知所云,好容易等百官奏完散朝,见那奏折又堆得近三尺来高。韦臻低低叹息一声,当皇帝也有许多年了,经历多少惊涛骇浪,却从未如今日这般疲惫。韦臻起身,回望大殿正中高高的御座,竟第一次对这金碧辉煌的宝座有了一丝厌倦。
乘辇回到乾元宫,下了御辇。连日来的狂风暴雪总算暂时停了,一丝单薄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照在雪地上,只让人觉得清冷,没半点暖意。韦臻走到殿门前,却又转过身来。李公公忙问道:“皇上要摆驾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