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平凡是福
“就这?”
“就是这样!千真万确,天师,我怎么敢骗您呢!”
“这些东西,都是他从那带回来的?”张讼步步紧逼的问道。
“是但是我向您保证,我们一直谨遵老头子的要求,从来没有往外卖过!”王老二的额头已经出现了些许汗水,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张讼感觉敲山震虎的火候差不多了,所以立刻转变了节奏,开始和王老二聊起了别的事情。
聊起其他的问题后,王老二的紧张情绪明显舒缓了许多,生意人特有的圆滑世故也逐渐恢复了。
“情况我都了解了,请节哀顺变。有结果我会登门拜访的!”
张讼没有多做纠缠,那些“事成之后,必有重谢”之类的话,他听得懒得听。
这是人类生存偏向,用你的时候可以把你当成祖宗,用完你的时候,生怕你会跟他再扯上关系。
走出铺子,张讼悄悄用余光再次打量起身后的这个人。
虽然他好像对自己“毕恭毕敬,知无不言”,但是在很多关键之处都在含糊其辞,甚至在用一些漫无边际的话转移话题。
人心,有时候会比妖还要可怕,这个事实张讼早就深有体会。
穿过巷子没过几步,就能看到木制门牌上工整写着的乾清二字,他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门前的台阶上缓缓地坐下。
他感觉自己的思绪很凌乱,很琐碎,想要思考时,那些无用的东西就会涌出来占据他的脑海。
他本以为看破不说破,这是为人处世的哲学,是人与人之间和平相处的基石。但现在看来,这种貌合神离的虚以委蛇,又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说实话,无论是自己的前路还是小崽子的前路,他都看不到底,甚至连一个方向都没有。
他以为这六年的经历自己已经跳脱出来,这世上再没能让自己迷茫的事情可是有些事情就像泥潭一般,当你发现时,已经深入其中,无法自拔。
不知不觉,他这一坐就从下午坐到了黄昏。落日余晖照射下,古意盎然的低矮院落,盘踞在院子东南角的古树,始终一片绿意。
突然,张讼想触电般直挺挺的站起来——
“卧槽!忘了这孩子没吃饭呢”
想到这他赶忙转身推开院门,发现易正缩在院子的角落中安静的坐在,看到自己回来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无比可爱的说道。
“叔叔,我们晚上吃什么?”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张讼内心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同时对自己的粗心大意暗暗自责。
他已经不是孓然一身,即使迷茫又如何?他有了需要努力的方向,就算方向未知又怎样?
张讼轻轻用手掌摩挲着易的小脑袋,散发出复杂难明的情绪。易很乖巧的没有挣扎,随后说出了一句让张讼无比温暖的话。
“叔叔,感觉你今天有点小帅哦~”
“嗯眼光不赖——什么意思,我昨天不帅?啊?”
这一顿张讼也没客气,继续带着小崽子去长亭酒楼饱餐一顿,对这种吃白食的行为,张讼是这样给易解释的——
“小崽子你正长身体,所以得吃好点。”
“叔叔,白吃白喝也算吗?”
“不吃就把那半只鸡给老子放下!”
“不,我拒绝。叔叔你已经吃掉很多了,你也在长身体吗?”
“不然呢?活到老长到老,你懂个屁!”
不知不觉,这堆师徒只要出现在长亭酒楼,连带着酒楼的生意整体都会好起来——因为听他俩对话、看他们吃饭的样子实在太解压了,连带着食客的胃口都变好了许多。
所以长亭酒楼对他们这种几乎顿顿不差的行为,不仅没有任何异议,反而是一顿见不着怪想念的
不过,饮食有了保障后,易瘦小的身体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有了明显的改善。
本来长的就招人可爱,这段时间和街坊邻居都混熟了,成了谁见到都想抱一抱的“宝贝疙瘩”。
这回反而轮到张讼紧张了,他总觉得那些人对自己宝贝徒弟的眼神太过火热,尤其是那些女人们总是喜欢对他又抱又蹭的,凭什么?
同时他们的修炼,毫无意外的“没有任何进展”,期间张讼曾外出过几次,带回了不少种类各异的“醒神”术法,只是一直收效甚微。
不过好在药材练体的效果一点都不差,甚至远远超出张讼的预期,才经历第一阶段的练体,他的身体强度便已经不输成年人了。
当然这跟张讼下了血本也有关系,他用尽关系,又是托人又是花重金,找来的药材都不是凡品。
满打满算,易来到鄂县已经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几乎是一天一变,才一个月的时间,张讼就觉得他个头窜了不少。
至于王家铺子的事,早就被他“解决”了,他知道如果深查下去,一定会有更多发现,但牵扯的精力太多会得不偿失。
他现在一门心思的培养弟子,才没有功夫去管别人自己折腾的弯弯绕绕呢!
鄂县因为这个可爱的小孩子到来,有了不少变化,尤其是张讼,从里到外散发着一股“母性光辉”。
自从身边有了个小跟班之后,张讼感觉走在外面时,都多了不少女人注视的目光,当然他才不会承认这些目光都是被小崽子吸引来的。
第二个月结束时,张讼开始不声不响的,向长亭酒楼提供一些珍贵的食材,用来专门辅助易的练体过程。
“师傅,这个好好吃,你尝尝!”
“老子早吃腻了!”
“哇,这个鸡,有两个脑袋呀!”
“”
“师傅,你为什么在喝汤啊?不是不饿吗?”
“你管老子?老子渴了!”
这两个月来,张讼觉得自己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个小崽子终于肯改口叫自己师傅了
四个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关于术法上,易始终没有任何建设性的进展,张讼是有些气馁的,但他从来没有在易面前表现出来。
反而每一次都无比温柔的抚摸着易的小脑袋,告诉他一堆“大器晚成”“好菜不怕晚”“心里吃不了热豆腐”的大道理。
有时候他也会拗不过易的软磨硬泡,拉着他到城外施展一些自己的术法,但是易嘴巴里蹦出来的那些话,让张讼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逗小孩的杂耍艺人
不过这四个月的时间,除了督促易练体之外,张讼这边也不是毫无进展。他多次出入朱雀门总舵,已经背下一些自己能接触到的妖族小神通,并且在回来后偷偷转录在纸上。
他在这件事情上犹豫了很久很久,无数次半夜从**坐起来下定决心,走到易的屋前又一瞬间推翻上一秒的决心
他突然有些明白“师傅”是怎样的存在,可能就是那种望子成龙,却又感觉平凡是福的父母心态吧说不清道不明为什么,却总会感觉自己需要做得更多、更好
半年说长不短,易已经从一个小豆丁长成了大豆丁,模样变得更招人喜欢了,张讼也变得更加忙碌。
他出门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甚至有些时候会带着伤半夜回来。
无论何时,只要他推开院子的大门,都会看到一个瞪大眼睛的小男孩,笑眯眯的问自己——
“师傅,明天吃啥?”
张讼的忙碌,让长亭酒楼许多时候,都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三楼安静的吃饭。
然而来这里的食客却不减反增,降妖师对他们来说其实是很陌生的存在,所以能在眼底下看着一名小降妖师的成长,让很多人都有了一种参与感。
所以张讼在外忙碌的日子里,一直都有人会来对他照看一二。
某一日。
“师傅,你要去哪呀?”
“干活。”
“干活?什么活?师傅,瞒了我这么久难道你的真实身份是打工人吗?”
“”
想到这,张讼突然转念一想,这小子修炼已经有大半载的时间了,好像是时候带他出去转转,见见世面了,总是窝在这怕是容易憋出毛病来,于是他随后问道。
“小崽子,想不想出去转转?”
“好耶!师傅,是打妖怪去吗?我还没有见过妖怪呢!”听到这话,易兴奋的说道,随后不用张讼吩咐,迅速的回屋里换上一身干净的行头。
“”
现在,张讼开始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了他感觉这一路,自己很可能耳根子都不会清净了。
“妖怪都有犄角吗?然后有三头六臂,嘴巴张开比脸还大?”
“妖怪是不是都会飞?指甲尖尖的?牙齿长长的?”
一路上易一直在边走边说,不时地又形象的模仿起来,他当然是没有见过妖的,只是身边的人谈妖色变,他一直都很好奇。
“”
“师傅,妖怪到底是什么样啊?你不告诉我,一会见到了认不出来怎么办?”
“妖是妖,妖怪又是什么鬼?”
“鬼?是人还是妖啊?你这么说我更不懂了呢”
“”
“师傅,妖是谁生的?”
“废话,妖他妈生的呗!”
“师傅,咱们这是去哪啊?”
“打工,补贴家用。”
“打工?刷盘子洗碗那种吗?师傅。”
“”
那个滚字卡在张讼的喉咙里,一直没有骂出来。易天真的问题虽然气人,但是跟这种什么都没见过、对什么都好奇的小屁孩计较,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
索性到后面,无论易说什么,他都麻木的点点头,最多嗯一声附和一下,同时加紧脚步,赶紧做完任务了事。
“师傅,你等等我呀!”
“”
“师傅你看,那个是妖吗?”
“嗯”
“它好像看到我们了唉?”
“嗯”
“师傅,妖真的有翅膀啊,而且尖牙利齿,不过颜色灰灰的,有点丑。”
“嗯确实不好看”
“那我是不是可以揍他了?师傅?”
“嗯”
“好耶!”易兴奋的挽起袖子,作势要冲出去,这会张讼终于反应过来,他好像没有开玩笑。
只见在青瓦屋顶上,一只带翅膀的鸟状妖族,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两只血红的瞳孔散发出诡异的光芒,身上不时地向四周散发出一圈圈的灰色能量波动。
张讼的反应极快,一把将易搂住挡在身后,同时迅速激活天官服,炙热的阳能量瞬间萦绕在他四周,将他们完全包裹起来。
这只落单的妖看外表应该是石像鸟。石像鸟以吞噬灵魂能量为生,群居生活,可见于山野间,在火桑国东南一代分布较广。
当地人一般管他们叫“灰鸦”,对人类杀伤力极弱,个头一般只有乌鸦大小,只能吞噬刚死去动物的灵魂,是一种攻击性不强的妖。
可眼前这只石像鸟足足有一只成年鹰的块头,比起易的个头还要高上不少,显然是一只罕见的异种。
鄂县的太阳落得很慢,太阳落山后天空还是一片亮朦朦的灰色,使得这只石像鸟与四周的环境混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端倪。
不远处已经有人注意到张讼身边燃烧状阳间能量,认出他们师徒二人的身份,非常自觉的拉开了安全距离。
“小弟弟,注意安全啊!快到姐姐这来,姐姐保护你!”
“对呀,张真人,那只妖就交给你了,但是守护小弟弟,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放开那个小弟弟,让我来!”
“”
张讼心里很受伤,他可不觉得这样会有什么危险,明明是这小崽子在自己身边才最安全好不好?
“小崽子,看好了,这是老子给你上的第一堂实战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