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蔺姜南满含笑意的眸子里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

老太君在蔺桓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走进来。

两人进来后关心的话一句没说，反而开始兴师问罪。

老太君咧着她那张鲜红又干瘪的嘴道：“姜南最近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不告知府上长辈就私下出府不说，居然还在庄府昏睡不醒，首辅大人亲自将你送回国公府的事现在人尽皆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让外界怎么看国公府？即墨将军府知道了我们又该如何交代？！”

“母亲。”裴意帮衬着蔺姜南说话，“这事也不是姜南的错，若非在麝山遇到首辅大人，姜南怕是生死难料。”

“老身看就是你教女无方！女子名节乃大事，多少巾帼英雄舍命保节，到我们国公府的女儿身上便是舍节保命吗？”

“所以我应该死在麝山，是吗？”蔺姜南冷不防插了一句。

老太君脸上怒气冲冲的神色收敛了些，坐在榻边拉着她的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姜南，祖母不是责怪你，祖母也心疼你啊，只是新朝刚建，陛下最是看重舍身取义保全名节之人，你为你母亲采灵芝本就是大孝之事，若是……”

“若是因为采摘灵芝在麝山‘英勇就义’，传到陛下那里定然会对国公府多有褒奖，我死不死不要紧，国公府若能因此锦上添花得了赞誉，我也算死得其所。”

老太君丝毫没有听出蔺姜南话里的讽刺之意，频频点头。

“祖母叫你读的那些女诫果然没有白读，万事以国公府荣誉为先，以大局为重，镇国将军泉下有知他有一个如此明理的外孙女，定然欣慰。”

蔺姜南都快气笑了。

这老太婆还真当她是上辈子那个蠢笨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蠢货呢！

“祖母教训得是，若是有大义灭亲的机会，姜南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她被子下的拳头蓄力，“如果舍弃祖母和父亲能光耀门楣的话，姜南一定也在所不惜。”

“那可不成！”老太君恼怒，“国公府要是没有祖母和你父亲了，哪里还叫国公府啊！你和你母亲也没了依靠，姜南你也不看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呵！她可真好意思说。

她那个道貌岸然的爹就是为了沾镇国将军府的光才求娶了自己的母亲，他国公的身份也是夫凭妻贵得来了。

更何况她与即墨亭的婚事，也是即墨苍穹为了拉拢镇国将军生前在朝中朝外的人脉势力才谋划求旨赐婚要来的。

老太婆凭什么觉得没了他们母子就不行！

“国公府没了谁都可以，没了我母亲才是不行！”

蔺姜南此话一出，老太君和蔺桓的脸色均是一变。

一旁的裴意也有些诧异。

她继续道：“若非因为母亲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父亲也不会娶母亲，即墨亭也不会同意和我的婚事，说到底，都是沾了我外祖父的光。”

蔺姜南说这话的时候娓娓道来，明亮的双眸散发着懵懂，让人猛然一听心惊肉跳，仔细一听也不会觉得以她这十四岁的脑子能看清楚这些。

老太君冷了脸色，却只能装着慈爱的模样。

“小孩子莫要胡说，这些话都是在庄府的时候听来的吧？庄卿和即墨大将军向来不和，这些话就是故意说给你听的，你年纪小不懂，不要被外人骗了。”

“噢？原来我被骗了呀？”蔺姜南咧嘴笑了笑。

“那可不！你就好生待在府里，祖母已经安排了俾子府医照料你的伤，你闺院的下人俾子人来人往吵闹得很，祖母想着西边空着的阁楼清净，让你去那里养伤最合适不过。”

闻言，蔺姜南狠狠拧紧眉头。

“我不喜欢那里。”

老太君略微不耐地蹙起眉头。

“姜南啊，你也快及笄了，得听话，你看你小脸小胳膊上面的伤口，不好好养着是会留疤的，以后还怎么嫁给你即墨哥哥呀？”

老太君循循善诱着，平时在她面前的慈爱模样却快要装不下去了。

嫁给即墨亭？

真是贻笑大方！

上一世她断了双腿即墨亭就不曾来看望过她，这一次她同样从麝山回来伤痕累累，也没见即墨亭送来半分关怀。

老太婆和便宜父亲早就密谋着要蔺稚取代她，所以上一世蔺姜南从麝山断腿残废回来的时候他们连装都懒得装了，迫不及待囚禁她让蔺稚入族谱以嫡女身份嫁进将军府。

这一次蔺姜南完完整整回到国公府，老太婆没有十足的成算能让蔺稚取而代之，继续在蔺姜南面前拿腔拿调、装模作样，当真是为难她！

“即墨亭要是嫌我丑让他娶蔺稚便是，反正都是父亲的女儿，谁嫁不是嫁。”

“！！！”老太君和蔺桓都是一惊，差点以为她知道点什么。

蔺桓讪讪笑了笑：“稚儿是你表妹，你才是父亲的女儿，即墨将军求旨赐婚的也是你，怎么能让稚儿嫁呢。”

“哦，我还以为都一样呢。”

老太君安抚着：“自然是不一样的，所以姜南得去阁楼安心养伤才是，别耽误了及笄礼出嫁。”

蔺姜南正想开口拒绝，就被裴意的话先接过去了。

“母亲，姜南的伤我来照料就行，有我和桂嬷嬷在，不用安排其他人了。”

“胡闹！”老太君已经没了耐心，气得用力跺了一下手中的拐杖，“姜南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你自己都一身病气，怎么能照顾好姜南！”

“姜南是我一手带大了，我自然能。”

这若是换在平时，老太君厉声呵斥几句，裴意就会妥协，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硬气起来了。

蔺桓帮着打圆场，“夫人，母亲也是为你的身子考虑，你的肺疾还没好呢，照顾姜南怕也伤了你的身子。”

“这事就这么定了。”裴意没有要让步的意思，“姜南继续住在闺院，我搬过来照顾她，院中留下桂嬷嬷和子桑便可，其余的都不要。”

“你！”老太君被她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

“还有，前两日首辅大人送姜南回来的时候特意说了，待姜南醒了陆神医会亲自来为姜南看伤，陆神医的医术远近闻名，我也就答应了，就不需要安排府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