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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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某栋大厦的顶层,被包赟念叨一万次的陈朗在屋里对着电脑发呆,门外忽然传来喧闹声,陈朗心中一动,快速打开房门,眼前的这一幕却将陈朗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包赟就像一摊烂泥一样,脸上还挂着彩,被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扶着走进门,其中一个是前段时间见过的叫“疯子”的女生,另一个居然是从前拓展训练时的教官夏刚,他们怎么凑一块儿的?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夏刚倒是一眼就看见了陈朗,立即挥手道:“陈朗,过来帮忙”

陈朗诧异于夏刚居然能一张口就叫出自己的名字,愣愣地走过去,一股酸臭气扑鼻而来,实在是难闻。陈朗看看人事不省的包赟,问道:“他怎么了?”

夏刚没好气:“失恋了就跟人斗酒打架,上楼的功夫,还吐了我一身。”

陈朗“啊”了一声,再看了一眼旁边那位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林峰,实在有些搞不懂。

林峰只是扶了扶身边的包赟,再张望了一下面前这二层小楼,冲陈朗轻轻一笑:“咱们又见面了。对了,包赟是住楼上吧?”

陈朗无声地点了点头,于是夏刚和林峰又驾着包子往楼梯上走。想想还是不放心,便尾随着三人走到包赟的住处。包赟被林峰和夏刚甩到卧室的**,夏刚嫌弃地看了包赟一眼,数落道:“逞什么能啊,自己又没多大酒量,还喝最烈性的威士忌,而且在酒吧里打架,真给我丢人。”

包赟躺在**只是不断地嘟囔着什么,却怎么也听不清。夏刚看了看站在门口的陈朗,拍拍包赟的脸颊,低声喊道:“醒醒啊,醒醒啊,不是你说要来找陈朗的吗?”

林峰也在一边着急:“白痴,快点儿醒啊,再不醒人家就走啦。”这句话刚说出口,林峰又有点走神,不知道另外一只白痴现在在哪儿,怎么样了?

陈朗在旁边听得莫名其妙,正琢磨自己是不是该撤退时,却见夏刚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强忍住恶心道:“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这臭小子吐我一身,我得先去洗个澡。”说完就自顾自地打开衣橱,翻出几件包赟的换洗衣服,钻进卫生间里。

房间里只剩下陈朗和林峰二人,陈朗是欲语还休,林峰也是眉头紧锁,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终归是陈朗没有忍住,先开口道:“你们吵架啦?”

林朗将虚无缥缈的视线收回来,诧异地看了陈朗一眼:“你怎么知道?我骂他胆小如鼠,尽做烂好人,脸皮还薄得跟纸一样。”

陈朗听得闷闷的,想开口替包赟辩白,又觉得自己连为他辩白的资格都没有。

林峰看了会儿陈朗,忽然笑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林峰,双木林,山峰的峰。”

这个名字好耳熟,林峰?陈朗也赶紧道:“我叫陈朗,耳东陈,开朗的朗。”

林峰挑眉一笑:“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其实我就知道了。”

知道了?是包赟说的?陈朗有些发窘。

林峰忽然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凑过来和陈朗商量:“嗯,那个,我还有事儿需要处理,要出去一趟,包子就交给你了。”甚至不待陈朗同意,便打开了房门往外走。

走了没几步,林峰不知想起什么,顿了顿脚步,忽然又退回来,冲陈朗直截了当地道:“陈朗,你是不是把包子给甩了?”

陈朗一脑门儿的黑线,暗道:究竟谁甩谁啊?明明是包赟现在压根不答理自己。不过林峰问得诡异,陈朗的回答却朴实,朴实地只是用摇头来代替。

林峰有些奇怪:“那他今天晚上抽什么风?喝多了就一个劲儿地念叨你的名字,说什么陈朗要和什么,什么一条鱼破镜重圆旧情复燃,还说什么完了完了,这下一点儿指望都没有了,彻底没戏。”

陈朗被这些话给搞蒙了,唯一确定的是面前这个帅气女生显然不是包赟的女朋友,这让陈朗长舒一口气。陈朗当然没来得及反思自己暗暗高兴的原因,只是异常摸不着头脑地回答道:“我想他喝多了,也许是在做梦。”

林峰凝神想了想,也决定放弃:“算了,爱谁谁吧,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林峰说走就走了,把陈朗一个人留在包赟的卧室里,让她觉得异常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陈朗凑近看了看兀自昏睡的包赟,嘴角耷拉着,说不出的落寞,眉头也紧锁成一团,让陈朗有走过去抚平的冲动。

No,No,No,陈朗用意念使劲按住自己那双想要伸出来的手。

就算是在这座繁华动感的城市里,到了午夜十二点,也渐渐失去了炫彩和喧闹,变得沉闷和无趣起来,正如此时林峰低落的心情。

林峰给夏迪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人接听。她发短信也没人搭理,然后又重新回到刚才的酒吧,也没寻到夏迪的踪影,还给夏刚也打过去电话,夏刚却说,他已经从包赟那儿离开回自己家了,不过家中空无一人,不知道夏迪在哪里。

期间还接到陈纪凡的手机,告诉她《阿莫走天涯》的影视版权基本敲定了,对方开价不菲,让穷学生林峰都不可置信,不过按陈纪凡的话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应该还可以继续提价格和要求,不过算了,对新人而言已经是很不错的待遇,先把名气打响再说。另外,陈纪凡也会帮助林峰规避合同中的漏洞和陷阱。

直到此时,林峰才不得不同意,陈纪凡是一个优秀的经纪人兼推手。陈纪凡还在电话那头不停邀功:“你得承认,我是有眼光的。”

林峰就算心里表示赞同,嘴里也不肯承认:“拉倒吧,就你那审美,参加游行那天,你看见牛头马面就走不动道,我算是惊着了。”

此言一出,电光火石间,林峰忽然就觉得有些想不通的答案跃然出现在面前。

一年前,伦敦一年一度的同性恋大游行,本来林峰没打算凑热闹,但是却被陈纪凡拖出来,美其名曰好好享受一下资本主义国家无比自由的福利。

游行示威队伍绵长而有序,林峰几乎把这辈子只能在电视电影或者书里出现的情形一股脑儿都看了个够,**肥臀变装变性甚至还有更出格的,全都真实展现在眼前,让林峰叹为观止。

那时候的林峰的妈妈并未离世,所以林峰还是男式短发,也没有蓄意留长,那天也是凑巧,陈纪凡正好和她一样穿着白色T恤,两个人被人群簇拥着,俨然一对儿好基友。陈纪凡属于老江湖了,游行队伍里看到熟人,他都会冲上去热情拥抱或者呐喊助威,忽然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却看看他身边的林峰再看看他,无比震惊地问道:“Oh my god!Are you really gay?”

林峰正想说“No,No。”而陈纪凡却冲她使了个眼色:“He is my love。”然后快速对着林峰的侧脸就啄了一口。

等美女愤然离去,林峰旋即踹他一脚:“想死吧你!”

陈纪凡咧了咧嘴:“谢谢帮忙啊,那是我的前女友,太粘人了,怎么也甩不掉。”

林峰也算是开了眼:“渣男啊,你不会告诉我,最后拿这个当分手的理由?”

陈纪凡哈哈大笑:“你猜对了。”

林峰直到今晚才慢慢回过味来,如果夏迪去过英国,去了自己的学校,正好又赶上这个一年一度的同性恋大游行,也许,可能,他就正好遥遥看到了这一幕……

而且夏迪那时候以为自己真的是男生,就连林峰也觉得这个画面太美,实在很难不产生其他联想。

思及至此,再想起包赟说夏迪还去同性恋酒吧傻坐的事儿,林峰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份了。

这一晚上林峰在内疚之下都在寻寻觅觅,觅得腿都细了,电话也打了无数个,短信发了无数条,夏迪依然杳无音讯,到后来甚至关机了,林峰真是身心俱疲,火气上升,导致原本心中一波一波不停盘旋的愧疚渐渐烟消云散,反倒是把包赟和夏迪这两个幼稚鬼都骂了一个遍。烦躁之余,林峰觉得自己才是最凄惨的那个人,坏事儿不是自己干的,恶果却得自己尝。她越想越觉得自个儿完全不适合谈恋爱这种心力憔悴的事情,自暴自弃地想:“爱谁谁吧,去他娘的,我回家睡觉。”

疲惫不堪的林峰回到滨江大道的公寓,从电梯里出来,发现走廊里的感应灯还灭了,简直就是伸手不见五指。林峰觉得今晚真是倒霉到家了,只好拿出手机,折腾出一点光亮,可就在此刻,却发现有人影在墙角微动,林峰即使是女生中胆大的,在这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也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大声喝道:“谁?给我出来。”

没人说话,墙角却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在手机的微弱灯光照耀下,好像有个人蜷缩在那儿。

林峰凝神戒备,只待稍有异动,就踢上一脚,那个身影渐渐站直,终于开口了:“是我。”

声音不大,却异常熟悉,林峰一愣,赶紧凑过去一看,我去,真的是夏迪,晃晃悠悠地站在那里,也是浑身酒气。

林峰正想开口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却在手机微弱灯光的照耀下,看见夏迪冲自己慵懒一笑,然后整个身体移动过来,倾到林峰身边,头往林峰肩膀上一靠,嘴里轻轻说着:“峰子,你终于回来啦,我好想你。”

林峰整个背脊都僵直了,靠在自己身上的夏迪却没了动静,林峰呆立片刻,却渐渐只听到鼻息声,不会吧?这哥们睡着了?林峰的心情便在地狱和天堂里转了无数个圈,最后演化为两个字:“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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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迪这一晚睡得很不踏实,一直在英勇不屈地征战沙场,无数次和敌人搏斗,无数次中枪,倒下,又爬起来,却和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还好后来梦境慢慢转换,在薄雾弥漫之中,无数次地和林峰相拥,无数次地呢喃,不舍得与她分别,这些梦境既美好又逼真,还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林峰的发梢,甚至还有温度。

等他终于清醒过来,却觉得最后的梦境让人无比惆怅,而且分外惊恐地发现,自己显然不在自家的**,而且又是除了短裤以外,**。

还好,还好,夏迪用剩余的理智分辨出,这个房间似曾相识……他挣扎着下床,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呃,全是包赟那小子俗气不堪的金融书籍,偶尔还有一两本与美帝中产阶级接轨的数独书。

此时门忽然开了一个小缝,有人正蹑手蹑脚地将房门推开一道小缝,然后把一套衣服塞到离门最近的桌子上。夏迪扭头一看,和一双熟悉的眼睛对个正着,夏迪一惊,想到自己还几乎接近于**,赶紧蹦回**用被子盖上,林峰也给吓了一跳,脸上红晕再度袭来,还好隔着门缝,对方不可能看清,于是把门赶紧掩上,然后隔着房门清了清嗓子,道:“白……嗯,这是包子的衣服,你先穿吧。”

这个时刻太尴尬了,夏迪还在那里拼命理顺昨晚发生了些什么,不对,按照闹得天翻地覆之后的正常程序,自己应该永远不再搭理那兄妹二人,再不济,看见林峰也该拂袖走人,怎么就迷迷瞪瞪摸到人家里来了呢?还在这儿睡上了?没干别的吧?应该没干什么,可是又觉得好像干了点什么?现在这种情况,再发火,是不是已经没什么气势了?

林峰看里屋沉默不语,也觉得如坐针毡,昨天夏迪醉酒前后对自己的态度大相径庭,从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到后来的黏黏糊糊抱着就不撒手,都让林峰像坐过山车一样,心情跌宕起伏地在难过和欢愉之间来回穿梭。现在这厮再度清醒过来,林峰忽然不敢面对接下来的场景,难道又会回复到横眉冷对?林峰赶紧找了个借口:“你,你还疼吗?要不你先歇着。我出去买点止疼药,顺便再买早餐回来。”

夏迪还没来得及回复,只听见“砰”地一声,林峰显然已经走了。徒留下满脑子邪念的夏迪在这儿后悔莫及刚才为什么自己要慢半拍,什么嘛,你还疼吗?听听这对话,怎么颠倒过来了,好像自己是个受害者,而林峰是个吃干抹净的登徒子。

夏迪自然是不可能再睡了,慢吞吞地换上干净衣服,然后熟门熟路地去卫生间洗漱。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一只眼眶发青,嘴角也破了,咦,夏迪仔细端详了一下,好像这些受伤的位置,都是被清理过,抹了碘酒。

夏迪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一边琢磨待会儿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林峰,一边开始环顾四周,卫生间里并没有自己的脏衣物扔在墙角,只听见洗衣机在轰鸣,夏迪隔着滚筒玻璃门仔细辨认了一下,不错,那些脏衣物,都在那里。

林峰半天没有回来,夏迪整理完自己,百无聊奈,满屋子开始溜达,走进另外一个更加熟悉的房间,这个房间的格局似曾相识,屋里还堆放着健身器材,对了,上次酒醉的时候好像是住这间来着,不过那顶熟悉的棒球帽,还有堆在桌子上的一迭漫画手稿,忽然便让夏迪意识到这回和上次不同,此屋显然被林峰征用了。

夏迪不动声色地走到桌边,迅速拿起漫画翻看,果然是《阿莫走天涯》,而且正是第二部,夏迪在网上已经看到这狐狸阿莫已经集齐了几个朋友,分别是兔子阿逆,松鼠阿水、灰狼阿天、灰熊阿守和臭鼬阿财,各种剪不乱理换乱的故事之后,这几只不打不相识,已经组队成功……

夏迪正往后翻下方情节,便听见林峰急冲冲地开门进来,一脸的惶惶不安,把手里东西随意一扔,嘴里还喊着:“完了完了,我哥回来了。”

夏迪起身迎上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也没来得及摆出一个捉摸不定的表情时,林峰却直接把他推到自己房间的书柜拐角处:“白……,嗯,你能躲在这儿吗?等我把包子引走了你再离开。”

夏迪瞬间破功,无奈地按照指令站了进去,还提醒道:“我外面是不是有鞋?”

林峰恍然大悟,赶紧把鞋也拎进来。

“我睡的是包子的房间吧?我没叠被子。”

林峰又闪电般冲了出去,闪电般冲回来。

夏迪看林峰忙得不可开交,俨然一副掩饰奸情的模样,忽然就心念一动,问道:“我又没做什么,为什么要躲起来?”

林峰脸刷地有些红,但又强作镇定道:“我怕你和包子两个白……碰上,还得再打一架。”

夏迪刚刚就想问,现在还是问出口来:“你老叫我白……白什么?”

林峰一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一边顾左右而言他:“我,我没叫。”

夏迪看看她:“你是想叫我白痴吧……”

阳光透过轻薄的纱帘还是倾注进来,将林峰尴尬的表情一览无余地暴露出来,夏迪瞅林峰一脸的不自在,忽然就福至心灵,在林峰转过身的那一霎那,如昨晚一般,上前一步将林峰拥到自己怀里,脸红心跳的林峰略作挣扎,便僵直地站在那里。夏迪感觉这个从后拥抱的动作熟悉得仿佛做了千万遍一样,便在她耳边轻声道:“昨晚上也是这样的吧?我以为做梦呢,原来是真的啊。”

林峰在点头和摇头之间犹豫时,又听夏迪道:“那昨晚还有个人替我上药了,上药的同时,一直在碎碎念着什么,我就是记不得什么内容,现在我明白了,好像一直在骂我白痴。

林峰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么叫恶人先告状,这就是啊,人还在夏迪怀里,却脖子一梗:“明明是你先说的,说我把你当白痴。”

夏迪直起身来,看着林峰的后脑勺:“然后呢?你就干脆给我改名了。”

林峰有些无语,的确是,昨晚气不过夏迪误解自己,看他醉酒后像一条赖了吧唧的蛇一样,只知道往自己身上赖,便一边给他上药,一边把夏迪和包子两个白痴好一顿吐槽。

夏迪还在那里陷入回忆中:“你好像还摸我……”

林峰吓得一个激灵,觉得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脑部,就在这当机的功夫,大门被人打开,有人走进来,林峰和夏迪同时一愣,林峰赶紧从夏迪怀中挣脱,然后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快速溜将出去,出去后还把房门带上。

夏迪就这么躲在拐角的缝隙里,低着头站在那里,嘴角却渐渐漾起一丝微笑,嘴里继续无声地道:“你好像还摸我的眼睛,都快贴我脸上了,却在那儿数我的眼睫毛。”

夏迪在那里百折千回地拼命回忆,包赟一进屋却看见桌子上那一大堆油条豆浆包子,乐了:“你一个人,买这么多早点?”

林峰脸上红晕渐退,佯装镇定自若的样子:“我估摸着你该回来了。”

包赟顿时感动了:“好妹子。”

大概各自心中都有鬼,所以两个人默默无声地吃着早点,还是林峰先问道:“你今天什么安排?”

包赟的回答简洁明了:“在家歇着。”

林峰顿时就不淡定了,在家歇着怎么可以,房间里还藏着一位呢。于是顾左右而言他:“你、你都在那儿赖一晚上了,怎么还是没搞定陈朗?”

包赟叹口气:“喝太多酒了,我也不知道昨晚什么情况,等我醒来,她已经上班去了。”继而还恨恨地道:“估计是没啥戏了,她把以前的东西一股脑儿全还给我了!”

林峰皱眉想了想,觉得不对,和自己离开的时候看到的陈朗一脸忧心表情的情形不太一样。不过她倒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只是道:“你别放弃,接着找她去吧,喜欢别人,就把话说清楚,不都说好女怕缠郎嘛,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屋里的夏迪听得无比认真。

包赟从鼻子里哼哼,想想倒关心起林峰来:“哎,忘了问你,夏迪那臭小子呢,是不是被我揍得满地找牙了?”

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这事儿就气不打一处来,哪儿来这么不靠谱的人啊,喝点酒就发疯,把林峰卖个底掉,可是夏迪在屋内,林峰还不好随意发作,只好咬牙切齿道:“你挨揍好像更多一点。”

包赟表示拒绝:“不可能,我都不觉得疼。”说完这句,就“嘶……”了一声,好像说太猛了,碰到了嘴角伤口。

林峰鄙视道:“那是因为昨晚你被酒精麻痹了……”

包赟忽然抬头看看林峰:“你这胳膊肘往外拐得厉害啊……别一根筋了,夏迪这小子我了解,从小就腹黑,仗着有点姿色,专门和我抢女朋友……”

听壁角听得正高兴的夏迪眉头紧蹙起来。

林峰回答道:“这事儿你都说一万遍了。”

夏迪的眉头骤然拧成一个川字。

包赟还道:“情绪不稳定,说翻脸就翻脸,属于性格有缺陷那一类人。”

夏迪整张脸都黑了。

好半天才听林峰道:“这句话你也说了一万遍了。”

夏迪这会儿都想直接冲出去再给包赟一拳了。

包赟想想又道:“算了,我也不是百分百反对,夏迪的爸妈都是甩手掌柜,全国各地瞎跑,你要是当他家媳妇,估计日子会很舒服,他家特点就是谁也不管谁,哪像我妈啊,什么都想掺一手。夏刚大哥咱又认识,知根知底,所以嫁给夏迪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夏迪的川字渐渐松开,忽然在那一瞬间有点后悔昨晚揍包赟的事儿了。

林峰却有些傻眼,包赟这娘家人上身的形象,让她很是不适应,只听包赟又道:“反正我不同意你和那个Mark在一起啊,虚头巴脑地,和一堆小姑娘都黏黏糊糊不清不楚。”

林峰奇道:“人家Mark招你惹你了?”

屋内的夏迪脸色又是一暗。

包赟哼道:“我看着他就烦,比看见夏迪那小子烦多了。”

林峰觉得包赟的脑回路着实不可理解:“那你昨晚发疯似的冲夏迪胡说八道,再说你这没来由地瞎烦什么?Mark只是我妈妈的经纪人,现在我也算是我的的版权经纪,其他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夏迪的脸色瞬间变得变幻莫测起来。

包赟也说不好自己酒醉后到底做了些什么,眨巴眨巴眼睛:“我说夏迪什么了?我不记得了。不过不管我说什么吧,反正都是替你出气,为你好。”包赟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婆婆妈妈道:“你想啊,你要是嫁给Mark那小子,岂不是要定居国外,以后很难见到你。”

“我都说了,他和我没关系。”

包赟还是不放心:“真的?我看你们挺亲密,还以为你俩有什么猫腻……”

林峰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轻轻回答:“你别担心, Mark只是朋友和合作关系,仅此而已。”

屋内的夏迪,凝视着阳光投射到地板上斑驳的影像,嘴角难以抑制地漾起笑意。

包赟一愣,林峰偶尔这么善解人意一下,简直就是可遇而不可求,必须要珍惜,所以只能点点头表示知道,却不再接口。

大概是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包赟的注意力终于转到自己身上,忽然便对宿醉后的自己有些嫌弃:“我这一身的味儿,太臭了,我先去洗个澡。”

林峰心中大喜,包赟洗澡的时候,岂不是夏迪逃走的良机,于是迅速催促道:“那你快去。”

包赟点点头:“家里碘酊还有吧,我得上个药。”

话音刚落,包赟“咦”了一声:“峰子你想得真周全啊,怎么还买了止疼药,现在痛觉有点儿恢复了,夏老二这孙子下手真狠,嘶,真疼。”

林峰赶紧把止疼药和水递到包赟手上:“快吃药,赶紧去洗吧,碘酊和消毒棉签都在卫生间。”

包赟慢吞吞地起身,慢吞吞地吃药,再慢吞吞地进屋拿衣物,最后才慢吞吞地进了卫生间……

林峰觉得一个世纪的时间都过去了,才听到卫生间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赶紧打开自己房门,进屋一看,拐角处空无一人,却连夏迪的影子也没见着,正迟疑的时候,就被人再次从身后轻揽入怀……

原来夏迪听得清楚门外的一举一动,知道包赟洗澡去了,便已经全副装备上身,连鞋也换好,现在就站在门背后,守株待狐地等着林峰推门进来。

林峰脸一红,心道夏迪怎么这一开戒,就没完没了,正想说:“赶紧走吧,别闹了。”

夏迪却附耳于她耳边道:“我先出去,在小区外面等你。”

林峰回头看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却透着心虚,林峰小声道:“有事儿吗?”

夏迪看着她一脸的不自在,忽然就心情无比熨帖,于是一本正经地说着不靠谱的话:“我就是想问问你,昨晚数清楚了吗?”

林峰还在状况外云游:“数清楚什么?”

夏迪并不言语,而是用手指在眼睛上的睫毛比划了一下。

林峰恍然大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夏迪微微一笑,趁林峰心神不宁毫无防备之际,迅速轻捏了一下林峰脸颊,旋即便开门离去。

浴室里的包赟此时正精赤着上身,无视淋浴里哗哗地水声,也并不洗澡,而是瞪着垃圾桶里一堆不知谁用过的棉球和棉签发呆,忽然又听到“砰”地一声,包赟愣了一下,问道:“峰子?”

林峰赶紧回答:“我在呢?”说完后想想又做贼心虚地补充一句:“我刚刚出去扔垃圾了。”

包赟在浴室里“哦”了一声。

洗衣机停止了,包赟随意看了一眼,忽然就如梦初醒,打开洗衣机的门,把里面的衣服取出来仔细端详,一看就傻眼了,化成灰也认识,这身衣服是夏迪昨晚穿在身上的。

包赟推开浴室的窗户,往外探出头去,等了两分钟,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内,正穿着自己的限量版T恤,大步往小区大门走去。

包赟这回才是彻底傻眼,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过,咬牙切齿地就只有两个念头。

第一个念头是:女大不中留啊……

第二个念头是:夏老二这孙子,专抢我最心爱的,比如这件T恤……还有我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