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盖世狼人第十七章 盖世狼人
认清自己的感情后,周知知那颗躁动了大半个月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不就是跟他表个白吗?她内心突然间莫名其妙地充满了勇气。
打开手机备忘录,周知知认认真真地开始打草稿。
“虽然你中二、自恋、厚脸皮、让人无语……但我还是喜欢上你了,我们要不要交往啊?”
不行,贬义词太多了,显得不够诚恳……再来一遍。
“虽然你有一点中二,还特别厚脸皮……”
等等,还是简单粗暴一点吧。
“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周知知端详着定稿,嗯……铿锵有力,情感丰沛,很好,就这样吧!
做完这一切,周知知打开微信,郑重地给鹿然发了一条消息:“明天晚上七点,李记海鲜酒楼,我有重要的话跟你说!”
那边迅速回复:“好。”
周知知长舒了一口气,默默地放下手机。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繁星,新的烦恼忽然间涌上心头,呃……明天穿什么呢?
谈恋爱真是一件好麻烦的事啊。
第二天下午,周知知还是穿着日常的T恤、牛仔裤出门了。
周知知翻箱倒柜两个小时,却件件上身都不对劲,眼看要迟到了,绝望地放弃了挣扎。
反正他的品位向来奇特,说不定他喜欢上的就是这样的她。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没脸没皮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周知知再次确认恋爱有毒,它把自己折磨成了一个不像自己的变态。
鹿然到得比她还早,她刚踏进门,就发现坐在角落那一桌的他已经在看菜单了。
李记是槟岛第一批做海鲜起家的大酒楼,深得本地人的青睐,哪怕不是周末和假期,也都门庭若市。这种地方按理说只适合吃饭聚会,不适合表白,周知知原本没想选这里的,但昨天回家姥姥刚好塞给她几张学生送来的代金券,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她才敲定了这里。
反正吃饭的时候搞不定,她还可以在和他手牵着手散步回家的时候搞定。
藏好自己的小心思,周知知昂首阔步地走过去。
“先说好,今天我请客哦,我有代金券。”
“我不是还没还Lynn欠你的钱吗?”
“啊?哦……”真不好意思说,这件事三百年前她就已经忘光了。
“你想吃什么?”
“随便就好了。”
“随便?”
“对,随便!”反正今天她是来表白的,不是来吃饭的。
身负表白的重任,周知知边吃边寻找着开口的恰当时机,以至于筷子动得极慢。
鹿然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今天……有点奇怪。”
周知知没好气:“我最近不是都很奇怪吗?”这是谁的错,你有本事倒是说说看啊!
他愣了愣,微微一笑,给她夹了一只扇贝:“那起码得好好吃饭吧。”
还剩最后一道清蒸石斑鱼没上,周知知探头张望了半天无果,埋头继续默默扒饭。
渐渐地,她感觉到氛围不对,原本就闹哄哄的大厅似乎一下子变得更热闹了,旁边好几桌都同时停下了筷子,往门口的方向张望。
周知知也莫名地跟着回过了头,原来是大门口杵了个男人。
男人看上去比他们稍年长一些,五官端正,留着寸头,一看打扮就是所谓的精英,举手投足看上去十分有涵养,一点也不像从马戏团出来的。
周知知默默地瞅了半天,仍然一头雾水。这到底是谁啊,值得大家看得双眼放光?
她摇头,收回视线,却发现对面的鹿然,表情似乎起了微妙的变化。
他当然也看到了那个男人——李心湄的前未婚夫,欧扬。
“你认识他吗?”周知知好奇。
“不认识。”
他的语气的确不太对劲,周知知困惑地打量他,怎么现在换他变得怪怪的了啊?她莫名心慌。
对视一眼,她站起身:“我要上厕所!”
“去吧。”
“嗯。”周知知再次确信他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瞒着她。
原来恋爱不仅使人心理变态,还使人心思敏感细腻,犹如福尔摩斯再世。
周知知酝酿着一会儿询问他的说辞,一转眼进了洗手间。
隔间外,两位保洁阿姨正兢兢业业地拖着地。
大概是太无聊了,两人一边拖地,一边闲聊:“刚才看见了吗?对面的欧老板又来找碴啦……”
“看来还生着气呢!”
“要是你老公结婚前夕跟人跑了,你能不气?”
“气,当然气!这口气怕是没个十年八年都咽不下去吧!”
“得了,十年八年都别指望想得通!你说我们小老板是怎么想的啊?放着事业有成的好老公不要,跑去大老远的北京,不知道在折腾个什么劲儿……”
“你也别这么说,不是一直传小老板喜欢的其实是去北京的那个青梅竹马吗?说是两家人之前关系特别好呢,那孩子还因为小老板受过伤,还因此去国外治疗了呢。”
“就算这样,也不能什么都不说,留了一封信就跟人家私奔了啊,欧老板多可怜……”
“是啊……”
砰的一声,周知知突然推开了隔间的门。
两位保洁阿姨面面相觑,尴尬地朝她笑了笑,不说话了。
周知知心虚地看了她们一眼,疾步走出了洗手间。
周知知把刚才听到的信息快速地整合了一遍,得出一个大胆而惊人的结论,匆匆给高中的同桌发了条消息求证,焦灼地等待着答复。
不一会儿,手机提示音响了:“我找其他班的老同学问过了,你说的应该就是李心湄了。李记的老板就这么一个女儿,当初和欧家婚事告吹时闹得还挺大的,在街头巷尾传了好一阵……”
周知知翻来覆去地把这句话读了几遍,整个人完全蒙了。
所以说,李心湄当年的私奔对象是鹿然?那么,他们现在是……分手了?分手了,还能如此亲密地共事……零恋爱经验限制了周知知的想象力。
霎时,她彻底没胃口了。
回到桌前,她发现刚才一直没上的石斑鱼终于被端了上来。
鹿然早早地把鱼腹部分的肉剔好,放进了她的碗里:“你太慢了,鱼都快凉了。”
“没关系,我已经吃饱了,先去结账。”说着,她就要拿椅子上的包。
感觉到她不对劲,他连忙抓住她的手:“不是说好今天我请客吗?”
“不!”她一时激动,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两人都呆住了,谁也没吭声。周知知平复了一下情绪,但感觉心底还沉甸甸地压着一股难以纾解的委屈:“我先走了。”
“你不是说,今天有重要的话跟我说吗?”
“忘了。”
他拼命按捺住心底那股焦躁,有耐心地说道:“知知,你有什么想说的,我们就好好说清楚,不要闹脾气。”
大概是“闹脾气”三个字激怒了她,她第一次蛮不讲理:“我没什么想跟你这种人说的!”
“‘这种人’是什么意思?”
不擅长聊天的人当然也不擅长吵架,此刻周知知脑中乱作一团,只知道强调:“我不管,我要回家了!”
“周知知!”
“我不喜欢你!”
完了!话一出口,周知知就傻眼了。怎么就闹成眼下这个局面了?她现在的确不开心,心情也很乱,最要命的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问他和李心湄的关系……但这一句话绝对是违心的,要立刻收回吗?可是,说出口的话,怎么才能收回?
慌乱中,她抬起脸,愕然地发现鹿然看她的眼神好像起了变化。
周知知哭了。发现这一点,鹿然的心情倏地沉重起来,难道真是他太着急了吗?不,他已经把节奏放得很慢,很有耐心了。现在,他终于到了耐心用完的时候:“你那天闭眼睛了。”
周知知的心情陡然由伤心转为震惊。
“那天我在海边亲你的时候,你闭眼睛了!”
鹿然没能控制好音量,引来了邻桌好奇又好笑的目光。
周知知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你……你不要脸!”说罢,她不顾鹿然阴沉下去的脸色,转身就走。
来到大门口,她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见站在桌旁的人一直没有动。
他失神的模样令她心头一抽一抽地难受,但就是说服不了自己返回去。
最后她咬咬牙,钻进了一辆经过的出租车。
夜风习习,周知知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回家的路上,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着急地给星河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便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完了,完了……”
星河瞅了一眼屏幕后,嫌弃地把手机拿远了一些:“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什么事完了?”
“你听我说……”
“那你倒是快说!”
“我……”周知知简单地把自己的推断陈述了一遍,沉重地等待着星河的审判。
那头沉默了许久,半晌后才凉凉地开口:“也就是说,你怀疑他和别人谈过恋爱,还私奔过?”
“对……”
“周知知……你是不是有病?”
啊?她惊讶地瞪大眼睛,话都说不利索了:“为、为什么是我有病?”
“你以为全世界都跟你一样,从母体单身到现在?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或多或少都有些感情经历,倒霉了还会有历史遗留。你也看到我遇到的那些破事了……逃婚和私奔呢,是比普通情况特殊了一些,你一时无法接受正常。但是,你现在既然喜欢人家,要做的就不该是在这里跟我哭诉,而是走上去堂堂正正地问清楚!重要的不是他喜欢过谁,而是现在是否喜欢你,是否想跟你在一起。你还真当男人都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想什么,他都知道?”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得马上倒回去……”
“那也不至于,估计人家也在气头上呢,心情不好的时候,很难理智地解决问题。还是等明天吧,明天你赶紧滚过去爽快地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了,否则,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周知知听得一愣一愣的。良久,她惭愧地垂下了头:“今天的事……真的是我做错了吗?”
“错谈不上,就是太矫情了。虽然恋爱会让女人各种矫情,但你和那些普通的女人不一样,你不能纵容自己养成坏习惯。”
“我和她们……哪里不一样了?”
星河顿了顿,哼笑:“毕竟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像你一样,保持单身二十八年才刚刚开窍。”
周知知这人有一点特别好,那就是能听进去旁人的劝。把星河的话重新梳理了一下,冷静下来的她总算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
虽然星河让她等明天再去道歉,但她看了看表,距离吵架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小时,现在的她可是一秒钟都不想耽误,她还想赶紧开始谈人生的第一场恋爱呢!
她深呼吸,按下通话键。一秒后,听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却不是他的。
系统女声流利而无情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周知知蒙了,这算是跟她玩冷战吗?
刚刚按捺住的火气再次蹿了上来,她噼里啪啦地输入文字:“你什么意思?”
想了想,她觉得好像又犯了跟刚才同样的错误,连忙撤回。
但还是好生气啊……怎么办?字斟句酌了老半天,周知知咬牙切齿地打下一行字:“男子汉大丈夫,有事当面讲清楚,不许玩失踪!”
然而,关机了的某人,自然什么都没看见。
周知知抱着手机怔怔地失眠了一整晚。
天蒙蒙亮,手机微微振动了一下,周知知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
天亮说晚安:我有急事,先回北京了,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飞机上呢。
天亮说晚安:你倒是说清楚,谁玩失踪?谁不是男人了?
天亮说晚安:你现在应该还在睡吧,晚点我再给你打电话。
浑蛋,我根本没睡好不好!周知知翻了个白眼。
眼下还置着气,她憋着不肯回复,但心底有一丝,不,许多甜,在悄悄地蔓延。
还好她喜欢的人和他的长相不是一个范儿,不是磨磨叽叽的娘娘腔。
一时间,她整个人神清气爽,决定先这么晾他一会儿作为报复,晚些直接杀到他的面前,来个surprise(惊喜)……光是想想,就有点激动呢。
周知知翻身下床,麻利地收拾起行李。
姥姥向来醒得早,清早推开她自己的卧室的门,就看见周知知在客厅里正襟危坐着,脚边还放着一个行李箱,她有些诧异:“你这是要去哪儿?”
“姥姥,我要回北京了。”
“不是说放长假吗?”
“嗯,但是突然出了一点事……”
“严重吗?”
“不严重,不严重!”看姥姥的表情是误会了,她连忙含糊地解释,“就是一点小事……”
老太太到底多活了几十年,火眼金睛:“是上次那个男孩子的事?”
“呃……”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呃什么呃!”
“是!”周知知脖子一抻,整张脸涨得通红,“没错,你外孙女我,大概要谈恋爱啦!”
姥姥张了张嘴,眼底竟泛起了点点泪光。
这些年,她的周知知一直很争气。虽然关于就业方向,两人曾产生过分歧,但周知知还是跌跌撞撞地成了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
唯独恋爱方面的事,姥姥嘴上不说,心里却越来越担心,害怕她受到父母的影响,对爱情和婚姻抱有怀疑。好在周知知步调虽慢了些,但也终于到了真正长大的时候。
见姥姥突然哭了,周知知顿时慌了神:“姥姥,你哭是因为舍不得我吗?那要不我过几天再走?”
姥姥抹了把眼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走,现在就给我走!”
“啊?”
“下次要还一个人回家,就别进门了!”
姥姥,你怎么看着比我还急啊……就这么担心我没人要?
周知知下了飞机,刚过下午一点,刚才的飞机餐分量小又难吃,等行李的时候,肚子咕咕叫了好几次,但为了能第一时间赶回去,她决定忍着。
打到车,她直奔家里,没顾得上将行李放好,就直奔楼下鹿然的公寓。
咚咚咚!她情不自禁地开始脑补两人见面的画面,首先,见着飞奔回来的自己,他得惊喜得两眼放光吧……然后,再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至于亲不亲,得看看现场的群众和气氛……想到这里,周知知发觉自己的心脏跳得更快了。
沉住气,沉住气!她告诫自己。
咚咚咚……怎么还没来开门啊?慢死了。
咚咚咚……这是不在家?
咚咚咚……我晕,真的不在家!
周知知不知所措地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又看了一眼脚边的行李,痛苦地抽了一口气——她失策了,惊喜变惊吓,真的是现世报。
她沮丧地拿出了手机,这才发现刚才下飞机时居然忘了开机,整个人像片叶子似的萧索地抖了抖。
开机,只见有三通未接电话,还有好几条没看的新信息。
天亮说晚安: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天亮说晚安:还在生气?
天亮说晚安:知知。
天亮说晚安:周知知?
她急忙回复。
今天不睡觉:我现在在你家门口……天亮说晚安:我现在……在医院。
今天不睡觉:……
天亮说晚安:……
废话这么多,正事为什么不早说?
去医院的路上,周知知才知道他是因为Lynn 患了急性阑尾炎回来的。
昨天两人吵完架,鹿然本想去她家找她,不料刚出李记的大门,就接到了李心湄的电话。按李心湄当时的描述,Lynn 痛得扭成一团缩在地板上,感觉人随时就要没了似的。
他听完吓坏了,挂断电话,直接掉头奔向机场。
“我心里装着事,就没顾上第一时间联系你,等把入院手续办好,才发现已经半夜了,就想着天亮再跟你说。”
但谁知道周知知一朝开窍后,想法和花样会变得这么多,非要搞什么惊喜大作战,最后阴差阳错,直到现在他们才联系上。
矫情真可怕……周知知蹙眉,回想起星河昨夜的谆谆教诲,再次觉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下次她一定直奔主题,不搞这些弯弯绕绕的,太浪费时间了,这回就权当经验教训吧。
不过想到李心湄,周知知心里还是小小地不舒服了一下。他手机里那个“跟屁虫”想来也只能是李心湄了,回头她除了把他们之间的往事捋捋清楚外,还得趁早把那个备注改了。
不知不觉间,周知知已经进行了好几轮女朋友式的心理活动。
Lynn的病房在三楼,周知知特意在楼下买了个水果篮提上去,到了病房,才突然想起他根本无福消受,倒是便宜了围观群众。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聊天,唯有Lynn一脸苍白地躺在**,平日的嚣张劲儿全无,气若游丝地拜托他们:“倒是留一口给我啊,哪有探病的人抢生病的人的东西的……”然而,没人搭理他。
周知知爱心空前泛滥,走到他跟前,摸了摸他的头:“好好养身体,等病好了,姐姐再给你抓娃娃。”
病归病,原则必须有,Lynn咬牙开口:“是阿姨……”
“你这样很容易失去姐姐我的。”
Lynn撇撇嘴,不屑地笑了:“反正你已经是老大的人了。”
周知知的脸倏地红成了篮子里的那堆苹果。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众人纷纷投去八卦的目光。
身后的某人轻咳了一声:“知知,出来一下。”
“嗯?啊……哦。”周知知点头,乖乖地跟了出去。
住院部到处都是人,病房里是人,走廊里也是人,两个人像无头苍蝇似的兜了一大圈,最后总算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逃生楼梯间。
他们面对面站着,过分昏暗的灯光和静谧的空气让周知知的大脑开始缺氧。怎么感觉不太妙啊。
“还吵架吗?”某人倚着墙,冲她招了招手。
周知知一时词穷,装傻充愣道:“我们吵过架吗?”
“……”你的记性是被狗吃了吧。
他居高临下地瞪着她,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说不上什么表情,不过很好看就对了。
周知知感觉气血直往上涌:“对了,我那天想说的话还没跟你说。”
“你说。”
“你等等,让我酝酿酝酿。”周知知伸手扶着墙,怎么就没出息地开始腿软了呢。
某人一把拽过她的手,直接往自己的胸口按:“脏死了,扶这里。”
“你——你变态!”怎么能随随便便让她摸他的胸呢?
鹿然蹙了蹙眉:“你到底还说不说了?”
“说啊——”周知知长舒了一口气,反正胸都摸了,便宜也不好意思白占是不是,“经过深思熟虑,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你的。”
“把深思熟虑去掉,再说一遍。”
“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你的,这样?”
“应该也去掉。”
“哦,我喜欢你。”
“然后呢?”
“你要不要,”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仰头道,“跟我谈恋爱啊?”
嗯?不对,不是该她脸红吗?怎么他的脸反倒跟烫熟的番茄似的?
周知知犹如发现了新大陆:“哎哎哎……”
“闭嘴!”
她的头被他可怜兮兮地扳向了一边:“你安静一会儿。”
“哦。”
“我让你转过来之前,都不准转过来。”
“好。”
“周知知,我喜欢你很久了,你知道的吧……”
“嗯!”虽然刚知道不久,但他那份跨越十年的心意,她还是接收到了。
“以后你也会喜欢我很久的吧?”
“啊?”这么娘炮的话,亏你问得出口!
不过,秋天真是一个丰收的季节呢。种了十年的男朋友,一夕之间到了收获的时节。
哪怕是周知知,也颇觉得感怀。
感怀着感怀着,她的肚子又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她尴尬地哼哼着:“我饿了。”
他愣了一下,忍俊不禁:“那就去吃饭吧?”
“好……不过,”周知知顿了顿,郑重道,“等Lynn出院,我还有些话要跟你说。”
“有什么不能现在就说?”
她摇头:“不行,我还需要再酝酿酝酿。”
你可真能酝酿。
“只要不是跟我分手,其他都可以。”
“不分手!”谁刚谈恋爱就想不开要分手?
“那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时隔数日,周知知重返公司。正式篇即将开播,这次回来之前,她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离职手续全部办好。没想到人事部态度骤变,轻轻松松就同意了。
周知知琢磨着不太对,果然,门外适时地响起了敲门声,是朱迪来了。
“这是下一季的嘉宾合约,你先看看,有问题的话我给你解答,若没问题,我们直接签好。稍后具体企划出来,我们再协调录制时间,不会影响你接下来的工作的……”
周知知惊讶:“你怎么知道……”
“邹游帮你去和上头谈过了,希望你今后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
原来如此。周知知有些感慨,半晌才开口:“他在哪里?”
“办公室吧,你签完合约,刚好可以去打个招呼,不是好久没见了吗。”
“嗯,”周知知迅速浏览着合同,抬头问她,“对了,上次你在电话里说,要打造情侣CP ?”
“你反对吗?”
“也不是,虽然不太习惯,但是并不讨厌……但我还得问问他的意见。”
朱迪笑容粲然:“我已经问过了啊,Min 就说了四个字。”
周知知皱眉:“他不乐意?”
“什么呀,他说的是“你录,他录”!可以啊,知知,这么快就搞定了我男神!”
周知知的脸虽泛着红,语气却格外严肃:“谁说的,是他死缠烂打追我的!”
见朱迪一脸不相信,她简直懊丧得不行,又不好意思再强调一遍。早知有今日,就应该在自家装个摄像头,方便日后举证,到底是谁死皮赖脸追的谁!
邹游办公室。
门没锁,周知知透过玻璃隔断往里头看了一眼,他似乎正在忙。她敲门。
“进来。”邹游望向她,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这就回来了?”
“是。”
“听说你和那个臭小子开始谈恋爱了啊?”
“嗯?”鹿然是个大喇叭吗?怎么这种事还要挨个通知的!她可是只跟星河一个人汇报了,跟姥姥都还没来得及说呢。
周知知眼神飘忽,不好意思地盯着脚尖出神。
邹游将身体往后仰着,放松地抻了抻脖子,一双眼没忘继续打量她,啧了一声调侃:“稀奇了,你也有害羞的时候。”
“……”
“挺好。”邹游说笑着,眼角的余光不禁掠过电脑桌面上那封写到一半的辞职信……还是没能完全下定决心。毕竟,他放下了十年,要再次做出这样的决定很难,比当初下决心放下时还难。
感觉到周知知好奇的目光,他抬头笑了一下:“你还在这里磨叽什么,辞职手续不都办好了吗?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赶紧去收一收,快下班了。”
“邹导……”
“嗯?”
“我希望有一天,还能看到你拍的电影。”
邹游缓缓地吸了口气:“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
“认识你的第一天。”
“是吗?”他偏头望着窗外,此时已是初秋,浮云卷了又舒,他的眉宇间似闪过几许温柔的怅然。
会有那么一天的吧……在不远的将来。
周知知收好自己的杂物,与众人道别后,抱着纸箱离开。她离愁别绪不多,大概是因为日后还会相见。
电梯来了,她走进去,至此,她的这段职场生涯宣告结束。
她回首过往,有得意,有失意,有伤感,也有荣光,绝非虚妄,脚下真实走过的路,自有它存在的意义。
回到家,周知知一连接了好几个电话。
先是付曼约她过些天见制片人,再是花花问她之前的咖啡之约这周末有没有空,就连好久不去的暗夜狼人杀俱乐部店长都特地致电,说《Outright Lie》特别篇播出后,好多常客都认出了她,每天吵着要他组局,想和她同台竞技。
“你今晚要是不忙,就过来露个脸呗?”
“那等我跟男朋友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有没有别的安排啊。”万一要去医院看Lynn呢。
“天哪,原来网上的传闻都是真的?你真的和Min在一起了啊?”
“嗯……算是吧。”周知知故作淡定地道,心底其实已经炸开了好几簇烟花。
有男朋友的底气怎么就这么足,感觉这么有范儿呢?早知道,她就早点答应他了,失策啊,失策。
她打了个电话过去,鹿然说,忙完还要去一趟医院,晚些再去跟她会合。
周知知乖乖点头,想了想,又善解人意地问:“要不要我去的路上给你买个口罩?”
“为什么?”
“你不是偶像包袱很重吗,怕被人认出来。”
“我那天是感冒了。”
他感冒了,还被暗夜的老板强行叫过去吃夜宵,等人的间隙,顺便玩了一局而已,没想到会遇到她。
“那头发呢……”
“太忙了,一直没时间去剪,”他顿了顿,深深叹了口气,“知知,看来,一直以来,你对我的误解真的很深啊……”
周知知望天:“是你自己没有解释过。”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
周知知赶在大堵车之前,匆匆出了门。
这个时间客人不多,周知知一进大厅,就看见墙上的电视在放《Outright Lie》特别篇。虽然不是第一次从屏幕中看到自己的脸,但她在大庭广众面前看,还是第一次。
她别扭地东张西望了半天,看见店长,赶紧假装若无其事地打招呼:“我来了!”
“感谢,感谢!”店长满脸堆笑。
“是不是还有一会儿才开局啊?”
“说什么呢,都在包房等着你呢。”
她竟然还真成了贵圈的红人啊?!
周知知屏息,推开包房的门,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好家伙,居然一个都不认识。
一般情况下,狼人杀面杀玩家以男性居多,没想到这次的局里,女同胞竟然占据了半壁江山,这种感觉还挺新鲜的,她兴致勃勃地拉开空着的那张椅子,入座。
……
第一圈发言进行到一半,周知知便感觉情况不妙。
这群女生,绝对是那种传说中的黑粉,又或者是自家男朋友的女友粉?反正每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的。不过有璐璐在前,她已经攒够了应付她们的经验——你演你的内心戏,我装瞎看不见。
不过,也算她倒霉,刚入局,她就摸了这么张预言家牌。
现在场面上,男生不相信自己,女生挤对自己,再加上四张狼牌见势疯狂地强掰逻辑……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上的卡牌,已能预见十分钟后出局的结果。
十分钟后,周知知被全票出局,镇定地发表着自己的遗言。
大概是被她强大的心理素质震撼到了,几个故意装傻的女玩家渐渐开始感觉愧疚。
她们的确是嫉妒她,素颜都能这么好看,还有Min做男朋友,但似乎还是该尊重游戏的……扪心自问,周知知的发言绝对比另外一张悍跳的狼牌好一万倍。然而,周知知那一脸无谓的样子,却格外让人火大。
三分钟发言时间结束,周知知点完四狼,淡然地起身。
她拉开包房的门,发现门口杵着个人:“你来了啊?”
“嗯。”来人轻声应道,右手顺势搂住她的肩。
周知知瞄了一眼,没推开。两人勾肩搭背地离开。
包房内,十一个在局玩家面面相觑,女孩子们更是欲哭无泪。抗推了周知知,赢了游戏又如何?输了人生啊!
时间尚早,大家都在包房玩游戏,休息区没人。
“给。”他塞了一杯酸奶到她的手里。
周知知拆开吸管,慢吞吞地吸着:“你来得比我想象中的快啊。”
“因为怕你被欺负嘛。”
“啊?”
“男朋友这么受欢迎,肯定会被人眼红啊。”
你可真要脸。周知知沉默了一会儿:“我刚才的确被小小地欺负了一下。”
“谁?”
“里头那一群女生。”
“哦……”他沉吟着,周知知以为他即将发表出什么了不得的男朋友宣言,没想到他话锋一转,“你以后要坚强点。”
“啊?”
“有我这么个男朋友,以后这种事情估计会经常发生。”
周知知咬着吸管,像在认真思考。
“因为麻烦,所以你后悔了?”
“不,”她摇头,“我是在思考有没有一种比赛……”
“什么比赛?”
“比谁脸皮最厚的那种。”我想都不用想,你一定可以夺冠。
“……”
“对了,今天刚好有空,不如我们来聊聊你上次酝酿的事。”
这件事搁得越久,他越觉得心慌。周知知脑回路向来清奇,哪怕按她的说法,现在他们已经开始谈恋爱了,但他还是缺乏一点真实感。
“哦,那我再想想措辞,委婉些。”
还委婉呢……你这个人就没委婉过。他无力道:“你还是现在就说吧。”
“真的?”周知知狐疑地瞅了他一眼,“你确定你能承受得住?”
你再不说,我就真的无法承受了。
“喀!”周知知清了清嗓子,目光微微闪烁着,“你以前是不是因为李心湄才中断了职业生涯啊?然后,你们私奔来了北京,后来又分手了?”
怎么觉得他表情不太对,不像是被抓包的心虚,反而像是含冤的窦娥。
“谁跟你这么说的?”
周知知语气骄傲:“我自己推理的。”
还推理,你以为是在玩狼人杀呢。
“不是,”他迅速整理好混乱的思绪,正色道,“不是你想的这样。”
“那是怎样?”
“简单地说,我和李心湄从小就认识,她一直以来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们读大学的时候,她家的产业正处于急速扩张阶段,被不怀好意的竞争对手盯上了……当时她差点被人绑走,我那天刚好和她在一起,情急之下就动了手。没想到我运气不好,刚好被伤到了手腕。那时移民风不是刮得挺厉害的?我在美国的姑姑听说我受伤了,坚持要把我接过去治疗,家人也希望我顺势留在国外发展,彻底放弃电竞这个没前途的行业。不过,我尝试了几年没能成功说服自己放弃,最后还是选择回国,以另一种方式重投旧业……一年多以前,李心湄的确逃婚了,但不是因为我……这么说似乎也不尽然。其实,她是因为我,但我们不是私奔。”
周知知的心情随他的话语起起伏伏,眉头先是皱紧,又缓缓松开,最后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其他还好,不过最后那句,她不太理解。
他沉默了许久,摸摸她的头:“如果我说,我对于她的意义,类似于邹游对于你的意义,你能明白吗?”
周知知的神情骤然一凛,她当然明白。那是少年时的梦想、向往以及力量,是许许多多无法说清道明的青涩情愫。
“所以……她也喜欢过你吗?”
鹿然没吭声,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重。
他的手还搁在她的头上,那份温热的重量,渐渐令她豁然开朗。
“不过,她今后也会遇到吧。”
“嗯?”
“像你之于我,这样的存在。”
不需要拼命追逐对方,不需要拼命吸取对方身上的光与热,他们要在学会独自成长后,再将彼此照亮,这才是属于如今的他们最好的爱情。
他默然,眼眶不禁泛起涩意,怕被她发现,他赶忙伸手抱住她。
周知知怔了一下,乖乖地将脸靠在他的肩上,没有动。
耳边是他的感叹声:“不过你理解得太快,我反而会有点失落啊……”
周知知嘟囔:“星河说了,我和其他女人不一样,我二十八岁才初恋,不能纵容自己变矫情。”
“……”什么鬼逻辑?
她继续自顾自地嘀咕着:“星河还说了,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感情经历,倒霉的还会有历史遗留……”
“所以呢?”
“所以,我今后要学习做个与众不同的女朋友,不没事折腾那些有的没的,要把有限的精力放在重要的事上,你说是不是?”
他怔住,内心如大海般浩瀚翻腾,这个女人总能一遍遍地刷新他的认知,让他每一天都情不自禁地更喜欢她一点。他的眼光真好,真想为自己吹个口哨。
双手按住她的肩,他慢慢与她拉开些距离:“那现在,我们来做一点重要的事吧!”
“啊?”周知知端详着他的脸,努力揣摩着他的心意。
呃,难道……她不自觉地舔舔自己的嘴唇,是这个?她闭上眼,闷头亲上去。
某人彻底傻住了。过了两秒,周知知挪开脸,水灵灵的眼睛期期艾艾地望着他:“不会吧,难道我……猜错了?”
“没错。”他震惊得说话的气息都不稳了,一双手紧紧地搂住她,“周知知,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喜欢我?”
“喜欢。”
“再说一遍。”
“喜欢。”
“再说一遍。”
“喜欢!”为了表示自己的最大诚意,她又猛地在他的脸上啄了一口。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这些天她算是深刻意识到自己就是传说中那种食髓知味的变态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