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假说:这次研讨会将是我职业生涯中最为糟糕的经历,对我的幸福感和心智健全方面都是如此。

酒店的房间里有两张床。

确切地说是两张双人床,奥丽芙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肩膀都放松了下来,努力抑制住想要攥紧拳头的冲动。得了吧,你们这些笨蛋浪漫喜剧。她可能是爱上了那个和她假约会的男人,就像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傻瓜,但至少她在短时间内不会和他同床共枕。考虑到她过去几周的糟糕表现,她非常、非常需要这场胜利。

奥丽芙把她的包放在靠窗的**,因为她非常笃定地认为亚当昨晚是睡在离房门较近的那张**的,有很多小的线索——床头柜上有一本看起来像写着德语名的书、一个内存盘、一台她曾经多次看见他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一个插在电源插座上的手机充电器,还有一个放在床脚的看起来很贵的黑色行李箱——这可能是奥丽芙在沃尔玛的折价商品区完全淘不到的款式。

“我想这个就是我的了。”她喃喃地说着,坐在**弹了几下,试了试床垫的结实程度。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房间,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奥丽芙还是突然很感激当初她提出分摊一半房费的时候亚当哼了一声,像是觉得她疯了一样地看着她。而且这里很宽敞,所以他们在房间里走动的时候不会有肢体上的触碰。和他待在一起,也不会让她觉得非常像是《天堂七分钟》(1)的变态升级版体验。

倒也不是说他们会有很多共处一室的机会,在几个小时之后,她就要发表演讲了——啊——在那之后,她会参加学系的社交聚会,然后和朋友们一起出去玩……好吧,只要她觉得可以。不过亚当很可能已经被安排了大量的会议,也许他们连面都见不到。他今晚回来的时候她应该已经睡了,明早当一个人正在洗漱的时候,另一个人可以装作还没醒来。他们一定会相安无事的,起码不要比现在还要糟糕就可以。

一般来说,奥丽芙在参加会议时会有一套固定的着装:黑色牛仔裤和看起来磨得最不厉害的羊毛开衫。但英在几天前曾经跟她说起要是参加演讲的话,这套衣服也许太不正式了,在叹息了几小时之后,奥丽芙决定带上那条她在研究生院面试前趁打折买的黑色裹身裙,还有从英的姐姐那里借来的黑色高跟鞋。这在她做出决定的当下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但当她溜进浴室换上裙子时,却发现裙摆已经跑到了她膝盖上方几英寸的位置,她这才意识到裙子一定在上次洗过之后严重缩水了。她幽怨地给刚刚发信息给她的英和马尔科姆分别发了张照片。后面还有一个火焰的表情符号。奥丽芙一边祈祷英是对的,一边梳理着她的鬈发,并试图搞定她变干的睫毛膏——显然她不该在一元店里买化妆品。

她走出浴室,嘴里小声地背诵着她的演讲稿,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有人——亚当,毫无疑问是亚当——走进了房间。他一手握着房卡,一手在手机上打着字,但当他抬起头看到奥丽芙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张大了嘴巴。

他停在那里,嘴巴保持着张开的状态。

“嘿,”奥丽芙强行挤出一个微笑,她觉得心脏此刻在胸腔内跳动的频率实在过快,也许等到回去以后,她需要好好地检查一下它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心血管健康方面的问题还是要尽早重视起来,“嗨。”

他猛地合上嘴巴,清了清嗓子:“你……”他吞了吞口水,换了下两脚的重心,“来了。”

“对,”她点了点头,依然面带微笑,“我刚到,航班准时降落了,还挺意外的。”

亚当似乎有些迟钝,也许他还在倒时差,也许他昨晚和他那些知名的科学家朋友聊得太晚了,但也有可能是和霍顿提过的那位神秘女郎。他就那么静静地盯着奥丽芙看了一会儿,然后张口只说了句:“你看上去……”

她低头扫了一眼她的裙子和高跟鞋,怀疑自己的眼妆已经洇开了,距她化好妆已经过去整整三分钟了,所以很有可能。“很专业?”

“我不是这个意思……”亚当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好像在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过,没错,很专业。你好吗?”

“好。还行。我的意思是,我只希望自己已经死了。”

他粗声笑了出来,离她更近了一些:“你会没事的。”她之前觉得他穿毛衫很好看,那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见他穿过西装。原来他一直都拥有这样的秘密武器。她心里这么想着,努力不让自己死死地盯着他看,可此刻的他却让她挪不开眼睛,他真该死。

“会没事的,”她将自己的头发向后捋了一下,微笑着说,“等我死了以后。”

“你会顺利过关的,你写了讲稿,而且背下来了,幻灯片也很好。”

“可我觉得被你改掉背景之前的那一版幻灯片更好。”

“但那是柠檬绿色。”

“我知道,而且会让我的心情变好。”

“但我觉得很恶心。”

“呃,无论如何,还是要再次谢谢你帮我搞定了这个问题。”以及回答了我的一百三十九个问题。也谢谢你每次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回复我的邮件,即使是在凌晨五点半的时候,而且你还非常少见地打错了“共识”这个词,我很怀疑你当时还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里。“还有,谢谢你让我和你一起住。”

“没什么。”

她挠了挠自己鼻子的一侧:“我猜那张床是你的,所以把我的东西放在了这里,不过要是你……”她慌乱地在房间里指了指。

“不用,那就是我的床。”

“好的。”她并没有计算两张床之间究竟有多少英寸,她肯定不可能去量的,“那到目前为止,研讨会进行得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哈佛,和汤姆在一起,只有中午的时候才回来吃了个饭。”

当他提到食物的时候,奥丽芙的肚子发出了很响的咕咕声。

“你还好吗?”

“嗯,我今天好像忘吃东西了。”

他的眉毛弯了起来:“我没想到你居然能撑这么久。”

“嘿!”她瞪了他一眼,“我在过去的整整一周都处在绝望的状态里,这需要消耗大量的卡路里,以防——你在干什么?”

亚当弯下身子,从他的行李箱里翻出一个东西,递给奥丽芙。

“这是什么?”

“卡路里,给你的绝望状态提供燃料。”

“啊。”她接了过来,然后认真地看着手中的蛋白棒,尽量抑制住想哭的冲动。这真的是食物,很可能是飞机上发的小零食,他没有吃,最后带下了飞机。毕竟他是不需要绝望的,他可是亚当·卡尔森教授。“谢谢,你……”当她把蛋白棒换到另一只手上的时候,它的包装纸已经被搓皱了,“你还会来听我的演讲吗?”

“当然了,具体几点开始?”

“今天4点,在278房间,第3b场次。唯一的好消息是,我的演讲会和主题演讲在同一时段,也就是说到时候有可能只有少数人会过来听……”他的背明显变得僵硬了,奥丽芙犹豫了,“还是说你本来打算去听主题演讲?”

亚当舔了一下嘴唇:“我……”

她的目光此时正好落到了他脖子上挂着的参会证明上。

亚当·卡尔森,博士

斯坦福大学

主题演讲人

一瞬间,她目瞪口呆。

“啊,我的老天。”她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他,而且……啊,天哪,不过至少他总算有些惭愧的样子,“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你是主题演讲人呢?”

亚当挠了挠下巴,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我没有想到会这样。”

“啊,我的老天。”她重复地说着。

不过说句实话,这件事说到底还得怪她,主讲人的名字可能是用300磅大小的字印在会议日程安排和所有宣传材料上的,更不用说大会的应用软件和电子邮件了,她到底有多蠢,才没注意到这么明摆着的事实?

“亚当,”她刚想用手指揉眼睛就改变了主意,都怪那个该死的眼妆,“我不能和生物发现学会研讨会的主题演讲人假约会。”

“其实从严格意义上讲,主题演讲人一共有三个,剩下的两个分别是住在欧洲和日本的五十多岁的已婚女性,所以……”

奥丽芙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冷冷地看着他,直到他安静下来,她忍不住大笑起来:“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耸了耸肩,“我甚至怀疑我其实不是他们的首选。”

“好吧。”当然了,因为存在有人拒绝担任生物发现研讨会主讲人的情况,她歪过脑袋,“我在抱怨我那个只有十四五个人参加的十分钟的演讲时,你觉得我是个大傻子吗?”

“完全没有。你有那种反应很正常。”他想了一会儿,“不过我有的时候确实觉得你是个傻子,特别是在看到你把番茄酱和奶油起司涂在贝果上的时候。”

“可那样配起来真的很好吃。”

他看起来一脸的痛苦:“我一点儿都不觉得。你什么时候在你的专题讨论组里做报告?也许到时候我还能去听一次。”

“不用,我已经可以应付下来了。”她摆了摆手,希望自己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没关系,真的,”确实如此,“不过我得用手机给自己录下来了,”她翻了个白眼,“因为阿斯兰教授说虽然她不能来参加研讨会,但想听我的第一次演讲。如果你喜欢听到磕磕巴巴的演讲,而且也喜欢隔着手机感受二手的尴尬,我到时候是可以发送给你的。”

“我喜欢。”

奥丽芙的脸红了,决定换个话题:“这就是即便你不经常待在这里,他们还是在整个会议期间都帮你保留一个房间的原因吗?因为你是个大人物?”

他皱起眉头:“我不是。”

“从现在开始,我可以叫你‘大人物’吗?”

他叹了口气,走到床头柜前,把她之前注意到的内存盘装进口袋:“我得把幻灯片拿到楼下,小鬼。”

“好吧。”他可以离开了,没问题,完全没问题,奥丽芙并没有让自己的笑容有丝毫的减退,“那我们演讲结束后再见吧?”

“没问题。”

“还要在你的演讲也结束后。祝你好运,还有,恭喜你,这是一个巨大的荣誉。”

不过亚当似乎没想到这一点,他走到门边停了下来,手放在门把手上,回头看向奥丽芙。奥丽芙和他四目相交,片刻过后,他告诉她:“别紧张,好吗?”

她抿了抿嘴,然后点点头:“我会按照阿斯兰教授常说的去做。”

“她是怎么说的?”

“要像普通的白人男性一样自信。”

他粲然一笑,脸颊上的两个小酒窝简直好看得令人窒息。“奥丽芙,会很顺利的,”他的笑容变得温柔,“就算不顺利,至少也会结束的。”

几分钟后,当奥丽芙坐在她的**,一边凝望着波士顿的天际线,一边嚼着她的午餐时,她才突然发现亚当给她的蛋白棒的外壳是巧克力。

……

当她正在进行第三次的检查,好确定自己是不是走对了房间时——没有什么能比轻快地走进房间,对着一群对高尔基体(2)的展示充满期待的观众讲述胰腺癌会给人留下更深刻的印象了——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在转过身来发现那是谁的手后粲然一笑:

“汤姆!”

他穿着一套炭灰色西装,金色的头发向后梳理得很利落,虽然看起来没有在加利福尼亚的时候年轻,但同样非常专业。在一大堆陌生的面孔中看到这样一张友善的脸,这让她想要吐在自己鞋子里的强烈欲望稍微有所减轻。

“嘿,奥丽芙,”他帮她撑着门,“我想着可以在这儿见到你。”

“哦?”

“在会议日程安排上看到的,”他奇怪地看着她,“你没注意到咱们在同一个专题讨论组里吗?”

啊,完蛋了。“呃……我……我还没看讨论组里还有谁。”因为我可一直在忙着害怕呢。

“那你就不用费心了,反正大都是些无聊的人,”他朝她使了个眼色,然后把手滑到了她的背上,一把将她推向讲台,“当然,除了我和你。”

她的演讲进行得不错。

但也说不上完美。因为她在“光敏感通道蛋白”(3)这个词上卡壳了两次,而且她的染色在投影仪某种奇怪的显示方式下看起来更像是个黑色的斑点,而不是它本来应该呈现出的切片形态。“它的样子和在我电脑上的时候不一样,”奥丽芙跟她的观众说,脸上带着紧张的微笑,“在这一点上你们信我就对了。”人们轻声笑了起来,她也稍稍放松了些。她庆幸自己花了好几小时背诵所有她要说的话。房间里没有她担心的那么满,来的人并不多——他们很可能在其他的研究机构做着和她相似的研究——他们甚至还在做笔记,并且全神贯注地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这本该让人不知所措并充满焦虑,但在演讲过半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这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因为她意识到还有其他人也对这项在过去两年中占据了她大部分时间的研究课题充满热情。

坐在第二排的马尔科姆装出一副被深深吸引的表情,而每当奥丽芙碰巧看向英、杰里米和一群斯坦福的其他研究生时,他们也都会热情地朝她点点头。因为她的场次被推迟了,所以在最后的提问环节,主持人只留出了一个问题的时间——那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在结束的时候,两名专题讨论组中的其他成员——著名的癌症研究学者,奥丽芙要很努力地克制自己,才能不表现得像个狂热的粉丝一样——和她握了手,并就她的研究提了一些问题,这让她既激动不安又喜出望外。

“你刚才太了不起了,”结束后,英这么对她说,她挤上前来拥抱她,“而且你看起来又辣又专业,在你演讲的时候我突然好像看到你以后在学院的样子。”

奥丽芙用两只手将她抱住:“什么样子?”

“你成了一名位高权重的研究员,被一群学生包围着,他们所有人都在认真地听你讲的每一句话,而你正在一封由几个段落组成的邮件下面回复没有加粗加大的‘不行’。”

“那也太好了,那我是开心的吗?”

“当然不啊,”英哼了一声,“那可是学院。”

“姑娘们,学系晚会将在半小时后开始。”马尔科姆凑过去吻了吻奥丽芙的脸颊,捏了捏她的腰,她穿上高跟鞋后只比他稍稍矮一点儿。她笑了笑,想着要是能拍张和他并排站着的照片就好了。“我们应该去喝点儿免费的酒,去庆祝奥丽芙终于成功念对了一次‘光敏感通道蛋白’。”

“你也太烦人了。”

他把她拉过来,紧紧地抱了一下,在她耳边小声说:“你今天真棒,我的卡拉马塔。”随后他又放大声音,“我们不醉不归!”

“你们先去吧,我去拿我的内存盘,把这些东西放回酒店再去。”

奥丽芙穿过此刻已经空空****的房间向讲台走去。她感觉肩上的重担终于被卸了下来,终于可以真正地松一口气了。从专业的角度来说,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发现只要做足准备,她就可以在其他科学家的面前把几个连贯的句子串联起来;她有了明年进行研究的场所和方法;而且就在刚刚,她所在领域里的两位大师还称赞了她的工作成果。她微笑起来,不禁开始思考应不应该给亚当发送一条信息,告诉他他是对的,她成功地活了下来。或许她也该问问他的主题演讲进行得怎么样了,他的幻灯片是不是也出了问题,他会不会把诸如“微阵列”“染色体核型分析”之类的词念错,或者他有没有打算去学系晚会。不过他可能会去见朋友,但她或许可以请他喝一杯,感谢他对她所有的帮助,至少这一次,一定要由她来付钱。

“一切都很顺利。”声音是从她背后传来的。

奥丽芙转过身,发现汤姆站在那里,双臂交叉在胸前,身体靠在桌子旁。不过他好像已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了。

“谢谢,你的也是。”他的演讲只是把之前在斯坦福演讲过的内容进行了浓缩,奥丽芙不得不承认在那期间她有些走神了。

“亚当在哪儿?”

“我想应该还在做他的主题演讲吧。”

“好吧,”汤姆翻了个白眼,可能里面有些欢喜的成分,不过奥丽芙完全没有从他的表情中看到这一点,“他是会那样做的,不是吗?”

“做什么?”

“超过你。”他撑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然后缓缓走向她,“好吧,超过所有人,这并不是人身攻击。”

她皱起眉头,觉得非常困惑,想问问汤姆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却走得更近了,继续说道,“我想咱们明年会相处得很好。”

想到汤姆因为相信她的工作能力而愿意带她去他的实验室,奥丽芙的不安就逐渐消失了。“对,”她笑了笑,“非常感谢你给了我和我的项目一个机会,我已经等不及要和你一起工作了。”

“不客气,”他也笑了笑,“我觉得我们可以从彼此身上获得很多东西,你认为呢?”

虽然在奥丽芙看来,她从中得到的好处似乎要比他能得到的多得多,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我希望是的,我认为成像和血液生物标志物可以达到完美的互补,只有把它们结合在一起,我们才能——”

“而且我有你需要的东西,对吧?研究经费,足够大的实验室,我还有可以正确指导你的时间和能力。”

“是的,你有,我……”突然间,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角膜的灰色的外缘了。他是不是靠得更近了?他个子很高,但并没有比她高出多少,所以平时并没有给人这样的压迫感。“我真的很感谢。特别,特别感谢,我很肯定——”

猛然间,她嗅到了一股陌生的味道,他呼出的灼热而难闻的气体扑打在她的嘴角,还有——他的手指,就像钳子一样紧紧地掐住她的上臂,他为什么——他干什么——

“你在——”奥丽芙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她挣脱了手臂上的束缚,向后退了几步,“你在干什么?”她用手摸了摸肱二头肌的位置——他抓过的地方真的很疼。

天哪,他真的那么做了?他是想吻她?不,那一定是她臆想出来的,她一定是疯了,因为汤姆绝对不会——

“只是预演一下,我想。”

她怔怔地盯着他,因为太过震惊,她竟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很快他再次靠近,面对她弯下腰来。刚才的一幕再一次发生了。

她一把将他推开。她用双手在他的胸口使劲推了一把,他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发出几声优越感十足的无情大笑。她的肺好像被卡住了一样,顿时觉得喘不上气来。

“预演?什么?你疯了吗?”

“拜托。”他为什么还在微笑?为什么他的脸上会出现这么油腻又可恶的表情?为什么他看着她就像看着——“像你这样的漂亮姑娘应该能够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了。”他用猥亵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这让她觉得无比恶心,“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挑这条短裙就是为了勾引我。顺便说一句,腿真不错,我明白亚当为什么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

“你……什么……”

“奥丽芙。”他叹了口气,把手插进了口袋里。他本来应该看上去没有任何威胁性,就那么懒洋洋地站在那里,但他此刻给她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你该不会以为我收你进我的实验室是因为你很优秀吧?啊?”

奥丽芙只是张大嘴巴,吃惊地又向后退了一步,她的一个鞋跟被地毯绊了一下,幸亏她抓住桌子才没被绊倒。

“像你这种姑娘,很早就搞清楚了在学术生涯中,那些该死的知名成功学者都是怎样出人头地的。”他仍然面带微笑,而奥丽芙曾经居然认为这样的微笑非常亲切,让人安心,“你和亚当上床了,不是吗?我们都知道你会为了同样的原因和我上床。”

她真的要吐了,毕竟之前她也是打算吐在这里的,可这一次却和她的演讲无关:“你真恶心。”

“是吗?”他耸了耸肩,依旧气定神闲,“那你也一样。你利用亚当来接近我,去我的实验室,还有这次研讨会,也一样。”

“我没有,我在还不认识亚当的时候就提交了——”

“噢,得了吧。你是在说你觉得那个可怜的摘要被选入演讲是因为它本身质量很高,而且很有科学价值吗?”他做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这里有个人实在自视过高了,因为她的研究只是依附在别的研究上的废物,而且她就像个没有办法流利地连说出两个词的白痴。”

她完全动弹不得,感觉胃正在明显地下坠,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绞在了一起,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这不是真的。”她小声说。

“不是吗?你觉得这个领域的科学家们不会因为想要巴结伟大的亚当·卡尔森,而去提携正在和他上床的随便哪个谁吗?你觉得这不是真的?我就这么做了,我告诉他,他那个非常普通的女朋友可以来我这里工作。不过或许你是对的,”他的语气温和又充满嘲弄,“或许你比我更懂理工学院。”

“我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亚当。我要——”